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阳光透窗而入,鸟儿在窗外吱吱喳喳地唱着快乐的曲子。
鸾凤宫又变回从前承满恩露的世外桃源。
落薰与容鸢坐在前殿喝着姑姑们奉的茶。
纵使话不多。
却也不再生疏尴尬。
“可有小白兔的消息?”落薰问。这,几乎是落薰的每日第一问。
“没有。”容鸢一如既往地摇头,“北疆的消息,不是这般容易打听的。”这,几乎是容鸢的每日第一答。
“容妃娘娘似乎不担心小白兔?”
“没有消息,或许就是好消息。”
“嗯……”
落薰暗自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茶。
忽而。
传来一阵脚步声。
自从琯嫔与桐嫔被贬为庶人之后,那些新进后宫的妃嫔就不敢再来鸾凤宫撒野。更甚者,自从慕晋淳再见容鸢,慕晋淳就没有再碰其他女人……南域后宫再度变成一个巨大的冷宫。
只见。
姜薇与慕苑澄端着不可一世的姿态走进来。
落薰心中不情不愿,却还是跟容鸢一同站起身请安。
姜薇冷哼一声,不屑看容鸢,更不必说落薰。
姜薇贵为王后,不把容鸢放在眼里也就算了。
落薰移目看向慕苑澄——
慕苑澄是公主,容鸢身为容妃、也算是慕苑澄的半位母后,慕苑澄居然跟姜薇一样、一脸不屑、完全不把容鸢放在眼里,甚至不给容鸢请安。
落薰暗自瞪了瞪慕苑澄,心想:实在张狂。
慕苑澄睁大凶狠的眼珠反瞪落薰,扯着尖锐又聒噪的声音,劈头大骂:“你为何这般看我!?你这是在笑话我吗?!”
什么?
笑话?
落薰眨巴着无辜大眼——她总算明白慕晚潇在马车上的感受了,被人冤枉笑话他人的感觉确实委屈——落薰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头,失笑道:“我?敢问苑澄公主,我为何要笑话你?”
慕苑澄侧着身子,不自觉地摸了摸脸上的伤疤。
落薰顺着慕苑澄的手,看向慕苑澄脸上的伤疤——伤口早已痊愈,伤疤却仿佛仍在滴血地横在慕苑澄的双颊,让人触目惊心——落薰注意的却不是伤疤,而是慕苑澄的长相。
落薰每每看见慕苑澄,都会在心中感叹:慕苑澄跟已故的慕骏真是长得一模一样,简直就是穿上女装的慕骏!如果慕骏不是早已死翘翘,说慕苑澄是慕骏男扮女装画上伤疤假扮的,我也可能会相信……
慕苑澄怒指落薰:“你还敢看我!?你再看我,我就命人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落薰赶紧别过眼,做作地吹着口哨,假意看其他地方。
慕苑澄仍不解气地破口大骂:“你不要以为你有几分姿色,就可以在我面前嘚瑟!听闻,你从前只是一个低贱的烧火丫头!就算你用你那几分姿色成功勾引王叔叔,让王叔叔答应娶你为王妃……那又如何?!就算你成了王妃,你也只是一个以色侍人的下贱胚子罢了!”
落薰充耳不闻。
慕苑澄不解气地继续骂:“你以为你真的很好看吗?我呸!就算我脸上有伤疤,我也比你美丽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王叔叔暂时被你蒙蔽了双眼,才会被你所谓的美色所惑!在我眼中,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低贱丑八怪!”
落薰听烦了,拍了拍手,笑着说:“好!苑澄公主说得好!”
慕苑澄怔住了。
落薰故意伸长脖子,死死盯着慕苑澄脸上的伤疤,打趣道:“听闻,苑澄公主痛恨别人盯着她的伤疤看……今日得见苑澄公主,我可以肯定地说……这种传闻,一定是谣传。”
慕苑澄嗤之以鼻,“当然是谣传!我根本就不在乎这小小伤疤!这小小伤疤根本无损我的美貌!无论我脸上是否有伤疤,我都是尊贵的南域公主!我的尊贵与美貌无关,这是你们这些以色侍人的卑贱之人永远无法企及的!”
