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转过来,大宗主还是在意另一个女儿。
白芜有些局促,曾经大宗主对她还是抱有希望,常试炼她有没有修行之赋,只是白芜不堪其望,始终没有灵力,渐渐地,大宗主不再来看她了。
这一次,他又要失望了。
“回禀大宗主,我...没有灵力。”
无上殿中哗然,密集的说话声如一根根长箭,她就是那个靶。
“真千金问心地境,天才少女,假千金愚如凡人,还真是天差地别。”
“你们还不懂吗,一个叫薇薇,一个叫你,亲疏之别。”
“没有灵力,可笑至极。”
“......”
越来越多的话闯进白芜的脑袋,她只觉头昏脑胀。
“好了。”白慕薇制止道,“白芜妹妹虽没有灵力,也是我的妹妹,我爹爹的女儿,岂是随便议论的。”
“好好的庆功宴,可别偏了主事。”白阆呈开口,“宣鹤,你到跟前来。”
“兄长,如今薇薇已经正式认亲回归,我看那桩婚事也该物归原主了吧。”
婚事,二宗主不提起,白芜几乎要忘了,她在去坞凃山前,大宗主为了让她安心,便定下了一桩婚约,婚约对象就是白云宗的大师兄宣鹤。
或许想到这桩婚事涉及人员还有一个她,白阆呈补充道:“白芜,你也上前来。”
白芜再次起身,晕眩感袭来,她晃了下身子迅速站稳。
宣鹤:“一切听师父做主。”
白芜虽然看过走马灯,知道话本中个别的故事剧透,但是论话本男主,她确实一头雾水。现在一看,大师兄温润谦逊,玉树临风,是整个白云宗最强的弟子。还真有点像话本男主。
两人确实般配。
白慕薇:“全凭爹爹做主。”
白阆钦并没有直接给出回复,他的目光太过威压,白芜如芒在背,她有些难受,不是心理上,是身体上的难受。
好像有人拿着一根木杵在她的脑袋里搅阿搅,让她眼目昏花,耳旁还有杂乱的闹鸣声。
“白芜,你说。”白阆钦开口。
白阆呈:“你问她作什么,当初定下婚约说的是你的女儿和宣鹤,现在,薇薇就是你的女儿,正逢两日后是薇薇的生辰,我看这事何不来个喜上加喜。再说了,要真算起来,白芜她只是一个外人。”
自孤霞临州回来,她的身体又出了一些不好的状况,想来是接连的受伤和体力消耗,她的身体承受不住。
白芜只想赶快结束,回去休息。
白芜握拳,指甲掐进皮肤里,逼迫自己还有一丝清醒,一字一句道:
“还请大宗主取消我与师兄的婚约。”
“你是甘愿的?”
“心甘情愿。”
别问了。白芜眼皮忍不住地下拉。
“那就......”
咚一声,白芜整个人栽倒在地。
白阆钦的话就这样没有了下文。
白芜昏迷了很久,久到她梦见了幼时的事。
那是很久远以前了......
自我有意识开始,便独自一人生活在无犀山中,与其说是生活,其实是被困在山中。
随着日渐长大,我每时每刻都想下山,去到山外的世界看看,但每一次,每一次都走不出去,下山的每一条路,尽头总会奇怪地重回到山中的某个起点。
无犀山对我而言就是一座迷宫,永远都走不出去的迷宫。
无尽星夜,一个人孤独生活很久了,我有时候会对着星星说话,对小河里的鱼儿说话,对花花草草说话。
后来,我就不觉得孤独。
因为原本萧索荒芜的无犀山,也慢慢成为了我的家。后来的无犀山,不说沃野千里,但是也算是绿水青山,这都是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改造的成果。若是没有我,这世间千千万万,又要少一个生机勃勃的山林,多少小动物会没有家。
还有,我、我还助人为乐,乐善好施,山中的虫鱼鸟兽,我也曾救过不少。我还救过一只小白狐,她断了尾,很是可怜,我将她拾回家,悉心照顾了许久许久,后来,她活蹦乱跳,成为了我在山中唯一的朋友。
还有还有,我连蚂蚁都舍不得踩,这个世界再都找不到像我一样遵纪守法善良老实的凡人了。
所以。
我。
为什么会是反派呢?
