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头顶闪烁着不合时宜的红字,白芜环顾四周,没有,这位师兄也没有......都没有,所有人都没有字。
只有她,白芜重新望向正中心的人,只她一人。
“女主”——
白芜踉跄两步,荒谬,这一切都太荒谬了。
所以「四肢残废、筋脉尽毁,这就是你与她作对的下场。」中的她,就是眼前的女主。
所以......
我是反派!
最后一片花瓣落地,‘大女主’三字消失,师兄们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异常,想来只有她才能看到那奇怪的字。
“散修都算不上的无知小儿,无需师兄出手,我先来会会你。”人群中,一男子提着剑就飞至正中,正面与少女相对。
他是白云宗第壹佰陆拾位内门弟子,严厉如二宗主也曾赞过他一句年少有为,他的佩剑名隐止,是有名的铸剑大师所铸,可斩寒铁,那狂妄女子的区区木剑,在他的隐止下撑不住一招。
白慕薇掀起眼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淡烟色眼眸中,隐止剑疾速逼近,几乎要戳穿她的眼珠。
“陈景师兄,勿伤人。”有人喊了一声。
陈景自然是听到了师弟的劝阻,只是寻常挑战他自是不会以强欺弱,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纸上老虎,他一出手就被吓得动弹不得。
在隐止剑距她只一寸时,陈景卸了力将手腕往回收。
“当!”的一声,隐止剑落地,陈景倒地。
一瞬间,发生了太多事。
在陈景收力的瞬间,白慕薇出手了,她的木剑径直对上陈景此时脆弱的手腕,挑落他的佩剑,灵力蓄满木剑,强大的剑气将陈景直接击倒在地上。
“第一课:莫要轻敌。”白慕薇的剑指在陈景的胸前,神态淡然若素,彷佛陈景于她而言,连对手都算不上。
白慕薇收回剑,将其背于身后,扫过众人,开口:“诺大一个白云宗,连我也打不过未免太贻笑大方。”
白芜目不转睛盯着少女,从下到上,看得极为仔细。她脚踩一双白靴,靴边纹釉紫薇花纹,往上一袭白衣纤尘不染,腰若春柳,两侧坠着水纹绸带,轻而柔软。
鹅蛋脸,柳叶眉,额间饰有珍珠坠,眉下一双含笑的杏眼,在日光下轮廓格外柔和。
平平无奇的木剑在她的手中,宛如精绝利刃,厉害至极!
白芜垂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满是长针扎过的痕迹,别说拿剑,就连重一点的物件都拿不起,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是反派,她身体不好,还毫无灵力,像她这般弱的应该叫炮灰,而不是反派。
“什么人如此狂妄啊?”熟悉的声音响起,看见来人,白芜下意识躲了下。
与白日里在坞凃山看见的二师兄不同,他身着一件深蓝色锦缎衣袍,玉冠束发,眼神傲然不屑,不似记忆中憨厚质朴的二师兄,更像是一位精贵公子。
他手持一把剑,比寻常的剑更宽更厚,刃处是蜿蜒齿形,白芜觉得那不是剑,更像是一把刀,一把巨大无比的刀。
宣晋话音刚落下,还未等白慕薇反应便如一阵强风窜去,速度极快。
众人下意识往后退散,白芜跟着退到最边缘。
“二师兄可是问心地境,我看啊她狂妄不了多久。”
“巨力一出,天崩地裂。”
“二师兄的巨力剑可不是吃素的。”
白芜听着四周师兄们的声音,眼却眨也不眨盯着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二师兄。
剑声鸣嚎,山谷回响。
二师兄一招一式皆是蛮狂,半分也看不出记忆里憨实的模样。
两两剑气僵持,木剑隐隐又断裂的痕迹。只见白慕薇唇瓣微动,似乎说了什么,二师兄面露惊色,手中的力收了几分,后撤了半步。
见状,白慕薇勾起笑意,趁机攻进,不要命地主动用木剑硬刚巨力剑,“咔嚓”一声,木剑断成两截,而二师兄也没讨到好,被逼得连退好几步。
身边的师兄们齐齐抽了一口凉气。
“发生了什么?”
“她...她到底是何人?”
“一把木剑就能和二师兄不分上下,若是......”若是本命剑,该如何厉害。
少女独身而立,白衣轻昉而过,如一支纯洁的白栀子翩然降落在众人身前。
木剑折断,白慕薇也没半分恼意,她伸腿踢开地上的木剑,缓缓开口。
“第二课:莫要分心。”
说后她转头对宣晋露出一个亲近的笑容:“对吧,二师兄。”
二师兄没有说话,既没有认同,也没有反驳。
原来,她就是宗主失散多年的亲女。白芜心中了然,自她幼时被拾回白云宗,宗主就曾对她说过,他有一亲女,同她年岁相仿,看见她犹如看见自己的女儿。
她能走大运被白云宗大宗主带回家,很大程度是沾了女主的运。
“为什么她也喊二师兄...”
