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向晚和苏念安于会议室中传递暗号的举动,被局长朱苟冠毫无遗漏地收入眼底。
他那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眼,悄然洞察着一切,二人的细微动作都无法遁形。
他并未当场戳破,只是在会议结束后,将宁向晚和苏念安单独留了下来。
“你们二人,手段愈发高明了。”朱苟冠的声音低沉而迟缓。
“肖恩绝非泛泛之辈,他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你们心里也有数。这次的案子,证据链务必严丝合缝,否则,我们都将陷入极为被动的境地。”
他的目光如探照灯般,在宁向晚和苏念安身上来回逡巡,似在心中反复掂量着什么。
朱苟冠的脸上浮现出极难察觉的阴鸷。
他并不愿与肖恩正面交锋,而是选择置身于中立立场,企图在各方势力的博弈中维持微妙的平衡。
“你们清楚,我向来是通情达理之人。”朱苟冠似笑非笑,语气中隐隐透出警告之意。
“肖恩背景深厚,他的客户皆是些在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桩案子,若是处理稍有差池,不单王强会逍遥法外,我们也会被卷入无尽的麻烦之中。”
他稍稍停顿,似在等待着两人的回应。
宁向晚和苏念安对视一眼,她们都明白朱苟冠话语背后的弦外之音。
他既不想得罪肖恩,也不愿因这案子而触怒其背后的庞大势力。
“局长,我们明白。”宁向晚的声音沉稳。
“我们定会寻得更确凿无疑的证据,让王强受到应有的惩处。”
朱苟冠微微颔首:“我相信你们的能力,但也得提醒你们,切勿鲁莽行事。肖恩绝非轻易能够对付的角色,他的手段,你们也已经有所体会。”
他站起身来,踱步至窗边,凝视着窗外::“记住,法律的天平是公正的,但行事也需讲求策略。我们不能因一时的意气用事,而忽视了更为长远的利益。”
宁向晚和苏念安默默点头,却对朱苟冠这般所谓的“中立”态度深感不满。
“局长,我们会谨慎行事的。”苏念安轻声说道。
朱苟冠缓缓转过身,冷笑道:“好,那我便静候你们的佳音。记住,别让我失望。”
他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可以离去。
宁向晚和苏念安走出办公室,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才刚刚拉开帷幕。
她们必须更加谨小慎微,不仅要应对肖恩的诡辩,还要提防朱苟冠的阴诡算计。
宁向晚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下意识地揉了揉酸痛的双肩。
连续忙碌了好些日子,她打算今晚回去后能静下心来,好好梳理一下目前的思路。
还没等她走到办公桌前,苏念安就从后面匆匆跑来,气息急促地说道:“前几天听局长说,老法医张明德已经提前退休了,现在由邻市调过来的首席女法医顾云舒接任……”
宁向晚眉头紧锁,声音低沉:“陈婷、萧梦的尸检报告,老张应该已经出具了吧?我明天一早就过来再仔细看看。”
苏念安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我知道你和顾云舒之间有过节,三年前的那场爆炸案,就是她经手处理的……”
宁向晚紧咬下唇:“放心,工作和私人的事情,我心里还是有分寸的。”
言罢,她没再与苏念安多做交流,径直朝着自己的办公位走去。
宁向晚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张相框,里面是她与母亲赵晚吟在九台山玻璃廊桥景区拍摄的合影。
这张照片是宁向晚心中最珍贵的记忆之一。
九台山的玻璃廊桥在阳光的照耀下,她和母亲的合影,则成为了这段美好回忆的永恒见证。
三年前的那个深秋雨夜,她的母亲赵晚吟在一场爆炸中不幸离世。
表面上,这起案件被判定为意外事故,但宁向晚内心深处却始终坚信,这是一场经过精心谋划的谋杀。
三年前的深秋时节,一场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如子弹般狠狠砸向地面。
赵晚吟在慈安堂中药铺中,遭遇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爆炸。
刹那间,熊熊烈火吞噬了整个中药铺,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当救援人员在废墟中找到宁母的遗体时,她已全身焦黑,面目全非,令人痛心疾首。
当时,顾云舒作为主检法医,经过一系列检查后签发了尸检报告,认定这是一起意外事故。
尸表检验:
体表损伤:
全身广泛性Ⅲ度烧伤(碳化面积达87%),符合高温气体爆燃特征
左前臂屈肌群呈“拳斗姿势”(高温肌肉收缩所致)
颅骨局部塌陷性骨折(判定为爆炸冲击波撞击墙体造成)
特殊痕迹:
右手掌心残留金属氧化物碎屑(后鉴定为燃气阀门锈蚀物)
鼻腔黏膜检出丙烷代谢物丙烯酸(浓度0.3mg/L)
内部解剖:
呼吸系统:
气管及支气管内壁附着大量碳化中药粉末(含雄黄、硝石成分)
肺泡腔内充斥黑色颗粒物(能谱分析为不完全燃烧硫化物)
循环系统:
心血中一氧化碳血红蛋白饱和度21%(未达致死量)
冠状动脉发现急性血栓(推测为应激反应诱发)
消化系统:
胃内容物含黄连、黄芩等中药残渣(与其煎药行为吻合)
肝脏细胞空泡化(高温导致线粒体嵴溶解)
毒化检验:
常规毒物筛查:
未检出□□、有机磷等常见毒物