白芜睁开眼,就看见了大师兄冷冰冰的脸。
“你的脉象没有任何问题。”
“多谢大师兄。”白芜气若游丝。
一觉过后,白芜没有起先那样难受,稍微好了点,但面色苍白,精气神少了几分。
“薇薇师妹回来,你依旧是师父的女儿,是白云宗的小师妹,我知道这些时日冷落了你,但你大可不必不依不饶。”
白芜:“......”什么依?什么饶?她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争风吃醋也得有个度。”宣鹤眸子暗了暗,声音低沉,带着怒意。
争风吃醋?真的好大一口锅。从前她与大师兄有婚约,她将大师兄视作最亲的家人,但现在,婚约于她,就是烫手山芋。
白芜举起双手,极力反驳:“大师兄,我心可鉴日月,我......”我对你清清白白,绝无半分沾染之心。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宣鹤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
“什么?”白芜看着大师兄。
“大师兄,人总是会变的。”重来一次,我可不得改变吗!
“薇薇回来时,便诸多担心,怕你因为她的回归而心怀芥蒂,怕你不再像以前那般开心。你占了她的位置,占了她的亲人,甚至占了她的婚约,她都既往不咎,你为何要处处与她争?”
冷漠。
陌生。
好大一口锅再次从天而降。
有病吧这剧情。白芜忍不了了,她清醒问道:“大师兄,何出此言?”
到底是什么隐藏剧情,让你误会了我?
宣鹤一把抓住她的手,将白芜整个人扯下床,摔在地上。
白芜呼了一声痛,宣鹤的声音从头顶落下,犹如山中落石,又冷又硬:
“她的认亲宴你就装病破坏,如今她的庆功宴你又故技重施,明日的生辰宴,你又打算以什么借口破坏?”
什么锅什么盖,全往她身上扣,无药可救。
白芜起身,不闪不躲,直面宣鹤,道:“大师兄这是生气了,因为你与师姐的婚约吧。”
“我既在大宗主面前说了,甘愿与你取消婚约,就不是诓人说说而已,况且,偌大的白云宗所有人都知道,你与师姐才是天作之合,师兄何须将怨气撒在我身上。”
“昏倒一事,非我所能控制,师兄若是不相信,那便不比多说了。”
白芜转身,不再看宣鹤。
宣鹤看着白芜的背影,纤细易碎,这是小师妹第一次与他争执。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心头,从前满眼都是他的小师妹,什么时候变了。
宣鹤还想说什么,一道声音已响起。
“白芜妹妹好点没有?”白慕薇来到白芜的身侧,柔声关怀,“大师兄不是责怪你的意思,你身体刚好,莫要动气了,我还等着你明日高高兴兴参加我的生辰宴。”
有白慕薇出面,两人的气氛缓了几分。白芜顺势道:“好。”
夜深,阒然。
那二宗主莫名其妙,临近师姐生辰,反而禁止宗内弟子下山,就连平日里的巡逻守卫,也增了许多。
白芜绕过巡逻守卫,拐了个弯,悄悄往东南一处人迹罕至的侧门去,侧门有一条小道,可以避过正大门守卫下山。
小道显然很少有人走,小道遍布丛生的杂草和篱笆,还未形成一条正经的路。
她手中拿着一根竹棍,一边扫草一边感叹命运的缘分,在走马灯中,这条小道也是她开辟的。
那是故事中期的时候了,白芜被赶出白云宗,千辛万苦地生存,偶然间听到白云宗的大师兄与小师妹即将喜结连理的消息,白芜破防了。
深更半夜时分,跑来这里挖地道,妄想回去抢亲。
可她压根不懂修建之事,在挖地道和塌方中屡战屡败,反反复复。最后,白芜决定既然没有路,就自己走出一条路,于是她又每夜拿着铁镰哼哧哼哧地割草铺路。
好消息: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得到了一条明亮平整的秘密小道。
坏消息:小道被山下百姓和山上弟子发现,变成了人来人往的正经路。
白芜抢亲的计划就此夭折,她又灰溜溜离开了沧州。
亥时,沧州层叠有致的古寨都点了灯,一盏盏橘黄花灯铺上云天。
白芜走进沧州最繁华的一间器灵阁。
只是寻常首饰,依照师姐的身份地位难免有些敷衍,倘若是器灵阁的首饰,那就不一样了。
器灵乃天地灵气滋生,由阁中的大师精养雕刻而造,每一件数皆是精品。
白芜摸了摸怀中的玉证,还好,没丢。这可是她的所有家当了。
虽说这玉证是大宗主给的,大宗主说无犀山盛产灵物,换得的灵石尽数都在玉证中,共三千灵石。
没想到无犀山还是个宝藏山,若是以后功成身退改变命运,她就回到无犀山与山中生灵作伴,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