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再次睁开眼时，已经躺在sritana的校医院里了。日光从没拉窗帘的窗户外照进来。天色很亮，大概已是次日了。
“醒了？”床边传来一个声音。他勉强向右转头望去。白叶正坐在一边，随手翻看着一本写满字的书，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有什么问题可以趁现在问。”
“…嗯。”玖闭上眼略微回忆了一下昏迷前发生过什么。
复眼的怪物，香气，还有幻象。
身上的伤口似乎都已经痊愈的差不多了，只是四肢酸痛得不行。玖奋力把自己撑起来，背靠着床头。他忍着痛意开口：“所以那个怪物到底是什么？”
“那个怪物的代号是‘复眼者’，不过我们通常管它叫‘复眼哥’。因为占据了传送点，所以虽然战斗力中等却杀死过不少没有防备的公局成员，是个相当臭名昭著的家伙——公局那边大概是怕再有人员伤亡，就跨战力丢给我了。”
“……”玖忍住了吐槽奇怪外号的冲动，“还有，那时的哭声是什么？”
“这个，说实话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猜测，可能是它在模仿曾杀死的某个人临死前发出的呼喊。不过确实也有精神攻击的效果。”白叶把手上的书翻过下一页，补充道，“据说这位‘复眼哥’有玩弄猎物的恶趣味。”
“…真是个够恶心的怪物。”
“确实。”白叶赞同，“但是公局布置下来，我也没得挑。”
公局本来的意思大概就是让她哪天有空了顺手去解决一下，毕竟“复眼者”实质上的危害范围很小，也不算紧急。不过另一方面是她自己的任务列表里很多都是是符合她本人战斗力的任务，还有的根本就是些政商谈判。所以找了半天，也就这个还算有参考价值。
“…然后你就一直拖到现在然后顺手丢给我？”
“你不也答应的很爽快嘛。”小伙子你要不要看看我的任务列表有多长。
“……”也是。不过还得是当初白叶给他画了个大饼才让他作死答应，“所以，我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总算问到点上了。”白叶勾起嘴角，终于合上了手里的书。她抬起视线与玖对视：“我问你，你挥剑的时候在想什么？”
玖有些疑惑地皱眉：“战术？反击？对方的弱点？”
“还有呢？”
“还有？”
“那我换一种问法——你在剑将要伤人的瞬间，会想什么？”
“…………”父亲，母亲。
伤人是为了救父亲与母亲。
为了…讨平他们的蒙冤。
“看来你自己心里已经有答案了。”白叶看着他，露出了然的表情。
“挥剑的时候想太多，反而什么都砍不断。”
“……”被轻易看穿了。但对方的话的确相当中肯。
“好了。没什么别的问题我就先回去了。你的实战水平并不弱，临场反应也很快，服级鉴定的时候正常打就可以了。”白叶松松地站起身，把书放回到床头一摞书的顶端，接着交代一些琐碎的其余事宜，“记得在通讯表上填报好选修课。另外，书我已经帮你领了，自己搬回去。”
“谢谢。”玖闷闷地回应。目送白叶推门离开。
带上门后，白叶的脚步顿了下。
的确，“复眼者”在受到威胁时发出的声音会有一定的控制效果。但玖的反应比其余人的还要大很多。方才试探他时，他无意中露出的眼神也相当可怕啊……究竟能在这两天内改变多少，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服级鉴定的通知很快就发布下来。玖被安排在第一天的上午第一批，对手则是A班的双露——也就是这届新生的最强者，慕德兰的被负责人。
该说是意料之内的结果吗。已经从医务室回到宿舍休养的玖看着通知，有些苦恼地皱眉。虽然还没有与双露打过照面，但同学间早早就有流言说那家伙的性格不是很好……但愿不要在第一场上受太重的伤，否则容易影响到第二场正式鉴定的发挥。
