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聚在一起从来不缺话讲，周朗清和梁发又是会活跃气氛的，后面又说了几个笑话，裴青蓝和张小柔笑得丢下筷子，捂着肚子趴在桌上。
圆桌上悬挂的彩灯把每个人脸蛋照得红扑扑，烧烤摊气氛热闹，一派青春洋溢。
盛放全程都没有参与谈话，他仿佛有点兴致缺缺，桌上的串也不吃，坐在旁边，单手支着桌子，拿了支筷子放在手里随意敲打手背。
他坐姿随意，不知不觉，搁在桌子底下的长腿伸到付青橙面前，抵着她椅子下面的横杠。
他力道重，感觉到他的动作，付青橙低下头。
周朗清正在拆一次性筷子，看她眼皮低垂僵坐在那里，眼珠子一转，咦了一声。
“橙子同学，你怎么不吃了，不合胃口吗？”
他嗓门大，旁边撸串的几个女生看过来，目光停在付青橙身上。
突如其来的发问，付青橙啊了一声，转过头，她看了眼手里的素串。
“我看橙子应该是渴了吧，喝点饮料？”
桌上摆了几瓶常温饮料，程洁儿看了两秒，从里面拿了瓶椰子汁递给她。
付青橙还在发呆，她愣愣地看着程洁儿递过来的椰子汁，忘了反应。
“渴了就拿着。”
就在她怔忡的时候，坐在另一侧的人开口。
盛放手还支着桌子，低眼看着她的侧脸，静静地说，“还是你想喝别的？”
“没，没有。”
听到他的声音，付青橙回过神，眨了眨眼，她接过饮料。
“谢谢。”
程洁儿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头继续撸串。
椰汁瓶盖上有一圈白色橡胶圈，付青橙放下筷子，手指扣在上面。
上面有方向箭头，按照提示，付青橙拇指往右旋转。
没拧开。
甩甩手，她把椰汁抱在怀里，换另一只手握着饮料瓶。
两只手一起使劲，她忘了旁边还坐了个人，胳膊肘朝后一拐，没收住力道，咚的一声撞到盛放胸口。
闷闷的一声响。
程洁儿坐在两个人旁边，听到动静，侧过头。
付青橙手肘还抵着盛放的胸口，他皱了皱眉，捂住被她撞痛的地方。
“哥——”
看到哥哥的神情，程洁儿担心地叫了一声。
盛放抬眼，对上妹妹的视线，伸出食指抵在唇间，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那神情就差没直接说，无所谓，他不在意。
程洁儿：“......”
付青橙浑然不觉，抱着饮料，她咬紧嘴唇，白皙的小脸皱成一团。
正准备再试一遍，一直坐在旁边没出声的人伸出手。
付青橙手上一空，还没反应过来，头上一只手掠过。
盛放俯下身，将她怀里的椰汁拿走。
他骨节修长，手上微微一用劲，白色的瓶盖在他指尖旋开。
付青橙目瞪口呆，盛放眼睛落在她身上，将椰汁放在她桌上。
他动作做得自然，付青橙整个人看愣住，顿了一秒，她正要说话，桌下穿着板鞋的脚，被他抵过来的长腿碰了碰。
“我要吃扇贝。”
付青橙低眼看了他面前的碟子，扶起筷子，夹了一块扇贝到他碗里。
盛放没动，手撑着太阳穴，眼睛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香菇。”
付青橙又拿了串香菇。
他就坐在她旁边，付青橙知道他一个晚上都没吃什么，她不知道他的胃口，把香菇串放在他的碟子里，转头问，“还要什么吗？”
“嗯。”
盛放视线在她脸上扫过，静了一秒，靠过来，“你吃的什么，每样都拿一份给我。”
他声音不大，恰好是两个人能听到的程度，付青橙没有意识到他这句话里的暧昧，动作一停，她不假思索地说，“可是我不记得我吃过什么了。”
她是真的忘了，刚才肚子饿，她随便拿了桌上的串就吃，哪记得拿了什么东西。
“没关系，我记得。”
盛放一本正经，眉梢微挑，他微微倾身，凑到她面前，“十根羊肉串，七个扇贝，五个魔芋，三个鱼豆腐，还有两串香菇、娃娃菜、土豆片。”