落薰却摇了摇头,“跟尊贵与否没有关系!我只是觉得……但凡苑澄公主在乎自己脸上的伤疤,勤些上药,伤疤不至于这般骇人地迟迟不见好……由此可见……苑澄公主当真是不在意脸上的伤疤!”
慕苑澄怒了,“你胡说八道!谁说我脸上的伤疤不见好?!我脸上的伤疤已经好多了!我可是日日夜夜让太医宫女留心照顾着的……”
落薰笑出了声。
慕苑澄自知掉进落薰的圈套,更加怒红了脸庞。
姜薇干咳一声,既是为慕苑澄解围,又是提醒慕苑澄——此行目标并非落薰。
慕苑澄咬了咬牙,暂时不吭声。
姜薇冷冷看向容鸢,不屑笑道:“你不要以为,大王如今还愿意多看你两眼,你就算是重新获得大王的专宠。你更加不要妄想,能够再为大王诞下一儿半女。后宫容不下你的血脉。当年,本王后一时大意,才让你九死一生地侥幸诞下慕汐惜。如今……哼,如果你敢用徐娘半老之身怀上龙种……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护你周全。”
容鸢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幽幽地看着姜薇。
姜薇冷冷地对容鸢笑。
毛骨悚然。
落薰举起手,不耻下问般大声问道:“请问王后娘娘,你这段话的意思是……如果容妃娘娘敢怀龙种,你就要让容妃娘娘一尸两命……是吗?”
姜薇脸庞发黑,嗤声说道:“本王后没有这样说,你不要含血喷人。”
落薰装出一脸懵懂,“王后娘娘没有这个意思?那……王后娘娘说了一大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姜薇勾了勾唇,看向容鸢,冷笑说道:“容妃懂什么意思便可。”
落薰故意追问:“容妃娘娘懂什么意思吗?我看……容妃娘娘也不懂王后娘娘的意思……王后娘娘还是有话直说吧!不然……王后娘娘说了一大堆话,我们却都听不明白……如此一来,王后娘娘苦心说了一大堆话,岂不都成废话了吗?”
姜薇怒目瞪向落薰,“你竟敢说本王后的话是废话?!”
落薰装出一脸惶恐,“我没有这个意思,王后娘娘不要含血喷人!我根本就没有听明白王后娘娘话中的意思,哪里能知王后娘娘的话是不是废话?要不……王后娘娘把话说明白,我们再好好判断王后娘娘的话是不是废话?”
姜薇气得扬手想要教训落薰……
此时!
一名宫女慌里慌张地跑进前殿。
姜薇暂时放下手。
宫女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容鸢面前,就连行礼请安都忘了,气喘吁吁地说:“北疆……稜蒙炎将军……又……又来了!”
稜蒙炎?!
姜薇与慕苑澄的嚣张气焰顿时浇灭!
她们惊恐地拉着对方,脸庞发青,嘴唇发紫,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跺着脚,惊恐地看着彼此道:“稜蒙炎为什么又来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慕苑澄脸上的伤疤似乎更红更骇人了,“该不会是北疆长胜君要走慕汐惜那个小贱人还不够,还想把我也抢到北疆后宫吧?!”
姜薇欲要安抚慕苑澄,却只能词穷地喃喃重复:“不会的,不会的……”
慕苑澄更加慌张,“如果北疆长胜君要我……那该怎么办?!我不想去北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母后救我!母后救我啊!”
姜薇吓得直掉泪,“我的澄儿……我的澄儿……我已经失去了骏儿,我不能再失去我的澄儿……”
姜薇与慕苑澄哭作一团。
落薰懒理她们。
容鸢平静地对宫女说:“到底何事?把话说完整。”
宫女用力呼了一口大气,仍是慌里慌张口齿不清:“稜蒙炎来南域是……因为……因为汐惜公主……汐惜公主她……她……”
宫女“她”了个半天,始终上气不接下气地“她”不出个所以然来。
落薰实在沉不住气了!
落薰上前一步,双手抓住宫女的双肩,逼视宫女,“汐惜公主到底怎样了?!你倒是赶紧把话说清楚啊!”
宫女满脸惊恐,提着一口气,张大嘴巴却半天说不出话!
慕苑澄此时飘来一句:“一定是慕汐惜那个小贱人抵不住长胜君的折磨,一命呜呼了!慕汐惜死了,长胜君就要抢我去北疆!母后救我!我不要去北疆!我不要死!”