次日上午八点，服级鉴定正式开始。观众席上如往年一样坐了许多围观的高一学生。第一批次，甚至还是唯二的两个黑服手下的被负责人对决，看热闹的人会格外多。另一方面，没有参与过鉴定的学生们也能借此熟悉一下流程。或者不如说——正是因此，才将他们两个安排在第一场。
玖入场后在右侧的边缘站定，转头瞟了一眼最里侧的台阶。白叶和慕德兰两位负责人果然都到场了。还有一群不同服级的监察也坐在那里，其中一名是黑服高阶。三名黑服难得并排坐在一起的盛况还是相当有视觉冲击力的。
然而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场上更有视觉冲击力的似乎是他的对手……
站在竞技场左侧边缘的少女穿着一身极其繁复的哥特式洛丽塔长裙，淡紫色的长发带着卷儿，里面夹杂着几根黑色挑染，被扎成两根长长的双马尾。极具个人特色、并且完全不适合战斗的装束与竞技场的周遭格格不入。
但这样的人，却还是新生中的最强者。
“喂对面的家伙，我问你。”站在另一侧的双露突然开口叫他，“你是贵族吗？”
为什么这样问？玖被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弄得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做出了回答：“不是。”
“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惜。”双露阴阳怪气地回应，同时做出一副“相当遗憾”的做作表情。
…还真是难以恭维的神秘性格。
铃声响起，打断两人的谈话。
两人都没有立刻作出动作。玖本以为对方会在开始的瞬间抢先进攻，此时正紧惕地双手持剑于身前，口中缓缓吐出咒言。另一边，双露却如毫不在意一般，几乎是用不急不缓的动作抬起一只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
十几根锁链突然间破地而出，向不同方向无差别地快速刺击，直接将地面尽数破坏成不规则的碎片！
…锁链……早该想到的。观众席上的白叶默默捂脸。
地面石块的飞溅和锁链同时大范围地攻击着场地，玖迅速反应高高跃起，同时召唤出更多藤蔓攻击对方。藤蔓与锁链相互交错缠绕，双方近乎饱和式的进攻让地面短时间内已经很快没有了可落脚之处。石块破裂激起的灰尘也让能见度大大降低。
真是惊人的破坏力…观众发出惊叹。无论是攻击速度还是范围，刚入学就能做到这种程度还真是相当了不起。
还在滞空状态的玖趁着灰尘掩护迅速调整姿势，下一秒冲破烟尘的视野阻碍，俯冲至双露身前，双手握剑蓄力平挥。双露同时反应，指引身侧的部分锁链调转方向阻拦，另一部分则从后方要束缚对方的行动——
自己在挥剑的时候，想得太多了吗。
那么……
巨大的气流对撞，长剑在将要触及锁链的瞬间毫无征兆地向下调转方向，迅速生长并分支缠绕上对方。
…就将挥剑作为佯攻的一部分！
烟尘缓缓散去，结界外的画面终于逐渐清晰。场上的两人同时被对方束缚住，僵持在唯一一小块还算完整的地面上。玖的树枝枝杈露出尖端，直指双露的脖子，双露的锁链则在玖的身后凌空，随时可以贯穿他的身体。
“这就结束了？好快的对决…”
“结果算是平局了吗……”
“两个人都好强…不愧是黑服挑选的被负责人啊……”观众席传来佩服的议论声，一如既往地以场地破坏程度评判战斗力。
“她在放水啊。”看完了全程，白叶随口对身旁的慕德兰道。
“诶，有吗？”慕德兰看起来完全不知情，略微思考后他认真点头，“她这次确实没有用擅长的咒术。”
倒不全是咒术的问题。白叶眯眼看向那个穿着长裙的少女。玖的动作和反应都很快，未必会给她吟唱的机会，但这些锁链的动作……
“没事，就当我随口一说。”
敢在服级鉴定这种正式的场合放水…虽然有点大言不惭，但上一次这么干的还是她自己。
几秒后广播声传来：“两位均已通过，请等待通知参与单独面试。”
场地上的两人同时解开对对方的束缚，随后下场。
玖只受了点被碎片划伤的轻伤。短暂休整后去做了个简单检查，便被医务室放出来自主活动。白叶没有主动来医务室找他。于是他重新走回竞技场附近四处张望，却先看见了另一位绿发的少女。
