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从场地里出来,玖就被外面的临巍截住了。
“医务室这么快就把你放出来了?”怎么才躺了一天。不过没能赶上看组合赛,他大概还是会有点沮丧吧。
“先不说这个,”临巍明显是很着急,把玖拽到一个通道隐蔽的拐角处,“…你是怎么跟双露结上仇的?”
“…啊?”
“虽然我一直呆着医务室,但事情我都知道了。”他的表情难得严肃起来。
“…你知道什么了?”
“兄弟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泄密的。”临巍貌似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又凑近了去和他耳语,“最近一定要注意隐私安全。”
说完临巍就潇洒地自己走掉,留下玖一人在原地凌乱。
“…?”不是你到底知道什么了啊?不要话说一半乱当谜语人啊这一点都不符合你的人设啊喂!
大赛竞技彻底结束后的这几天,白叶都是sritana舆论界的风云人物。
实际上白叶是学院风云人物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这两日关于她的话题热度始终居高不下——而且…似乎并不完全是正面的。
新闻无非就是两条:
第一,白叶强得离谱。不仅和属性相反的慕德兰配合无比默契,还用出了极其强大的器灵,成功让学院在外赢尽了脸面。
第二,白叶有男朋友。
实际上爆炸性的新闻完全由后一条组成——白叶强得离谱这件事早就已经众人皆知了,但是黑服的八卦简直是常听常新。
完全没兴趣参与讨论的凌桑独自伏在桌上看课本——除了要应付自己的课程,每到期末这种时刻她还得和源溯一起分担掉空泽的突击复习任务。如此一来课业压力大了简直不止一星半点……
周围同学的议论声溜进她的耳朵里。
“所以她早就有男朋友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还一直吊着人家……我之前还以为他俩是一对呢。”
“看他长得帅呗。话说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单相思呢?之前她不是还当众拒绝过一个学姐的表白……”
“绝不可能。我可是有照片为证的好吧……”
“……”
……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敏锐地察觉到问题,凌桑放下书站起来,从聚在一块的同学间绕了一整圈,终于找到不引人注意又能勉强挤进去的空隙。
拨开人群,最里面白服男生通讯表显示着的照片上,分明是两个相当熟悉的身影。
凌桑火急火燎地在学校里转了一大圈,最后才在没什么人的行政楼附近找到白叶本人。后者此刻正岁月静好地坐在连廊边上垂着头晒太阳,腿上摊着一本厚书。
“我有问题要问你。”表情很严肃。
“……啊啊?什么?”白叶猛睁开眼抬头,眼神还有些迷惑。凌桑这才发现她刚才其实一直都合着眼,极有可能是在看课本,然后看着看着就…就睡着了。
课本君你果然是连黑服都无法超越的宇宙终极奥义所在吗……
“咳是关于……”凌桑咳嗽一声无视掉自己的吐槽,“…是关于你男朋友希尔的。”
“嗯?”白叶疑惑地歪头,“怎么忽然对他感兴趣了?”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哎呀,总之就是……”她犹豫。虽然可以自诩和白叶的关系很近,但这种事该不该直白地问出来呢……
白叶像是读懂了什么笑起来:“去我那里说吧。”
三号馆就在不远处。两人进房间坐下来后,白叶弯腰下去翻箱倒柜了一会儿,起来时皱着眉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么快就没茶叶了”。
“可能是因为你最近天天喝茶熬夜。”凌桑幽幽地吐出事实。期末突击复习到一天好几杯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但同样是期末复习,空泽殿看看人家就很有良心啊自己突击自己……
“所以关于希尔——是因为决赛的事吗?”白叶把话题拉回正轨。
“是也不是吧……也和最近的一些事情有关。”凌桑顿住,还是决定先从侧面提问,“其实也一直都很想知道你们之间的故事……就姑且先当我只是好奇吧。”
虽然在上学期因为风之谷强行联姻的事,无意中探知了白叶的男朋友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精灵王。但其实在平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白叶很少直接提及有关他的事,希尔本人似乎也因为工作,极少有机会来学院找她。这么久下来凌桑甚至只和他在大学部文体活动时匆匆忙忙地打过一次照面。
到头来还完全只是一知半解的状态。
“啊……他啊。”白叶倒并不介意与她分享这些,敛下眼回忆,“我之前和你简单提过,我最初从神陨之地里出来、前去各国外交的期间,从最初学习每一步该如何做,到真的站上外交场,都一直是他在帮我,手把手地教我一切。”
“嗯。”凌桑点头。
“但其实那也是因为……我们两个其实在小时候就认识。”
“早就认识了么?”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在吗。
“说起来还挺狗血的。”白叶无奈地自嘲,“九百年前他跌进结界里来正好遇见了我,我后来也成功帮他找到了出去的方法。”
“但这之后不久……我就被封印了身体和记忆。他也再也没办法找到、甚至感知到我。直到九百年后的今天。”
同样只是孩子的他们还未来得及了解一切,却对完全陌生的彼此产生了信任。可只是一个差错就又相隔了千年的岁月。
好在缘分未尽,他们终究还是再次相遇。
“他处处都照顾我,却在一开始什么都没告诉我。我也是后来才从他身边的人那里知道,他推掉了无数可能的政治联姻,一直在等我……就这么等了我几百年。”
说到这里,座位上的白叶长呼出一口气,脸上露出有些无奈的笑意:“简直像童话故事一样,对吧?”