伸手敲了敲她桌上的椰子汁，“再加一瓶椰汁。”
“喂，你不要说了。”
听他报出菜名，付青橙脸越来越红，她抿紧嘴唇，面带愠怒地转过身。
她摆出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盛放也不恼，随着她的动作，他侧过身，手撑着腮低头看她的脸。
他目光灼灼，没一会付青橙就被他看得受不了，她搬着椅子往旁边挪，试图离他远一点。
盛放不紧不慢，见她搬椅子，他也跟着搬。
反正就是要跟她挨在一起。
像个癞皮狗。
付青橙终于忍耐不住，丢下手里的东西，在椅子上坐好，她端正脸色，直视他的面孔。
盛放仿佛料到了她会这么做，他低垂眼皮，好脾气地与她对视。
两个人离得近，互相对望，坐在对面的几个人看到，立刻哎呀一声，意有所指地笑得大声。
“大庭广众别这么眉目传情行吗，虐狗呀你们！”
梁发不满地嘟囔，付青橙脸色腾一下烧红，她愣了一秒，不知所措地左右看了看。
“橙子同学，说你和放哥呢，你看别人做什么？”
梁发逮住两个人调侃，“发糖也不带这么明晃晃的，想齁死我们啊。”
“齁就齁呗，梁发你嫉妒啊！”
坐在一边的陆询摇头，他晃晃手里的杯子，给大家倒饮料。
“不行你也找个女朋友，搁这阴阳怪气什么，难道还有人阻止你谈恋爱不成？”
“没人阻止，我这不是怕有了主有人伤心吗，为了广大女生的心理健康，我自觉保持单身。”
梁发无所谓地耸肩，“我可是好心好意啊。”
“我去，你还搁这嘚瑟上了，不是我说，你以为你是放哥吗，身边有了人，旁的女生心碎一地？”
陆询眼皮掀开，朝旁边大言不惭的人翻了个白眼。
两个人一唱一和，起哄的话说出口，气氛又被带起来。
张晓柔和裴青蓝几个人停下撸串，揶揄地看着付青橙。
付青橙原本烧红的脸蛋更为涨红，低下眼睛，她侧脸偏向一边。
偏偏盛放这个始作俑者也不帮她，慢条斯理地拿她面前的空杯倒椰汁，他煞有介事地伸脚在桌下碰了碰她的鞋子。
“帮我拿？”
付青橙憋了一口气，忽略大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照着他说的，每样串串都帮他拿了一份。
“我去洗手间。”
拿完东西，付青橙丢下一桌子人，逃也似的躲进烧烤店楼上。
*
“付青橙是不是生气了，放哥，要不你跟去看看？”
看着付青橙离开，周朗清望着楼上，担忧地说，“别有什么误会。”
“不会的，刚才大家又没说什么，哪会有误会。”
程洁儿随着周朗清的视线看向付青橙离开的方向，说，“如果真的怕误会，她就不会跟我们一起吃饭了。”
“那也许她是盛情难却呢，毕竟她跟我们认识这么久了，答应吃顿饭不代表什么。”
周朗清理智分析，“就怕吃了饭把她得罪了才是大事。”
“这个——”
程洁儿语塞，她迟疑地看了眼旁边坐着的盛放，伸手戳了戳他胳膊。
“哥，你说呢？”
盛放正在喝那瓶倒在玻璃杯里的椰汁，他没吭声，眼睛盯着手里的饮料。
烧烤店一共上下两层楼，食客满座，楼上楼下推杯换盏，人声嘈杂。
梁发和陆询面面相觑，他两一起看着楼上，付青橙还没下来，不会真生气了吧？
额间忽然冒出一滴冷汗，顿了顿，梁发正要说话，付青橙坐在一起的三个室友交换眼神，静了一瞬，裴青蓝开口，
“看来橙子一时半会不会出来了，这样吧，反正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先走？”
裴青蓝看着楼上，在一边提议，“有什么话还是留着校草和她说吧，我们这些电灯泡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
*
