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周林安带着十几个年轻人来到食味坊后院,有男有女,年纪都在二十上下。
“这些都是我家铺子里的伙计,底子干净,手脚利落。”周林安介绍道,“还有两个是从北边请来的厨子,白案功夫了得。”
顾笙打量着这群人,目光最后落在一个瘦高个青年身上:“这位是?”
“哦,这是陈默,读过几年书,会算账。”周林安拍了拍青年的肩,“我想培养着当个掌柜。”
顾笙点点头,走到众人面前:“从今天起,我会教你们做广式茶点,学得好的,月钱翻倍;偷奸耍滑的,立刻走人。”
接下来的日子,食味坊后院成了训练场。
顾笙手把手教他们和面、调馅、包虾饺。
起初,那些饺子不是破皮就是露馅,蒸出来的凤爪不是太烂就是太硬。
“手腕要这样转。”顾笙握着一个小伙计的手示范,“褶子要捏出十二道才好看。”
完成厨艺传授之后,他继而指导另一批人,传授他们如何成为一名出色的服务人员,教他们摆盘、沏茶。
茶餐厅主打一个服务至上。
周林安每日都来视察,看着那些日渐精致的点心,啧啧称奇:“顾笙,你这手艺堪比皇宫御厨了吧,反正我在江南是没见过这么精巧的点心!”
顾笙笑而不答。
与此同时,茶楼的改造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周林安请了川州府最好的木匠,按照顾笙的设计,将一楼大堂重新布局,撤掉了笨重的八仙桌,换成了小巧的四方桌。
“这椅子是不是太矮了?”周林安摸着新做的靠背椅问道。
顾笙摇头:“茶餐厅就要这种舒适的感觉,客人可以慢慢吃,慢慢聊。”
二楼雅间全部重新裱糊,墙上挂着顾笙亲手画的点心图样,每间还配了小小的茶台。
最让周林安惊讶的是厨房的改造。
顾笙坚持要砌一排专门的蒸灶,还要在显眼处设透明柜台。
“客人能看到点心现做,吃起来更放心。”顾笙解释道。
一切准备就绪后,顾笙拿出早已拟好的契约:“周公子,你看看。”
周林安接过一看,契约上明确写着:顾笙负责技术指导和菜品研发,占五成股;周林安提供场地和资金,占五成。
核心技术由顾笙掌握,未经允许不得外传。
“这么正式?”周林安笑道。
顾笙正色道:“亲兄弟明算账,契约签了,大家都安心。”
周林安二话不说按下手印:“成!就冲你这认真劲儿,这买卖肯定红火!”
“对了,你也别周公子周公子地叫了,和李兄他们一样叫我安子就行。”
“嗯。”
开业前三天,顾笙带着所有员工进行最后演练,从迎客到点单,从上菜到结账,每个环节都反复练习。
“记住,客人一进门就要问‘几位饮茶’,然后引到合适的位置。”顾笙强调,“茶要七分满,点心要趁热上。”
陈默适应最快,三十多种菜品他能快速地打算盘记账。
那两个北边来的厨子也渐入佳境,蒸出的叉烧包白白胖胖,褶子均匀漂亮。
开业前一晚,顾笙和周林安在空荡荡的茶餐厅里做最后检查。
“顾老板,给咱们的店起个名吧。”周林安提议道。
顾笙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突然想起前世最爱去的那家茶餐厅:“就叫‘明月楼’如何?明月楼·旗舰店。”
“明月楼......”周林安喃喃重复,“好名字!雅致又不失亲切。”
“这…旗舰店?是总店的意思吗?”
“对,将来我们再开分店,就可以叫一号店、二号店......”
开业这天,天刚蒙蒙亮,顾笙就带着所有员工在明月楼做最后的准备。
厨房里蒸汽腾腾,厨师们正忙着蒸制第一批点心;服务员们穿着统一的靛青色短衫,腰间系着白色围裙,正在反复练习迎客礼仪。
“记住,微笑要自然,声音要清亮。”顾笙站在大堂中央叮嘱道,“客人落座后先上茶,再递菜单。”
周林安匆匆从后院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我爹娘和大哥二姐都来了,正在门口候着呢!”
