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睁开眼,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一看时间六点半。
生物钟,周末多睡一会都睡不成。
旁边的人还睡得正香,脑袋塞被窝里。
他是真的很爱把脑袋塞怀里,这会儿整张脸就紧贴着怀里的被子,真担心这样下去会不会哪次给他整窒息了。
把被子往下掖了掖,让呼吸保持通畅。
天已经微微亮了,面前的这张脸庞,很清晰的呈现在自己的眼前。
从这个视角看过去,睫毛是真的很长。
脸颊那块的伤已经不太明显了,现在就剩点青紫色。
嘴角处的这两天也看不见了。
但是后背有一条很长的、非常严重的伤痕。
昨天晚上逼着问还有没有哪里伤者,犹犹豫豫半天才把衣服脱了。
看到的那一瞬间心就突然漏了一拍,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右肩膀一直到背,二十厘米左右。
一周过去了到现在还是红肿的,里面清晰可见的淤血。
估计是感觉到了,来不及穿衣服,直接转过身来抱住自己,嘴里还在安慰我说一点都不疼。
硬生生忍者没让眼泪掉下来。
他不疼,但是他心疼。
一时间好像语塞,不知道说什么话,能骂的都骂完了已经。
轻轻用手指抚摸了一下鼻梁,鼻子长得也好看,那么挺。
外表看着不那么好惹,但实际上笨的要命。
打架了不敢跟他说,意识到惹自己生气了,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只会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半天吐不出来一个字。
给自己写那张纸条,叫去李叔家吃饭那次,早早跟李叔打了招呼,说想吃大盘鸡了,中午带他过去。
其实他自己心里那会儿也没谱,不确定能不能叫得动他。
这都是后来李叔悄悄告诉他的。
一个纸条写了一节课,便利贴都被用掉了一大半,还是他买的。
最后就憋出来那么两句话。
笨拙的人用尽全力,去爱他爱的人。
过程可能不是轰轰烈烈的,但肯定是耐人寻味的。
这个回笼觉还是没有睡成。
刚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去,就被人一把捞到他怀里了。
“干嘛去,”应该是刚睡醒的缘故,带着点鼻音,声音哑哑的。
“撒开,”嘴上这样说着,但是手上没有任何动作,任由着他抱。
“你要干嘛去?”
“我去上厕所,你再抱这么紧我尿床上了。”
辰阳笑了笑,抬起头猛地亲了一口,然后把人放开了。
那一整天,两人吃了饭就在沙发上躺着。
牧遥发现,自从这次闹了点小矛盾之后,辰阳是更粘着自己了。
谁能想象到这个看着凶了吧唧、之前把打架斗殴当家常便饭的人,能像这样抱着他不撒手,去上个厕所还要哄着让他放手。
电视上随便放个电影,让声儿响着,反正也没人看。
牧遥刚开始是在认真看的,耐不住有人一会亲一会抱的,导致实在是连不上剧情了。
索性也就随他去了。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牧遥就让辰阳把他送回去了。
李向宛跟他发消息,说今天会早点到家。
车速很慢,这会儿路上挺多人的,他也就坐的规矩。
到小区楼下,下车后说了几句就背着书包走进去了。
刚到门口,就碰到了牧邵民的车。
如果按照正常的速度,他们会在电梯相遇。
突然想起来好几天没去看猫了,正好包里有辰阳给他买的香肠,又便宜它们了。
今天那只三花格外粘人,有点像这几天的辰阳。
平常它最高冷了,叼着吃的就跑的两米开外去吃。
今天不仅吃他手里拿的,还一直用脑袋蹭他,躺地上打滚。
嘴里哼着的小调,在电梯门打开后戛然而止。
他们俩争吵的声音,都透过门,传到了电梯口。
靠着墙站了好一会,直到隔壁有人开门,他才呼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开门的那一瞬间,争吵声就停止了。
他们俩这些年来都是这样,看到他出现的时候,从来不吵,初衷应该是为他考虑,但是在他缩在房间的多少个日日夜夜,争吵声冲破门缝,无比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
有什么意义。
但是美其名曰,所有的争吵都是为了他。
“遥遥回来了,”李向宛看他进来,走过去接下他的书包,“又去喂猫了,可真爱这些小家伙。”
换完鞋刚要拐过去洗手间洗手,就听到牧邵民问道:“今天去哪了,刚刚送你回来的哪个人是谁?”
