金黎暗吸一口气睁大眼睛,小苏这反差也太大了,简直和平时看上去不像一个人!
安饶默然,只是半垂着眼睑。
沈檀心头都没回,说起话来不动声色,甚至显得温柔,“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管你?”
周遭气流宛如凝滞不动,商场里人来人往,灯色明黄,这一片区域却像独立出来静止着。
“你救我。不是为了让我死的。”安饶说。
她们就近进到一家日料店,金黎打发保镖花钱清场。
进入包厢,安饶没有入座,她站着等几人都坐下之后,就这么当着金黎和苏喜的面,跪在沈檀心面前。
几人同时吃了一惊。
安饶脸上没有羞愧之色,眼睛只平静专注地看着沈檀心一个人,苏喜和金黎都感觉自己就跟不存在一样。
“当年是我主动和你拉近关系,故意试图模糊友情和爱情的界限,又出于虚荣,我跟很多人明示暗示过你喜欢我,对不起。”跪在地上的安饶欠身低头。
此话一出,一边的金黎眉眼皱起,十分嫌弃,想从另一个观众苏喜那里寻找认同,却发现苏喜一副毫不惊讶的样子,像是早就知道。
“我猜测你心里可能是有我的,还是选择和何书臣结婚,专门派人送请柬给你,如果的确给你心里造成伤害,对不起。”她再次欠身低头。
金黎听到这里感觉这是别人的隐私自己好像不该听,想从包厢出去,但又担心发生那天炸裂的事情,于是把脸撇开,戴上耳机假装没在听。
“我为自己的前程带走项目组,为自己的安全临时改合同害了你二叔,也害沈家蒙受巨大损失,对不起。”
安饶目光挚切,这一句停顿了片刻,“车里的事,对不起。”
苏喜全程几乎是憋着气听完,这些话听得她心烦耳热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飞起来给安饶一脚。
安饶到底是真自我反省想通了,还是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明知故犯?
安饶跪的笔直,直视沈檀心的眼睛,“我任凭处置。”
当然要叫她快滚,苏喜心里烦躁的想着,却看见沈檀心瞧着安饶,静静听着安饶道歉,也没分心,只是结束时拍了拍旁边戴耳机看视频的金黎。
金黎摘下耳机,沈檀心轻飘飘的说,“她说任凭咱们处置。”
沈檀心无疑是转头就把这个执行权扩大了,问金黎要来塞在包里用过的宴会邀请函,上面有一小幅星光岛项目地图,又要来一支眼线笔,就这么在寿司桌上潦草的勾画起来。
从康养项目的位置开始沈檀心七星连珠般画了一圈待开发区域,在上面花了一个小房子,上面叉上十字。
两指摁在邀请函上推给安饶。
安饶接过看着,“医院。”
“三甲医院。”沈檀心纠正道。
在那里盖一家三甲医院连带各方面调度的费用,怎么也得十亿。
安饶有没有能力出这十亿,是沈檀心早就计算过的。
这几年安饶从沈家和何家捞的,满打满算能有四到五个亿,抵押掉去贷款,加她手头现有的项目打包卖掉,是能凑够的。
或者安饶可以离婚,现在也能分近十亿,这个时候离有何书臣跟她一起顶锅,暂时不用坐牢。
安饶说自己拿不出那么多钱,家中种种难处,沈檀心直接抬手做请,一句话也不听,一个子儿也不许安饶往下还。
苏喜在一旁看的阵阵心惊,世界观受到强烈冲击。
似乎世上一切事都不过是钱的事,都可以当生意谈,且只当生意谈。
“我独立出资建医院,何家一定会要求我先结清其他项目的款。”
说来嘲讽,人最怕指责自己,道歉通常是为了给自己减轻心理压力,或者置换其他价值。
安饶这人沈檀心有点了解的,道德压力那是给有道德的人准备的,安饶没有,安饶道歉肯定是为别的。
沈檀心眼里是‘我就知道’的眼神,“你那边钱到位了,我会给你想办法。”
“什么办法?”
