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百穗早早地从床上醒来。

从夏油杰出事以来，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这么一个好觉了。

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做梦，没有被谁突然打断睡眠，没有失眠，也没有熬夜，而是在正常的时间点洗漱好，躺在床上，和硝子互道晚安，随后安心地进入梦中，再在第二天清晨被自己的身体叫醒，与温和的晨光对视。

硝子还没醒，于是百穗没有动，而是窝在被子里，拿起手机给五条悟发消息。

「悟，早上好。」——白川百穗

「我在门外。」——五条悟

「好想你。」——五条悟

「想见你。」——五条悟

「快出来见我。」——五条悟

百穗忍不住笑了，往门的方向瞥了一眼，果然看到了那道耀眼的白影。

「硝子还没醒呢，悟先回去休息吧，我一会儿就去找你。」——白川百穗

「啊……好哦。」——五条悟

白影偏移了一些，但并没有离开。

百穗笑了笑，没有戳穿他，只是继续看着他的方向。

等到硝子睡醒了，百穗就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

她把头发分成左右两半，扎成两个漂亮的马尾，然后给自己别上发卡。

“硝子，你说悟会喜欢我这个发型吗？”百穗看着镜子，捧着脸问。

正在刷牙的硝子听到她这个问法，手一停顿，看了她一眼，随即继续刷。“他不喜欢的话就是他没品味。”

“诶——硝子真好。”百穗笑起来，从硝子身后抱住她，把脑袋放上去蹭蹭。

两个人都收拾好，百穗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了。

“硝子！我能开门了吗？”

硝子点点头。

百穗于是打开门，直接走向五条悟，笑着说：“悟，早上好。”

哪怕在消息里说过了一遍，百穗也想再说一遍。

“嗯……不好不好。”五条悟反而像个小孩子一样摇摇头，撅起嘴巴，看起来有些委屈。

“怎么了？”

“昨天晚上我一直在想你，没有睡好。”他整个人都挂到百穗身上撒娇。

一闭上眼睛就是百穗和他表白的样子，一睁开眼睛还是百穗和他表白的样子，五条悟整整兴奋了一夜。

“我也在想你。”百穗笑起来，牵住五条悟的手，愉悦地晃晃，然后两个人黏黏糊糊地贴在一起，一起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聊，五条悟带着她走进了餐馆，两个人坐下，继续一边吃，一边聊。

“所以你还是想帮天元这个忙？”五条悟问道。

“是啊。”百穗笑着喝粥。

“其实倒也不是说必须要这么做，只是现在来说这种看起来很离谱的方法是最有可能成功的。毕竟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本来你就不需要为她做什么。”五条悟说。

“确实，我也觉得我不需要为她做什么。但是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你也会什么都不做吗？”百穗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说不出话。

他当然不会什么都不做。如果天元进化会导致世界毁灭的话，那五条悟会选择在她进化之前把她杀掉。

然后日本各处的结界就会失效，咒术界无法正常运转，五条悟也不用想着当咒术师了。

百穗飞快地接受了自己可能会因天元而死，再也没办法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的事实，而且看起来并不消极，这让五条悟有些惊讶。

他觉得有些怪异。

明明她那么执着地要离开，现在为什么却又转变地如此之快？

只是因为自己吗？只是因为决定了与他交往吗？可是百穗明明是那么……拧巴的一个人。

难道背后另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吗？

“我们总要有一个人去做些什么，对吧？”百穗咬着勺子笑了起来。

“可是你会死诶，百穗？你想要的那个生活怎么办？”五条悟问道。

百穗咬住勺子，嘴角的弧度慢慢下降。

“嗯……怎么说呢？如果咒术界没办法正常运转的话，我们——我是说作为普通人，也没办法安居乐业了。但是，如果我能够在帮助天元之后活下来的话，我还有去过那样的生活的机会，是不是？”

百穗努力地用这个无法说服自己的谎言说服五条悟。

“可你可以直接离开日本。你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母语，英语也很好，还会韩语，去哪里都可以正常生活。”

但是百穗反而笑了。

“你会和我一起离开吗？”她笑着看向五条悟，完全把五条悟的话当成了一个小玩笑。

“……”五条悟这下明白了。

就是因为他，就只是因为他。

她既不在意日本，也不在意咒术界，更不在意所谓的结界。

她会选择在这里，完完全全是为了他。

意识到这一点，他睁大了眼睛感叹道：“明明才过去了一天而已啊。”

才不是一天呢。转变早就发生了，昨天只不过是做出了选择而已。

但百穗不想把这个事实说出口，因为那样事情就会变得很沉重，她不想让五条悟觉得内疚。

百穗没有说话，埋头喝粥，把粥喝光才抬起头。

“悟，比起相信我会死去，你应该相信我会活下来。因为我可是你的女朋友，可是你喜欢的人，不是吗？”她笑着说。

五条悟听了她吹捧的话，没有说话。他虽然喜欢她的夸奖，但他自己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她不是因为她的咒术水平，五条悟并不认为这两者之间有必然联系。