血液乙醇浓度0.02g/100ml(低于酒驾标准)
特殊物质分析
碳化手掌组织中检出异常硫化物结晶。
骨骼样本含微量钡元素。
燃气泄漏浓度达5%-15%爆炸极限(厨房密闭性加剧风险)
煎药房存放的雄黄粉(As4S4)与硝石(KNO3)在高温下生成自燃性混合物
死者于21:40分调整燃气灶火候引发初始泄漏。
22:05分金属疲劳断裂导致燃气大量逸出。
22:17分中药粉尘遇明火引发爆燃。
直接死因:
全身严重烧伤合并急性呼吸循环衰竭
案件性质:
意外事故,符合燃气泄漏引发粉尘爆炸的理化特征。
宁向晚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个结论。
她清楚地记得,母亲在出事前曾多次神色慌张地提到有人跟踪她,似乎预感到了某种潜在的危险。
宁向晚自己在仔细勘查爆炸现场后,也发现了诸多不合常理、令人心生疑窦的细节。
监控录像清晰显示,宁母在爆炸发生前的21:47分还在专注地调整煎药的火候,这就意味着她当时并没有离开厨房。
可尸检报告却表明,她的呼吸道中存在大量丙烷气体残留,这说明她在爆炸发生的瞬间极有可能就在厨房内。
这种明显的矛盾之处,让宁向晚对“意外”的判定产生了怀疑。
现场勘验记录显示,厨房的燃气阀锈蚀断裂,安全阀存在缺陷,乍一看似乎是导致爆炸的直接原因。
宁向晚经过深入思考和分析后发现,药材库房中存放着大量的雄黄粉和硝石,这些传统火药原料在高温环境下极其容易自燃。
她由此大胆推测,很可能是有人蓄意将这些易燃物放置在药材库房中,精心制造了这场爆炸的假象,以掩盖背后不可告人的目的。
赵晚吟的左手掌检测到金属疲劳纹路,按照顾云舒的推断,这表明她在爆炸发生前曾拧动过老旧的燃气阀门。
宁向晚对母亲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她深知母亲并不熟悉这些复杂的机械操作。
这个细节更加深了她的怀疑,她坚信有人故意设局,制造了这场看似意外的事故。
宁向晚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
当时,消防局副局长出于正值安全生产月的特殊时期等因素,要求在48小时内迅速结案。
这种不合理的要求,让宁向晚敏锐地察觉到,背后或许存在着一股更为强大的势力,在推动着这场“意外”的认定。
三年前的那个深秋,寒意已悄然弥漫。
宁向晚与顾云舒在尸检室,激烈的对峙。
至今仍如烙印般刻在宁向晚的脑海中,清晰得如同昨日发生。
宁向晚紧握着一份八角茴香灰烬的样本,脚步匆匆,猛地闯入了解剖室。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这是军用炸药催化剂的植物载体!”
顾云舒冷漠地扫了一眼宁向晚手中的样本,眼中满是轻视。
她毫不留情地轻轻推开宁向晚递来的样本,语气冰冷如霜:“硫化物可能来自雄黄遇热分解,你的物证保管链呢?”
这简短的话语,如同利刃,精准地刺向宁向晚的软肋。
宁向晚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监控如实记录下宁向晚压抑已久的怒吼:“你们法医的刀能切开尸体,难道就切不开这背后的黑幕吗!”
顾云舒沉默不语,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宁向晚。
此时的宁向晚手中并无足够的证据来推翻她的结论。
那是一个静谧得令人窒息的夜晚,尸检室里惨白的灯光显得格外刺眼。
顾云舒将尸检报告用力地摔在停尸台上,她的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同情不能篡改科学数据,除非你能证明——”
宁向晚深吸一口气,这是决定成败的关键时刻,是她最后的机会。
她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泛黄的纸张,那是她母亲毕生心血研发的解毒剂配方。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她每晚喝黄连解毒汤,嗅觉灵敏度是常人五倍,怎么可能闻不到燃气泄漏!”
顾云舒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波动。
很快,她便扯开白布,露出宁母那焦黑的尸体。
她的声音冰冷刺骨:“那她更该闻到死亡逼近的味道!”
宁向晚的脸色瞬间变得毫无血色,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她明白,顾云舒的话都似冰冷的钢针,将她逼入万劫不复的绝境。
她紧咬着牙,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你难道不知道,她是为了保护我,才选择牺牲自己吗?”
顾云舒冷冷地凝视着宁向晚,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
她心里清楚,宁向晚的怀疑缺乏确凿的证据支撑,而她必须坚守自己的结论。
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宁向晚,法律是公正的,但证据是唯一的依据。没有证据,一切都是徒劳。”
顾云舒签发的尸检报告,更像是一层迷雾,掩盖了事件背后隐藏的诸多秘密。
时光荏苒,三年过去了,宁向晚始终没有放弃对真相的执着追寻。
顾云舒的“意外”判定背后,必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