“……”
“但那时候的我完全没有办法回应他……或者说,我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所以没有办法回应任何一段感情。”她顿了一会儿,再轻声地继续,“我甚至担心,会不会这几百年的等待,让我成为了他的一个执念。”
“或许你能明白这其中细微的差别吗——不是因为执念而等待,而是因为等了太久,所以成为了执念。”
——时间的价值累积,造就无法再回头的抉择。包括情感与记忆的一切都被磨损,于是无法再分辨其中究竟是真是假。
“……其实那时候我甚至还偷偷想过,要不要直接拒绝他。”
“但你没有。”凌桑平静地指出。
“是。因为这不是童话故事,而是现实。”她沉声道,“如果我不倚靠他的势力,我就没有任何为故乡争取权益的可能性。”
“……”
——就像是自己的故国风之谷,因为是个小国,就可以被大国甚至只是稍强一些的邻国随意摆布。而白叶的故乡……甚至一直被公认为是“不存在的地区”吧。
如果没有精灵国这个大国在背后撑腰,可能白叶根本就不会有被任何国家接见的机会。
“可是我也没有任何办法偿还他……偿还他的情谊,偿还他帮助过我的一切,偿还他…几百年时光的等待。”
“……我很无耻吧?”她终于露出苦笑,“私自把他的感情放到利益的秤砣上称量…因为无法看清自己的想法就这样一直摇摆不定……”
“……”凌桑沉默,“也许,有一种可能性是……让你产生这种愧疚感也正是他想要的呢?”
就算没有过感情经历,他也已经不是几百年前的小孩子,而是精通政事、甚至颇为擅长算计人心的统治者——他怎么可能会看不出她在利用自己呢?
几百年的岁月,足够让荒原生满花草,也足够他把草地编织成迷宫了。
“或许吧……”沉默了许久,她喃喃。
“你不介意吗?”
白叶轻轻摇头:“博弈会有输赢。但爱情不会。爱上了就是爱上了……至少在我看来是如此。”
“那你现在,对他怀有的还只是愧疚吗?”
“不。不只。”白叶抬起头来与凌桑对视,语调平静地开口,“这件事,其实也是我来上学后才想清楚的。我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爱意,并且我也确定,我对他产生了类似的情感——所以我才正式和他交往了。”
这一点,从始至终都不会改变。
“所以其实,白叶也是第一次谈恋爱呐……”她轻声地吐露。话语中既现实又理想的存在——果然对于恋情,也还是怀有懵懂与期待的吧?
“是啊……”白叶也微笑起来。但没有说更多。
再是一会儿共同的沉寂。良久,凌桑缓缓开口提起:“所以……你知道你的被负责人喜欢你么?”
白叶笑起来回复:“如果我说不知道的话,你相信吗?”
“才不信。”
“那就对了。”她轻轻打了个响指摸出一张金色的卡片,放在手上把玩,“……我一直都知道。”
凌桑看着她,后者的视线只是落在手中的卡片上:“那你为什么不……?”
“我从一开始就说了。”依旧是很平静的语气。
“……”果然。
想来白叶也不可能是对感情随便的人。无论是朋友还是同学,哪怕是像尼萨亚这样原本并不完全立场一致的人,她也会尝试着去共情。凌桑忽然感觉自己原本的担忧其实相当多余。
看她一直在玩手上的金卡没有主动挑起话题的意思,顿了一会儿凌桑再试探着发问:“你知道…最近有很多闲言碎语吗?”
“——说我不负责任、脚踏两条船么?”
白叶终于收回卡片抬起头来对视。嘴角又勾起熟悉的微笑,让人很难探知到她语调轻松地说出这句话时,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所以你都听到了。”凌桑突然感到十分的无力。
“想不听到也难啊……”她仰头。走在路上只用余光都能察觉,身侧的人都会用那种试探的眼神看向自己,或是用目光盯着她的同时,时不时与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对于原本形象简直是颠覆性反转的话题,是谁都会忍不住好好探讨上一番的吧?
“不…阻止他们么?”
“对当事人来说,很难解释清楚吧。”
“……”
无论解释什么都可以被称为欲盖弥彰。从一开始就愿意相信的人到结尾也会愿意选择相信。
沉默。白叶忽然伸手在右边的书架上抽了一本相当厚的书出来。从夹着书签的那一页翻开的时候凌桑瞥到书名:《血域大百科全书》。
“你知道欲果吗?”她翻开绘着图式和密密麻麻小字的书页,突然提起。
“是什么异世界水果吗?”
“差不多,因为植株只能在血域范围内生长,所以算是血域的特产。”她有些漫不经心地向下瞟了一眼配图旁的文字,“血族食用的话可以当作应急血源避免突然嗜血或者昏睡。”
“但是除了血族以外的种族食用的话……就会短时间内被激发起巨大的欲望,甚至失去理智。”
“……所以?”凌桑有些没搞懂她突然科普这些的意义。听起来所有故事里都会有这么一种东西虽然经常可能不叫这个名字。
“来证明一下我自己的‘清白’而已……”白叶轻声地念道,“除了闲言闲语,还有什么别的吗?”
“有……”凌桑如实相告,“是一张你和玖晚上并肩走在一起的照片,还有一张……”
凌桑忽而顿住。桌对面的白叶微微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是你趴在桌上睡觉的照片,身上还披着白服的制服。而且这张图片标明了日期,据说那天…有人看到玖在你这里过夜了。”
“只有这两张?”
“诶?”凌桑有些惊异白叶是这个反应,“目前我也只看到了这两张……”
“啊……”白叶喃喃着低下头去没了声音,似乎在沉思着什么。阴影覆盖上她的上半张脸,下面的嘴角却忽然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凌桑总感觉她其实知道得很多,甚至多了不止一点儿。但是既然白叶没有挑明了说,大概也有她自己的道理——虽然更多的时候她大概又是在享受这种吊人胃口又不戳破的感觉。
“所以…这些照片……”她不安地询问。
“你有问过他们,照片是从哪里拿到的吗?”再抬起头来时,她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