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朝着地图上的方向一路前行,直到一道山屏隔断了前路,她们不知何时离开了繁华的城中街,走到了人迹罕至的重山深林里。
白芜翻着手中的地图,嘟囔着:“奇怪,地图上显示就在这里了。”
白慕薇抬手,试图施展灵力破开山屏,但几番动作后,除了惊到林中鸟兽,山屏依旧顽固无比。
“你们二位也是来此测灵?”
一年轻的男子从旁侧草深处走出来,一身白衣长袍,手中却不合时宜拿着一根红艳艳的糖裹山楂,游刃有余的神态不像是散修,他的身旁还有一位玄衣女子,面露英气,与她干练身姿相悖的是她的玄甲肩上镶着一团毛茸茸的圆球饰品。
白慕薇没有理会,白芜便也不说话。
察觉到两人的狐疑,男子又笑着补充道:“是我唐突了,我叫孟望璋,师从无径宗。喏,你们要吃吗?”
白芜盯着他自来熟递过来的的糖裹山楂,与传闻中严厉古板的无径宗弟子,可一点也不像。
发现没有人搭理他,孟望璋又自顾自收回,当即咬了一口。
玄衣女子扫了眼两人:“在下叶殷。”
“白慕薇。”
白芜紧跟着说:“白芜。”
孟望璋嘴巴张得鹅蛋般大,围着两人转圈打量,最后停在白慕薇的身侧,眼中泛着夸张的神色:“白慕薇...你就是白云宗那个天赋卓越的真千金!没想到竟能在这儿就遇上你。”
“丢人!”叶殷嫌弃。
“我哪丢人了?你不也对她好奇,能妄言比肩我大师兄的,这整个修仙界她可是头一个。”孟望璋又露出和善的笑,“白姑娘可能不知,我大师兄初入修行,测灵就已是问心境界,多少人对此望尘莫及,据我所知白云宗穷尽修行,那宣鹤也才堪堪步入问心上境。白姑娘若是达不到此准,日后莫要轻言天才。”
孟望璋一张脸始终带着笑毫无攻击,可是说出的话却如藤刺一根根扎人心扉。
“我是何境界,你有什么资格置喙。”
这满是火药味的气氛是什么回事?
白芜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顾盼,她若是没记错的话,师姐测灵后便有了一号迷弟,而那人正好是无径宗的弟子。此刻瞧着两人互看不屑的样子,得,竟是一出反转。
“我......”孟望璋语结,随后叹气,“罢了。酉时已过半,我们时间不多了。”
白芜又看了眼手中的地图,地图上刚才还显示的开识学府竟凭空消失了,此刻她拿着的只是一张无用的白纸。
师姐才与孟望璋生了嫌隙,想来不愿与他好言周旋,白芜想到此,便上前礼貌开口:
“你刚才说我们也是来测灵,既然我们目的相同,一起合作吧,先找到开识学府。”
一直沉默的叶殷开口了。
“这里就是。”
天色渐暗,残云压近,风卷辙而过。
孟望璋:“世人都知道这开识学府可以测灵,无论是平常凡人还是百门散修,都争相往这儿来,若是都接待,那开识学府不得整日整日不得停歇。所以呢,九檀府主就设了规矩,有缘人方可见山屏,四人一组才可进入学府。”
“我们现在见到的山屏只是开识学府的万千之一道,我和叶殷等了两个时辰才等到你们,若是过了戌时,我们今日就进不去了,下一次有缘测灵,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白慕薇此番目的就是测灵,照那孟望璋说的,若是错失现在的机会,明日不一定能寻到入府山屏。当即她道:“好,我们一组。”
随着步入山屏,山中景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矗立入云间的高塔。
刚才的重山之景竟是障术。
一个脸庞稚气的小童在夜色里显现,四周一片灯火通明。
他看着年纪约莫七八岁,一双眼沉稳得却与青涩年纪格格不入,头发很长,是乌紫色的,分为两股辫至腰侧,尾端绑着两颗红铃铛。
“恭喜四位有缘人来到开识学府。我是拾贰。”他伸出手轻轻一挥,一张古檀木桌出现,桌上有五张手掌大小的紫色卡片。
“请诸位抽取你们的考题。”
拾贰?真是奇怪的名字。
白芜举起手,问:“每个人必须要抽取吗?”
“是。”拾贰说。大概是第一次遇见有人问出这样的问题,他看着白芜,难得补充了一句:“来到此处的,不都是为此。”
白慕薇:“我们四个人,为什么有五张考题?”
拾贰见怪不怪,这个问题问的人太多了。
“自然有一道是送命题。”拾贰的脸上露出开心的表情,瞳孔里却印示出其他人的忧虑不安。
送命题!
“怪不得,以前就听说测灵的修行者一去不复返,一定是抽到送命题了。”叶殷一脸沉重。
也没人告诉她来测个灵力境界还会有生命危险。白芜一只手紧紧扣着白慕薇的手臂,“我们只有三个人,我和师姐一起。”
拾贰淡笑:“我们开识学府是正正经经的,可不会随便戕害认命,那些都是坊间乱传的。今日我心情好,告诉你们也无妨,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抽中第五题呢。”
孟望璋和叶殷对视了一眼,随后孟望璋率先抽取了中间的卡片,他翻过卡片,上面只写了一个字:“沙?”