“你现在不需要知道。”
投诚的价码看似是十个亿,实则是十个亿加上无条件再信任沈檀心一次。
安饶撑住地面竹席起身。
“我专门让医生给我保留了你给我的教训,这是我对自己的惩罚。”安饶看着沈檀心,从刚才在商场看到就一直看,很少有移开视线的时候。
沈檀心瞧了一眼安饶脸上那道疤,保镖只负责保护,不负责泄愤,能这么干的只有苏喜。
安饶就算完全不记得那天的事,大约也很容易猜到是苏喜。
沈檀心像没听见一样在果盘里拿起颗白草莓喂给苏喜,还很贴心的询问味道,态度昭然若揭。
安饶垂下视线不再看沈檀心,抬脚离开,临出门,沈檀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怎么就算对自己的惩罚了?那个位置都是别人看,你自己又看不到。”
安饶止步听完,回头有些吃痛地看了沈檀心一眼,出去把门带上了。
苏喜看沈檀心又拿起一颗白草莓自己咬了一口,心底有情绪,说话就带了点阴阳怪气,“人走了就不喂我吃了。”
沈檀心侧目看她一眼,还是把剩下的草莓吃掉了,但伸手重新拿了一颗,喂她吃草莓尖尖。
苏喜悻悻地探头过去咬了一口,听见沈檀心问:“她胳膊怎么回事?”
苏喜本来还想说是安饶自己摔的,但是不太想对沈檀心撒谎,索性不说话。
等着苏喜把半口草莓咽下去,沈檀心也没等到答案。
“下不为例。”沈檀心没有一点不悦的神情,“我们不是黑社荟。”
苏喜闷闷的哦了一声。
吃过饭,三个人出日料店的时碰见了沈檀心一个朋友,Zenobia,中欧混血,二十来岁,不碰家里生意也不大喜欢读书,常年周游世界。
她瞧见苏喜满眼惊艳,跟沈檀心礼节性拥抱后还扑过来抱了苏喜一下,“小苏是不是长高啦?”说着还凑的很近用手掌滑过苏喜头顶比身高。
苏喜不喜欢和不熟的人过度亲近,整个人显得无所适从,而且这人太热情,胸都顶到她了。
“小苏真是长得越来越好看了。”Zenobia看苏喜的眼神有几分留恋,都不大愿意移开。
苏喜记得头一天当台t的时候,Zenobia坐在沈檀心那个卡座的边上,苏喜想起来觉得有点尴尬,跟沈檀心一起礼貌性的打完招呼就装起了i人。
“看你ins才从墨西哥带了玩乐队的朋友一起回来?”金黎和她聊起来,苏喜听着这两个人好像在国外某个奢牌答谢宴上见过。
沈檀心留她俩聊着,带苏喜先离开了。
车上,苏喜莫名感觉沈檀心有些不对劲,看上去一直在想什么事情,眼神深深的,不像是在想高兴的事。
难道是安饶么?苏喜想到沈檀心愿意听安饶道歉也不是很高兴,抿着唇,车里长久寂静。
Zenobia是个玩咖,那方面的爱好花样繁多,沈檀心清楚的记得Zenobia曾当众扬言,熙城没有她没训过的鸡,如果苏喜那三年有在夜店‘认真工作’,这两个人大概率是滚到过一张床上的。
蓦地,沈檀心沉声问:“你以前见过Zenobia么?”
苏喜疑惑地看向沈檀心,第一次见的时候沈檀心也在,在那之前当然没有了。“没啊,怎么了?”
沈檀心不声不响,神色无恙,但分明有阴云覆在眼眶里,叫苏喜看不透心思。
沈檀心眸色幽深地瞧着她,手抚上她的头发,嘴角勾着,似笑非笑,“我家小苏喜好像很招人喜欢呢。”
“我要招别人喜欢干嘛,我只要你喜欢我。”苏喜脱口而出,说完就觉得脸颊热热的,也许是车厢里氧气有限,耳朵也很快烧起来。
沈檀心的手从她头发上下来又滑过她的脸颊,捏住她的下巴,不太温柔的力道,显得有点随意。
莫名的,苏喜脑中闪过那些给沈檀心当工具人的过往。
沈檀心笑看着她,苏喜感觉那笑容凉飕飕的,捏着她的下巴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沈檀心的眸色也愈发深不见底。
“嘶……”苏喜疼得皱起眉,她不知道沈檀心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感觉下巴都要被沈檀心掐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