吃完饭，他们先一起去了夜蛾老师的办公室，打算取消转学申请。

夜蛾老师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听他们两个人说完了理由。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好的。百穗可以走了，悟留一下。”

“……”百穗眨巴眨巴眼睛。

明明是我的事诶，为什么反而让五条悟留下来商量呢？虽然我之前确实做了很多坏事了，但是现在我可是选择了一条可能会死去的奉献之路哦？

夜蛾老师就那么不信任我吗？

虽然这么想着，百穗毫无异议地走出去。手拉到门上，她忍不住探出脑袋看了一眼。

五条悟正好回头，与她探究又带着失落的目光对上。

还没等五条悟做出任何反应，百穗就露出了笑，然后飞快地把门关上了。

“……”五条悟回头看向夜蛾老师。

“悟，你和百穗在交往吗？”

“是啊，就是昨天的事，还是百穗和我表白的呢。”五条悟笑了。他没打算瞒着夜蛾老师，进去的时候都是一起牵着手走进去的。

看着夜蛾正道皱着眉头的脸，五条悟前倾身子看着他。“怎么，难道高专不允许学生谈恋爱？”

那也管得太宽了吧？而且他都快18岁了，也算不上早恋吧？

“……没有。”夜蛾正道摇摇头。“悟，你知道百穗突然这么做的原因吗？”

明明之前来找自己转学籍的时候那么积极，现在却这么坚定地要留下来，这让夜蛾正道心里很不安。

如果真的是为了世界和平倒也好，但结合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夜蛾正道合理怀疑她是另有所图。

“老师，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她呢？”五条悟没有回答他。

夜蛾正道没有说话。

因为他无法信任她。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不过她已经决定好了，所以我会尽我所能地帮助她，当然，也会保护她。”他向夜蛾老师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知道了。”夜蛾正道点点头。

五条悟转身离开，打开门，百穗就托着脸蹲在门口发呆，黑色的双马尾搭在肩上，看起来像两只长长的耳朵。

五条悟在百穗旁边蹲下，拎起她的头发。

“怎么啦？”百穗笑起来，靠到他身上。

“我还想问你呢，你刚刚想说什么？”

百穗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不打算说实话。“我并没有想说什么。”

五条悟嘴角一歪，反过来往百穗的方向用力地靠。

“悟！”百穗几乎要被五条悟的重量给压倒，惊呼一声，用手撑住地。“不要压我！”

“那你得告诉我。”五条悟笑着继续压她。

百穗撅起嘴。“那你听了之后不许笑我。”

“嗯。”五条悟有些得意地笑了。

“我那个时候在想，这是我的事，老师却不愿意和我说，心里觉得有些失败。悟，老师对你们那么好，我好羡慕。明明……”她还是觉得有些幼稚，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明明什么？”五条悟问。

百穗犹豫了一下，换了个姿势，把手捂到他的耳朵上，然后嘴巴也凑过去，小心地用气声说出一句带着醋意的话：

“我也是老师的学生。”

说完这句话，她为自己的幼稚感到脸红。

五条悟听着她轻柔的声音酸酸地吹进他的耳朵，心里一动。

谁是谁的老师？谁又是谁的学生？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很多不正常的东西。

不对。

他飞快地压下自己的所思所想，脸上的表情恢复游刃有余。

“百穗，老师就在里面，你去把这些话告诉他吧，要不然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站起来，拉着她的一只胳膊把她也拉起来。

“不……”百穗的脸涨得更红。

这句话太幼稚了，她怎么好意思说呢？

“去吧，我会陪着你的，你有什么好害怕的？”五条悟拉拉她的手。

“下次吧，悟，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情的话，我就说。”百穗两只手拉住他的手撒娇。

“……”五条悟挑了挑眉。

“求你……”百穗可怜兮兮地红着脸看他。

他无法拒绝她，只好任由她牵着他的手离开。

之后，他们去天元那里拿到了用灵魂制造容器的办法。虽然事实上是吃了亏，但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地把天元狠狠嘲讽一通，过了个嘴瘾。

“天元这家伙真的是……”走出底层，百穗苦恼地晃晃手里的纸片。

这和造火箭但只给了一张纸当说明书有什么区别？

这该怎么办呢？

百穗有些发愁。不过，往好处想的话，一时半会她都做不到，也就意味着她能和大家再多相处一些时间？

五条悟接过那张纸，看了一眼。“……全是汉字啊？”

“毕竟是几百年前的老古董了呢。”百穗叹了口气，认命地把纸片夹在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