落薰激动地摇晃着宫女,激动地问:“是不是跟她说的一样!?小白兔是不是被长胜君折磨死了!?你说话!说话啊!”
落薰越是激动,宫女越是说不出话……
容鸢双手搂住落薰颤栗的肩膀,安抚道:“不要激动,让她把话说完。”
落薰反过来拉住容鸢的手,看着容鸢,急得在原地直跳脚,“我让她说!她倒是说啊!”
容鸢很轻地拍了拍落薰的手,直视落薰的眼眸,对落薰摇了摇头。
落薰这才开始冷静下来,一双眼眸却仍是塞满紧张的血丝。
宫女深深地呼吸了好几口,稍微缓过来说:“汐惜公主没事……汐惜公主好好的……没死……”
没死就好!
落薰吁了好大一口气,浑身如抽丝般双腿发软,径直坐了下来。
姜薇与慕苑澄仍是惊恐大哭。
慕苑澄大哭着说:“一定是慕汐惜那个小贱人不甘寂寞,怂恿北疆长胜君把我也抢到北疆后宫!”
姜薇咬牙彻齿道:“小贱人好狠的心!自己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
落薰瞪向姜薇与慕苑澄,心想:我真心希望,小白兔能够这么狠心!我真心希望,小白兔把她们母女俩都拉进北疆后宫那个人间炼狱受苦!
可惜。
落薰深知,单纯善良的慕汐惜不会这样做。
宫女又再深呼吸了好几口大气——实在难以想象,宫女方才是用多快的速度拼命跑到鸾凤宫,宫女心底又压着多少的惊恐害怕与慌张——宫女如拨浪鼓般摇头,摆手说道:“不是!都不是!北疆长胜君……”宫女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北疆长胜君的名号,单是挂在嘴边都让人惊恐嘴抖,“派稜蒙炎将军到南域,是为了……是为了报喜!”
报喜?!
姜薇与慕苑澄顿时停下了哭泣,两脸错愕。
落薰顿时站起了身。
容鸢脸庞滑过一丝错愕,眼底却隐隐透着喜色。
落薰沉不住气地问:“报喜?报什么喜?!”慕汐惜深陷人间炼狱,哪里还能有喜事?
宫女大口大口地喘气……
此时。
慕晚潇大步走进前殿。
落薰当即飞身跑到慕晚潇身前,抓住慕晚潇的手臂就问:“汐惜怎样了?”
慕晚潇表情复杂却言简意赅:“汐惜……被册封为北疆皇后了。”
北疆皇后?!
无论是落薰、容鸢、还是姜薇与慕苑澄,全都瞠目结舌。
她们不敢相信慕晚潇的话。
许久。
慕苑澄颤抖着难听的声音,尖锐地问:“听闻,北疆后宫,女子都如牲口般任由长胜君甚至大臣蹂躏……别说皇后,就连妃子都没有……长胜君怎么可能册封慕汐惜做皇后?!”
落薰瞪圆眼睛看着慕晚潇——她跟慕苑澄有着同样的疑问。
慕晚潇仍是表情复杂,“稜蒙炎说,北疆长胜君对汐惜一见如故,宠爱有加。不仅要册封汐惜为后,还要为了汐惜……遣散后宫。”
“遣散后宫?!”落薰浑身鸡皮疙瘩直竖,全身发寒,“怎么……怎么可能?!”
“北疆后宫的女人,已经全部遣回原籍了。”
“天哪……”
落薰浑身发软。
该为慕汐惜感到高兴的吧?落薰却脑袋空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怪不得宫女死活说不上话了。
慕晚潇扶着落薰,看向容鸢,“大王今夜设宴,宴请稜蒙炎。大王希望容妃娘娘能够出席……”慕晚潇看向仍在瞠目结舌的姜薇与慕苑澄,“王后娘娘与澄儿不必列席。”
慕苑澄根本不敢见稜蒙炎,不出席最好。
姜薇却脱口就问:“本宫贵为南域王后,接见外使这般重要的事情,本王后岂能不列席?”
慕晚潇摇了摇头,“这是稜蒙炎的意思……也是大王的意思。”
姜薇一怔,狠狠地看向容鸢……
姜薇万万没有想到,容鸢也会有母凭女贵的一日!
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