“难道她就是那位小师妹?”
“那病秧子可不会修行,戾气缠身,说不定早就噶了。”
“听说刚找回来时,还发疯碰瓷过好多师兄,所以宗门厌恶,将她丢在阴山上十年任她自生自灭。”
白芜凑上前,手落在一位师兄的肩上,正经道:“师兄,流言不可信。”宗门厌恶,还真是越传越离谱,虽然她未被养在宗内,但无论是大宗主,还是三位师兄们都待她如珍如珠。
“你谁——”陆生大声不耐,转头便对上一张陌生女子的脸。
她的皮肤病态似的白,一双眼如日照春水,整个人犹若摇摇欲坠的蝴蝶,风一吹,都能将她吹散。即便是这样,依旧能窥见女子病容下隐谧的美貌。
陆生整个人呆愣住。
“你是......”陆生的语气不自觉柔和许多。
白芜眉眼弯如月牙:“师兄们好,我是白芜。”
“白...芜?这谁啊?”
“陆师兄你认识?”
陆生摇头:“没听过这号人。”
这时,白慕薇重新开始说话,几位师兄不再搭理白芜,目光重新落在中心场的少女身上。
“我,白慕薇,乃白云宗大宗主白阆钦的亲生女儿,今日赴白云宗,自然是来——”
“认亲。”
认亲!
如凉水落油锅,白慕薇的一句话瞬间在师兄里掀起轩然大波,细密的讨论奔溅而出。
内门师兄无人不知,现白云宗的大宗主唯有一女,自幼身子孱弱而没有灵力修为,新进的内门弟子大多没有见过本人,只听师兄们说她惯性使然,不好相处。
怪不得,妄虚境界的大宗主,血脉怎么可能是个毫无修为的病秧子,如今看来,这位叫白慕薇的少女当配得上是大宗主的亲生女儿。
“这真千金都上门寻亲了,那个病秧子小师妹,就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假千金。”
“我白云宗总算不受那废物牵连了。”
“师兄,我刚入内门,此话怎样?”
“哼,如今仙宗有三,无径少宗主冠绝天下,万沧风花雪月的名号亦是闻风丧胆,唯有我白云宗,谁不知徒我白云有一废物师妹。”
朗朗晴日,一道惊雷闪过。
三月初春,惊蛰,春雷始鸣。
梦里的画面流转而过,血,数不尽的血。
梦境与眼前重影,那个诞谩不经的猜测,在白慕薇的映照下,终成现实。
雨水中混杂的墨汁气息,那一处处噩梦结局,人物头顶的文字......桩桩件件都在暗示她......
她所处的这个世界——
竟是一个话本!
惊雷之下,白芜的脸庞惨白如纸,梦中的画面越渐清晰。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所有人都被写好了结局。
她是真实存在的,眼前的师兄们是真实存在的,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只是,这个世界却是虚构的。
白芜虽然早已猜测到一些须尾,仍在此刻僵硬得难以动弹。
坏消息:她是个话本人物。
更坏的消息:她还是个弱鸡反派。
未来的她,结局便是死。
一支笔,横折竖钩,就那样轻描淡写地落下了她的命运。
上一世,与女主作对的反派们下场皆是凄惨。
关键之处是......白芜望着不远处的少女,两眼放光,随即拨开人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众人只看见一道单薄地好似风都能吹散的身影掠过。
白芜什么都顾不得,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只有一个人,那个人,或许是她命运的转机。
她一把抱住女主大腿,悬着的心终于缓了缓下降。
“师......”甜甜的“师姐”还未唤出口,白芜的喉咙一腥,顿时铺天盖地的疼痛席卷全身每一寸肌肤,白芜吐出一口血,颈后的印记是火烧灼烈的疼。
白慕薇洁白的靴子被鲜血染得斑驳,就连垂在腰侧的手指也未能幸免。
白慕薇轻轻摩挲指尖上温热的血,眼眸倒映出女子染血的苍白脸庞。
【叮。】
【系统绑定成功。】
有什么东西正在从白芜的五脏六腑被生生剥离,梗在她的喉咙不上不下,白芜死死抓住白慕薇的腿,即将窒息的时候,她又猛吐一大口血,眼睛一闭倒在白慕薇的脚边。
昏迷前,白芜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大腿没抱上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