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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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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弟你真是舍得啊,为了接近韩佑和边军,竟然如此迂回地去哄镇国侯府的女眷。”

钟旸向前迈一步,与钟晰离得更近了,面带笑容观察钟晰脸上每一毫的表情变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关系多好的兄弟呢。

可惜他未能如愿,钟晰面色一丝波动都无,更别说他期待的震惊或愤怒的情绪了。

“皇兄的消息似乎并不灵通,”太子身量较高,抬眼审视一般从头倒脚扫了一遍钟旸,最后略带怜悯望向他的眼睛,“也是,两年禁闭可不好受,不如请太医看看。”

他这是内涵钟旸得了癔症,连情报都要自己胡乱编排了,也不管钟旸气得磨牙怒目而视。

见大哥被关了两年依然没什么长进,还是如此容易情绪外露,钟晰整了整衣袖,从容拱手道:“我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钟旸站在原地气笑了,钟晰说的这话,他是半点不信。

他可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忽视这个冷漠寡言的二弟了,两年前钟晰掀翻自己和李氏登上太子之位,还让自己遭受两年禁闭之苦,如今,他要一步一步讨回来。

要论朝上如今谁最关注太子,非钟旸莫属。大殿下被放出来也快小半年了,一半时间和门客议事、学着处理公务,另一半时间全都用在分析钟晰了,恨不得摸清钟晰的每个行程。

太子回容都以来,公务繁忙,甚少闲游。唯有两次,一次路过了镇国侯府,一次去了东市柳叶街一家平平无奇的书坊。

路过镇国侯府还好说,毕竟太子并未停留,可去那家书坊可就意义不明了。大皇子的门客皆认为当今太子表面虽然清冷,但行事果断狠辣,这样的人,不会花时间在无意义的事上。

既然如此,他在文心斋呆了一盏茶的时间是作何用意?

自去年起,坊间一直有传言,那间叫文心斋的书坊和隔壁的报社全都是镇国侯府的产业。

结合太子南巡去了越州、和镇南军韩佑亦有交际,这就很好分析了——钟晰在南巡时就想拉拢韩佑,未果,如今想通过镇国侯府再次接近韩将军。

韩佑年轻时在镇北军受前镇国侯施庭松提拔,可以说要是没有施庭松,就没有韩佑的今天。

与施庭柏直接接触太过引人注目,并且施庭柏忠君敬上,但他爱重的侄女施羡予倒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若是能得到施小姐的信任,再一步步影响镇国侯府和韩佑,倒也不是不可能。

钟旸感觉自己已经看清了事情的本质。

至于什么情爱,钟旸根本不信钟晰有这玩意儿。钟晰年幼丧母,又无母族扶持,在捧高踩低的皇宫里可谓忍辱负重。

在自己面前演兄友弟恭,在父皇面前演父慈子孝,几乎让所有人都认为二殿下沉默但恭顺。

直到钟旸受贿事发,他在秋阳山跪着求父皇时,不经意撞见了钟晰朝自己投来的目光——不含半点手足之情,只有自己目的即将达成的愉快。

那时,他才觉得自己第一次看清这个弟弟。

钟晰这样的人,能有什么真心?