顾笙整了整衣襟,跟着周林安迎了出去。
只见门口停着几辆华丽的马车,周老爷和周夫人正被仆人搀扶着下车,后面跟着一对年轻夫妇和一个打扮精致的姑娘。
“爹,娘,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顾笙,点心方子都是他琢磨出来的。”周林安热情地介绍道。
周老爷约莫五十出头,面容威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他上下打量着顾笙,微微颔首:“年轻人有想法,不错。”
周夫人则和蔼得多,拉着顾笙的手笑道:“安儿这些天在家念叨个不停,说你的点心如何新奇,今日我可要好好尝尝。”
“伯父伯母里面请。”顾笙恭敬地将周家人引到二楼最好的雅间,“开业第一笼点心马上就好。”
随着鞭炮声响,明月楼正式开业。
早已等候在外的客人们蜂拥而入,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大堂明亮整洁,一盆盆绿植点缀其间,每张桌子都用雕花木栅栏半围起来,既通透又私密。
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央的透明橱窗,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从未见过的点心:晶莹剔透的虾饺、金黄酥脆的春卷、颜色鲜艳的红肠、雪白松软的叉烧包......
“客官几位?”穿着统一服装的服务员笑容可掬地迎上来。
“三、三位。”一个商贩模样的男子结结巴巴地回答,显然被这阵仗震住了。
“这边请。”服务员将他们引到靠窗的位置,动作利落地倒上茶水,“这是本店免费的菊花茶,菜单在这里,选好后摇这个铃铛就行。”
那商贩接过制作精美的菜单,只见上面不仅写着点心名称,还配着小图,价格也清清楚楚。
他从未见过这样做买卖的,顿时间觉得新奇得不得了。
二楼雅间里,周老爷夹起一个虾饺,对着阳光看了看:“这皮薄得能透光,倒是稀奇。”
“爹,您尝尝,保证鲜掉眉毛!”周林安殷勤地给父亲蘸上酱料。
周老爷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顿时瞪大了眼睛。
虾肉鲜甜弹牙,笋丁清脆,薄如蝉翼的皮子居然还能兜住汤汁,这手艺简直绝了!
“唔...确实不错。”周老爷故作镇定地点点头,手上却已经去夹第二个了。
周家二姐周敏正小口啜饮着奶茶,突然惊呼:“这黑色的小丸子好有趣!弹弹的,甜而不腻。”
“这叫珍珠奶茶,也是顾老板独创的。”周林安得意道,“整个川州府独此一家!”
周母却夹起了离自己最远的红色肠子,周林安迅速解释道:“娘,还得是您,真是慧眼识珠,这是我们店的招牌之一:虾红米肠,您快尝尝,保证不让您失望!”
周母轻轻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内馅鲜美,虾肉的鲜与红米肠的香完美融合,确实让人回味无穷。
“嗯,味道确实不错。”周母满意地点点头,看向周林安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赞许。
不到晌午,明月楼就已经座无虚席,门口排起了长队,不少人是被里面飘出的香气吸引来的。
“听说那虾饺里包的是整只鲜虾!”
“我邻居刚才出来说,那什么凤爪好吃得连骨头都想吞下去!”
排队的人们议论纷纷,翘首以盼。
大堂里,服务员们穿梭其间,有条不紊地上菜、添茶。
每张桌子上都摆着一个小铃铛,客人需要服务时轻轻一摇,立刻有人过来,态度恭敬又不会过分打扰。
“这服务真是周到。”一个穿着绸缎的员外赞叹道,“比那些大酒楼强多了!”
最受欢迎的要数透明橱窗前的展示区,各式点心琳琅满目,每一笼都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不少客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加单:“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都再来一份!”
后厨里,顾笙正亲自盯着蒸笼的火候。
“顾老板,叉烧包快没了!”
“虾饺再加二十笼!”