下一秒,一团光圈从他的脚下升起,将孟望璋带进了沙之考题里。
叶殷抽取了第一张卡片,是......
“石。”
叶殷也消失了。
“师姐。”白芜一脸愁容,不会吧,故事才刚刚开始。
白慕薇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后,白慕薇抽了正序的第二张卡片,卡片上是一个‘雨’字。
“白芜妹妹,抓紧我。”
白慕薇的脚下也升起一团光圈,白芜抓住的地方逐渐脱离,一股强劲风袭面,将白芜彻底弹开。
白芜眼睁睁看见师姐消失在她的眼前。
拾贰咯咯笑道:“一人一题,这是规定。”
白芜起身,后撤一步,将手藏于身后,坚定地说:“我不抽。我不是修行者,我没有灵力,你要是强迫我,便是戕害人命。”
拾贰:“妄言!能入学府的人,怎么可能没有灵力。”
白芜可不管拾贰说了什么,转身就跑,她全身上下,一无法器二无武器,要是早知道此行不简单,她一定带点保命的东西。
月亮高悬在夜幕之上,高塔上的灯火化为流萤坠夜。
“叮铃。”拾贰尾端的红铃铛蓦地响起,他常年不变的神色第一次露出惊色,一双眼眸径直没入刚才少女逃离的漆黑中。
古檀木桌,只剩下一张卡片,卡片上紫色花纹消失,久久没有字体显现,是一张空卡片,没有题。
拾贰望着空白的卡片,话语中带着震惊:“竟是百年未出的第五题。”
她到底是谁?
高塔八十一层。
两个男子椅窗相对而坐,窗沿上红铃铛一荡一荡地飘摇,铃音如仙乐。
九檀府主手执白棋,长发披肩散落在地板上。
“你要找的人出现了。”他虽在说话,眼却未离开棋局半刻。
白芜不知跑了多久,这里就像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特别是现在已经天黑了,她只能循着灯光的方向跑,全凭直觉。
突然脚下一滑,白芜瞪大了眼睛,脚下是再熟悉不过的光圈,她明明没有选择卡片,为什么也会?
失重感如暴风席卷而来,白芜猛地陷入一片漆黑之中,什么都看不见。
我刚活,就又要死了吗?难道这就是女配的宿命吗?
[系统,你在哪?]白芜寄希望于十日里消失匿迹的系统。
[你不是说你是来救我的吗?你出来啊——]
回应她的是簌簌风声。
罡风凛冽,刺痛她的肌肤,白芜下意识伸手,在黑暗中胡乱抓动,什么都没有,直到黑暗越来越浓稠,她害怕地合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失重感和风声一起消失,没有想象中地骨折痛感,身下好似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托着她,动作很轻。
白芜忍不住伸手朝下方摸去,是温热的、毛茸茸的东西。
可以有温度,但不能毛茸茸!
白芜吓得不敢睁眼,她的眼睛被刚才的风刺得疼,眼眶逐渐沁出泪水,白芜本能地小声啜泣。
“别哭了。”一道男声响起。
白芜被吓了一跳,倏地止住哭声却忍不住打了个嗝。
“谁?”
她张开食指与中指,从指缝中悄悄往下看去,是一朵云。
咦?
白芜拿开手,弯腰凑下去仔细看,云朵上是一根根细小的飞絮,就像蒲公英一样的绒毛。
白芜豁然开朗,“是你救了我。”原来就是这个东西毛茸茸的,她用指尖轻轻扫了一下,又摸了摸。
“别摸—”男子的声音变得有些低哑。
“是谁在说话?”白芜起身,还带着湿润的瞳孔微微放大,触目是一汪灵海,静谧无垠,没有边际。
海面平静澄澈。
无风无雾,就连鸟鸣昆嚷也没有。
她仿佛置身于一处仙境,温暖的气息抚落她顶,连带着她的心绪也一同安稳平静,耳边是万籁俱寂,眼前是神圣降临。
这时响起一声声吟鸣,渐短,慢慢地变长,从远至近,像是在她耳侧轻轻呢喃,更像是海中有鲲在呼唤。
刚才托住她的云团散去,最后汇聚成一缕纯澈的灵识。
白芜不由自主抬起手,纤白的手指往前,她感觉到了,灵海主人的灵识就在眼前。
在白芜的指间即将触碰到灵识时,一股强大的拉力将她扯出,天旋地转间,夜色重现,一张清冷如雪的面容映入眼帘。
男子乌黑的头发束在后面,黑色发带在风中飘漾。
他的眸色很深,似夜色坠满黑濯,微凉透澈,彷佛能看透世间万物。
一袭灼灼红衣,翻飞的衣袍上金绣祥云隐谧出尘,如潺潺流水浮动。
白芜盯着那张惊绝俊美的脸,讶然: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