利益,才是钟晰这种冷心冷清的人行动的首要原因。

自太子回到容都后,钟旸一直找人密切关注着太子动向。钟晰警惕,太子府内他根本插不进手,只能派人伪装成路边的贩夫走卒,但这样获取的情报几乎都没什么用处。

没想到,还真能让他抓到把柄,实在是意外之喜。

柳叶街那边传来的消息是太子很快就离开了文心斋,但施小姐回程时手上很明显多出一个匣子。

太子府进不去,镇国侯府还是较为容易。钟旸按捺不住,当夜就派人去镇国侯府打探,想知道这匣子是藏着给施侯爷递的消息,还是要通过施小姐直接传递给越州的韩佑将军。

毕竟施小姐一个月前在越州遇袭,还引得韩将军出面帮忙解决,他们有联系也说得过去。

钟旸认为派出去的死士若是能拿回来证据最好,回不来也不打紧,或者说正是因为死士死在侯府,才显得钟晰和镇国侯府心虚。

否则他们那么警惕干什么?施羡予一个普通的贵家小姐,可不该有如此高的防护等级。

望着钟晰缓步走下台阶的背影,钟旸呼出一口气,尽力让自己显得游刃有余。

他定是要让钟晰放一放血的,可惜了施小姐这如花似玉的娇容。

另一边,钟晰回府路上一直思索着自己昨日和羡予见面前后发生的事。

前日,羡予给他回信时还埋怨“容都烦人,容都公子们的名帖更烦人”。钟晰醋得不轻,恰好昨日听说她终于出了府,和高四去了文心斋,便想随便找个理由去见她一面。

大约就是这一路被钟旸的人注意到了。

柳叶街可不像一年前那样冷清,因着流云报社的成功,顾客、报童和往来走卒都多了些,钟旸的眼线若想藏身并不算难。

即使如此,钟旸对自己的关注还是远超钟晰预料。大概是他这个大哥将两年前的失败全都归结到了钟晰身上,如今格外敌视他,对钟晰的一举一动也格外上心。

从前钟晰去见羡予时已经足够隐秘,普通官员根本探查不到,也不敢探查,毕竟他们可承受不起太子的报复。

但现在多了一个有能力有胆子的钟旸。

这是他的失误,钟晰眉心微沉。

将自己对羡予的关注暴露在钟旸的监视之下是他不愿见到的,这是他对钟旸掉以轻心的缘故。

但钟旸太沉不住气,以为握住一点把柄便要来故意挑衅。方才听钟旸所言,他认为自己接触羡予是为了拉拢韩佑,这倒是可以做点文章的障眼法。

若是骤然断掉和羡予的联系,恐怕更会让钟旸坐实猜测,让他以为正是因为自己猜对了,才让钟晰不敢动作。

还是逐渐延长和她的见面的间隔为好,让钟旸以为自己“通过施小姐联系韩将军的计划”并未取得想要的进展,最终放弃。

正好,羡予又要搬回秋阳山别院,他只要按住自己出城去见她的心便可。

真是碍事。钟晰皱眉想着,他已经开始怀念钟旸被禁闭的日子了。

-

五月初过完端午,羡予终于找机会回了秋阳山,自由不少。

葛秀和其他三个在别院学认字的小姑娘都很是欢喜,像四只叽叽喳喳的小鸟,给羡予采来了最漂亮的野花。

羡予一问她们的功课,知晓她们都各有长进,各自奖励了一碟半日闲茶楼的点心。葛秀不要点心,问羡予能不能把她翻旧的书送给自己。

她是这几个小姑娘里最聪慧的一个,甚至称得上过目不忘,识字对她来说十分简单。现在葛秀不止能自己读完流云杂报,还能读一些简单的文章了。

她也是羡予最挂怀的学生,毕竟其他都有家有业,单葛秀一个孤女。

羡予给葛秀找来想要的书,又把那叠点心端给了她,带着柔和笑意问她这半年来的生活如何,有没有什么难处。

葛秀知道自己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在村里容易守不住祖业的几亩薄田。所以她只给自己留了一块能自给的地,把田租给了村里最富实的人家,拿着租赁契约去衙门的牢房里连哄带逼地让她爹画了押。

她知道自己那暴虐的爹一年后若是放出来了,定然不会让自己好过。所以她打算趁这一年多学些字、多攒些钱,明年换个地方自己过活。若是以后能回容都,定然向施小姐报恩。

她把这些告诉了羡予,羡予倒是惊讶于她的大胆和远见,只是担心她一个小姑娘独自远行的安全问题。

葛秀不甚在意,笑回:“这没什么,我很小的时候也是和我娘搬到这儿的。后来我娘嫁给了现在的爹,再后来她遭不住打,自己跑了。我现在都这么大了,肯定不会有事的。”

难怪当时初见,她爹对她下这么狠的手;也难怪她爹一脸横肉的普通壮汉形象,葛秀却长得十分清秀,还有一双独特的灰眸。

原来不是亲生的。羡予了然,盘算着要不要一年后把葛秀送到合州书院继续读书。

到时候再看看,不知葛秀是想换个地方种地,或者做工攒钱做点小生意,还是愿意继续读书。

羡予和她们约定了下次上课的时间,将这群小鸟送走了。

又过几日,羡予收到了钟晰派人送来的书信和礼物,果然和在合州时一样都是一大箱。

他这段时间倒是不常给羡予送信了,人也只是上回在文心斋见了一面。

大概是政务繁忙。羡予边拆信边想,从前不知道他是太子还好,如今知晓了,在容都又时不时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太子的诸多事宜,一边觉得割裂,一边又震撼于钟晰精力旺盛。

有人说太子冷心冷情,平日连笑容都极少;还有人说太子勤政爱民,每日寅时便要起,然后要处理一天的公务。

羡予撇撇嘴,那平时还有闲心跟我开玩笑的人是谁呀!还有时间隔三岔五写信、搜集礼物的人是谁呀!

与一日似乎有二十四个时辰的钟晰不同,大约是上半年行程太多,发生的事也太消耗精神,近来入夏,天气热起来时,羡予更容易夏乏了。

钟晰这次送来的礼物没拆完,羡予拆了两三个就觉得累,叫人收到了库房,打算一日拆一个保持惊喜。

反正她平日也没什么要事,不过是教教孩子、看看话本,最多对着琴谱练练琴,晚上睡得又香又沉。

十四日晚,羡予在睡梦中觉得格外热些,额角都渗出了汗,然后猛地被延桂推着叫醒了。

甫一醒来,羡予毫无准备地吸了一口气,立刻被烟呛得咳起来。

四周亮如白昼,入目是半室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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