“同学。”
“我说了不要把精力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做你该做的。”
“那我现在是交个朋友都不可以了吗,怎么,还想再把我关家里关一年,”牧遥说这话的时候是真没忍住,他本意是不想跟他吵的。
“我那是为了谁?”牧邵民显然也是气上来了,说话的音量不自觉加大了。
“我需要?”说完就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牧遥觉得他好像陷入了一种循环之中。
这个解无可解。
每次在外面过得很开心,回来的时候就势必会有一场战争。
把自己之前的那些开心,打个魂飞魄散。
平常人唾手可得的这些,对他来说终究就像镜花水月,虚而不实。
所以有些话,他从未跟辰阳说过,他怕到时候又是虚幻一场。
手机振动了好几下,牧遥才从枕头底下摸出来。
是小群的消息。
李端:【从今天起,无差别讨厌任何小孩。】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服了,我真的想给两下子拍回他家去。】
唐欣:【这是咋啦?】
李端:【我亲戚家小孩,把我的娃给肢解了,肢解啊。】
后面紧接着来了一张图片。
确实看着挺残忍的,照片上胳膊腿还有脑袋,都跟身体分离了,看起来确实惨不忍睹。
钟灵灵:【先别担心,试试能不能拼起来粘一粘,有些小孩就是挺皮的。】
李端:【哭哭哭哭哭哭哭哭。】
唐欣:【对,拼一拼,把零件找齐,拿胶水粘一下应该可以。】
李端:【我今天非得打得他连他妈都不认识。】
他们几个在群里聊了好一阵。
刚准备关掉手机早早睡的时候,视频电话弹进来了。
是辰阳。
“怎么还没睡,干嘛呢,”看样子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
光着身子,走了几步,躺在了床上。
“刚打算睡呢,看见李端群里发的消息,看了几眼。”
“今晚估计气的睡不着了他,小孩确实皮。”
“对,”说这话的时候点了点头。
思考了几秒钟,辰阳还是问出来了。
“发生什么事儿了,可以的话你可以跟我说说。”
听到这话牧遥抬起来头,整个人说话还是有气无力的,“你怎么看出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辰阳很明显的听出了些许委屈。
“我是你男朋友,你说怎么看出来的。”
这句话一出来,牧遥就笑了,脑袋塞进被子里好一会。
“快把我放出来,一会再给我捂窒息了,”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牧遥把手机从怀里拿起来,呼了口气,满不在意地说道:“跟我爸吵了一架。”
“是不是今晚看到我了?”辰阳试探性地问出这一句。
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牧遥没忍住笑了,很宠溺地说道:“没你的事儿,怎么还跟个小媳妇似的,这么敏感呢。”
听到这话辰阳也笑了,“就是担心。”
“明天想吃酱香饼,”软软糯糯的,听得辰阳心痒痒的。
“明天早上给你买。”
“还要一个优酸乳。”
“好。”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刚走到教室门口,就看见李端在那叭叭的,跟钟灵灵和唐欣诉苦。
说的可激动了。
“救回来了没?”它听到钟灵灵问。
“救了一半回来吧,”说完顺势抹了一把压根就不存在的眼泪,“灵魂还在,但是身体已经不完整了,这么救都救不回来了。”
牧遥过去抹了一把他的脑袋,“节哀。”
“咱们几个的娃真是命运多舛啊,”李端感慨道。
“完整的是不是就剩三个了?”唐欣好奇地问道。
“应该是三个,他们,”李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牧遥缓缓升起左手,比了个二。
“你的也光荣了?”
牧遥摇了摇头,“辰阳的,被燃姐拿走了。”
“我怎么了,”头顶声音响起的时候,桌上出现了一兜吃的。
“真贴心,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餐今天。”
刚要伸手,牧遥已经都拉到他那边了,“我的。”
“给我一个签,我帮你分担分担。”
时间过得飞快,感觉不是在考试就是在准备下一次考试的路上。
一模的时候大家基本都稳定,钟灵灵还是回到了原来差不多的位置。
现在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复习中。
后来谁都没有问过她这件事,谁也都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释怀,还是只是暂时压在心底发某一处,先走完眼前的这条路。
辰阳还是一如既往,成绩没上去,但是安分了不少。
邹力好几次约他都没有约出来。
然后骂他有了媳妇忘了朋友。
辰阳也就只是笑笑,打着各种马虎眼就打过去了。
他们俩之间的这种氛围,很平静很安逸。
辰阳看着他上课算下课算,早早来就拿着书出去背,上自习了就回来继续,困了就站起来,下课老师前脚一走,后脚就趴在了桌子上。
他会拿起书给他扇会儿风,或者掏出画本,一笔一画描摹旁边的人。
不止牧遥,身边的几乎每个人,都是这样的状态。
风里来雨里去的。
书包里的那本话本,除了自己,谁都不知道。
牧遥倒是知道有这样一个东西,他很宝贝,经常进进出出都背着,不管去哪都背着,也知道里面画了自己。
因为那天在辰阳家,他中午睡觉起来,睁开眼就看见辰阳坐窗台边,手里拿着笔,在那边看自己边画。
问他在画啥还不说,神神秘秘,太困了一会又闭上了眼睛。
后续就再没问过。
不知何时,清一色的白t恤,慢慢被藏青色的校服外套所浸染,后又渐渐地被替代。
缕缕的秋风,给所有的树披上了金色的外衣。
柳树很自豪地向路过的行人展示它那一头秀发,金黄金黄的,别提有多好看了。
但总有那么几个淘气的孩子,披着它那万年不换的绿衣,在秋风中尽情展示自己的那一抹绿。
燥热的夏,终究抵不过秋的执拗,在亦步亦趋中悄然退场。
变换着的是季节,不变的是青春。
二模终于迎来了尾声。
辰阳还是提前交卷了,提前二十分钟,外面逛了一圈,到教室的时候下课铃刚好响起。
牧遥坐在自己位置上,闭着眼,用手一下一下揉着眼眶。
脖子被捏住,缩了一下,随后直接靠在了对方肩膀上,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眼睛都没有睁开。
“累不累,”辰阳边捏他的后勃颈,边问道。
“还好。”
“要不要出去走走,透透气,燃姐这会儿顾不上咱们。”
“好。”
两个人悄摸从后门出去了。
这会儿的校园很安静,只有风吹着树叶沙沙响的声音。
从教学楼后面绕过去,是一条小径,平常牧遥都是在这背书的。
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两人并排走着,没有说一句话,但是现在这个场景,真的很令人放松。
尤其是刚刚经历过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