烧烤店的洗手间在二楼，付青橙上完厕所，站在洗手池前洗手。
水龙头水花翻涌，付青橙挤出洗手液，在手心打出一圈泡沫。
洗手间外人声浮动，面前一人高的镜子映出她巴掌大的一张脸，付青橙看到自己的倒影，抬起头。
天花板悬着的吊灯晃晃荡荡，镜子雾蒙蒙地像覆盖了一层灰尘，付青橙凝视镜中的自己，低下眼皮，抿紧嘴唇。
洗完手，她抽了张纸巾擦手。
楼梯逼仄，旁边仅有一盏壁灯，付青橙看着脚下，扶着扶手低头下楼。
露天烤架炭火烧得噼啪响，老板在一片烟熏缭绕里忙活，付青橙走到圆桌前，发现大家都不见了。
只有盛放一个人坐在桌前，他双腿岔开，手里拿着手机，低头像是在发消息。
上头悬着的小彩灯忽闪忽闪，付青橙走过去，叫了声他的名字。
“盛放。”
男生抬起头。
付青橙视线瞥到他的手机，他在看微信，屏幕上一段段文字，有的长，有的短。
见她看过来，盛放眉心一动，关掉屏幕，手插进兜里，他看着她走过来。
“其他人呢？”
付青橙环顾四周，“怎么就剩你一个？”
盛放眼神停在她脸上，他没动作，静静地说，“都走了。”
“走了？”
付青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刚才还热热闹闹地围在一起撸串，十分钟时间全部走了，付青橙再迟钝也察觉到这里面的不对味。
“为什么走了都不跟我说一声，他们去哪了，回学校了吗？”
路口前面就是长街，付青橙踮起脚，目光环视。
“你的室友回学校了，张小柔，梁发送她回家了。”
盛放说，“洁儿自己开了车，她回公寓。”
他一一解释每个人的去处，付青橙转过身。
盛放插着兜走到她身后，停在离她半步远的地方。
“回家吗？我送你。”
付青橙张了张嘴，刚想说不用，盛放已经大步跨向前，往路口的街角走去。
*
他没开车过来，这里离学校有十分钟的路程，付青橙只好和他一起往回走。
已经过了午夜，马路上车流减少，只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灯还亮着，光线蔓延到路口。
周围的人也没有出来活动，他们走了好长一段路，才碰到一个夜跑的路人。
夜风清凉，付青橙披在肩头的长发丝丝缕缕拂过颈后，她摘下发圈扎头发，抬头看到不远处学校的大门，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你车停哪了？”
盛放一直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听到她说话，偏头示意学校操场。
“停在操场旁边的停车区。”
操场旁边？
那应该离化妆间不远。
汇演搭建的舞台还没有拆，灯光关闭，操场空旷漆黑，只有不远处的路灯照过来一点光线。
“你等我一下，我有个东西落在化妆间了，我去拿。”
盛放嗯了一声，付青橙得到他的回答，看了他一眼，转身往舞台旁边走。
凌晨的操场，寒气弥漫，盛放瞥了眼自己露在外面的手臂，摸了支烟衔进嘴里。
啪嗒——
打火机跳出幽蓝火焰，盛放仰头吐出烟圈，手指下垂，掸了掸指尖的烟灰。
他站的地方没有路灯，不远处投来微黄的光线，有一束打在他的侧脸，映出他的眉眼。
五分钟后，一支烟抽完，付青橙还没回来，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盛放拿出手机。
她的电话在通讯录第一个，不同特地去找，盛放解锁手机，正要按下通话键，前方一阵脚步声传来。
付青橙吐着气跑过塑胶跑道，怀里抱着一束玫瑰，头发扬到身后。
“对，对不起，你等久了吧？”
付青橙气喘吁吁，额前一缕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