跑堂的小厮不断来报,顾笙沉着指挥:“阿福,安排人赶紧去和面,春喜,你和照西负责调馅......”
后厨忙得不可开交之时周林安兴冲冲地跑进来:“顾笙!我爹说要追加投资,再开两家分店!”
顾笙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这才第一天呢,急什么。”
“能不急吗?”周林安指着外面,“排队的人都拐到隔壁街去了!”
果然,透过窗子能看到街上排起的长龙。
不少人等不及,干脆买了外带的油纸包,站在路边就吃起来,吃得满嘴流油还直呼过瘾。
正当忙得不可开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顾老板,给我们找个雅间!”
顾笙抬头一看,竟是叶顾言、赵明轩和张子谦,三人还穿着书院的学子服,显然是刚休沐便过来捧场的。
“李兄被夫子叫去了无法脱身,我们便先行一步来尝尝鲜。”叶顾言笑嘻嘻地说,“没想到这么火爆!”
周林安一直给他们留着一间雅间,见人来了便亲自端了几样招牌点心将人带去:“尝尝看,给点意见。”
赵明轩夹起一个烧卖,只见顶部点缀着橙红的蟹籽,咬下去鲜香满口。
“果然,顾老板这手艺不开店真是暴殄天物!”
张子谦更是一口气吃了三笼虾饺,边吃边感慨:“修远兄真是好福气啊......”羡慕~
顾笙在楼下,刚准备再端两道茶点上去,却被人叫住了,“顾老板,还有空余的雅间吗?”
他转身一看,原来是赵月芸和她的几个小姐妹。
“现在应该是没有了,你哥和他的同窗刚来,要不?我去问问,你们拼个桌?”
只是还未待他前去询问,赵月芸便走上前头,找到赵明轩的雅间,开口就质问:“哥,你吃好吃的不叫我!”
赵明轩一愣,回头发现是自家妹子,只好邀人进来。
“雨棠姐姐与洛泱正落在后方。”赵月芸边说边寻了座位安然坐下,她的目光紧紧地落在那些诱人的美食上,不曾稍离。
张子谦见状,急忙夹了一只虾饺递给这个小妮子,笑意盈盈地逗她别让口水流出来了。
周林安则外出迎人去了。
很快,座席便填满了,在这熟悉的人群中,唯有叶顾言一人是生面孔,赵明轩随即为他一一引见了自己的妹妹及她的几位朋友。
周林安见气氛融洽,便开口道:“既然都到齐了,赶紧开吃吧,今日小店开业,管饱,大家可要尽情品尝。”
众人闻言,皆是兴奋点头,纷纷举筷品尝。
赵月芸、付洛泱二人更是不客气,两人年纪最小,又都对吃的情有独钟,此刻更是大快朵颐。
张子谦见状,不禁打趣道:“你两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
付洛泱小脸一红,赵月芸则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却依旧不减其速度。
傍晚打烊后,顾笙和周林安在柜台对账。
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了一阵,周林安瞪大眼睛:“净赚八十两?!这才第一天啊!”
顾笙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笑道:“主要是新奇劲儿,过几日稳定下来,能有这一半就不错了。”
“那也很厉害了!”周林安兴奋地拍桌子,“照这个势头,三……不,两个月就能回本!”
正说着,周老爷背着手走了进来,脸上罕见的带着笑意:“顾老板,明日我带几个老友来,你给留个雅间。”
“伯父放心,一定安排妥当。”顾笙恭敬道。
周老爷点点头,又对儿子说:“安儿,这次做得不错,以后明月楼的生意你们用心经营。”
周林安惊喜万分,这意味着父亲终于认可他的经商能力了!
送走周家人后,顾笙也准备回去了,李修远一定在家里等他了。
暮色四合,顾笙踏着青石板路往家走,远远便看见小院门口那盏昏黄的灯笼。
李修远修长的身影立在灯下,衣袂被晚风轻轻掀起一角,见他回来,立刻快步迎上前。
“怎么站在外面等?夜里风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