“玖！”少女似乎也注意到了他，喊出声来。对方是祝清梨，凌桑的被负责人，也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兼班长。几天的交流下来，大家都一致认为她是个性格相当热情开朗的人。她望见玖后远远地朝着他挥手，“这里这里！”
“你好。”玖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先前他已经得知祝清梨被安排在今天下午的场次对决。大概早上的时候她也在观众席里观看了自己的战斗吧。
“玖你真的超——厉害！居然能和双露战成平手。”祝清梨相当真诚地夸赞对方，又道，“我一会儿要去和阿桑学姐一起吃午饭，要一起吗？”
“啊，谢谢。不过这次先算了。”玖露出微笑。与同辈的祝清梨交流他不会有太大的压力，对方的性格也很好相处。“下午的鉴定加油。”
“好，我会的！”祝清梨也露出笑容点头。她转身再次朝玖挥手，“那我先走啦。”
“嗯。”
与祝清梨道别后，玖又独自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似乎是到了中午暂停休息的时段，有不少同年级的学生正从竞技场里面三三两两地走出来，准备去食堂吃午饭。其中几位同班的同学经过时，冲他点了点头算是问候。
“有什么感想？”熟悉的嗓音从身侧传来。玖不用转头就知道是白叶。
“不敢想，不敢想。”再想就连发丝都要砍不断了。
“……”
通讯表忽然传来振动声。玖抬起左手查看消息。
“请高一部B班玖同学，于次日晚上七点到达竞技场东南门场地进行面试。”
“安排的真够快的…”玖感叹。由于鉴定的人数众多，赛程安排也相应的十分紧凑。保持良好的身体状态大概也是考验的一环。好在自己算是没有在第一场直接躺尸。
只是这个时间点…恐怕又会有很多人来围观吧。虽然玖本身并不是太在意。
“你们俩在那儿砸地板，不止是观众，一半的监察都没看清。”白叶转身招手示意玖跟上，“等到了正式面试的时候不会出现这种状况。不过我倒还是挺欣慰的，你能在短时间内想到把缺点化小的方法。”
“生活所迫。”玖莫名有些幽怨地吐出四个字。若是当时直接拿剑砍过去，只会被锁链阻挡甚至缴械然后毫无悬念地输掉对局。他合上通讯表跟到对方身后，“我们要去哪？”
“生活所迫，吃饭。”
正值饭点，离竞技场最近的食堂里已经有相当多的人聚集，其中不乏两三名前来监察的黑服。以及——
“哟，空泽。”白叶露出笑容，看着眼前明显是有些睡眼惺忪的人，“真是难得。”
黑服大多性格诡异，气场也都相当奇怪且不兼容。即使是面对面地碰上也不会互相打招呼，默默地擦肩而过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然而自己的负责人似乎莫名其妙地和某几个特定的黑服关系挺好。
“……”空泽今天并没有穿黑服来，但饱含起床气的肃杀气息还是自动吓退了方圆内一米的人，“…我找桑。”
“她在那边。”白叶指了一个方向。
“谢了。”空泽瞟了一眼站在白叶身后的玖，依旧杀气腾腾地转身离开。
“他看上去像是要赶着去杀人。”两人各自从窗口买完食物坐下来后，玖忍不住开口吐槽。
“他顶多会把人抡出去。”白叶看起来见惯不怪，“前提是那个人吵他睡觉，并且那个人不是凌桑。”
“…？”黑服把人抡出去怎么想都是相当恐怖的场景啊…而且为什么会有“不是凌桑”这种前提……
“阿桑高一的时候，空泽是她的负责人。”白叶回答了他没问出口的疑惑，“不过现在他俩应该算是…情侣了吧？”
“……原来如此。”
“嗯。不过我来找你，可不是为了聊这些事啊。”白叶终于扭转了话题。
“还是关于服级鉴定的吗？”玖叉起一块盘子里的肉咬了一口。
“是的。”白叶似乎还不是很饿，没有动自己的食物，“你应该自己已经了解过一些了，不过有些具体的内容并不会写在通知里。”
确实。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