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隐隐传来嘈杂的声响,木板被踩踏的咯吱声响起,扰乱了利乌斯的思绪。
副队珀西见利乌斯迟迟不下来,有些焦急地拾阶而上,一到二楼便将男人的窘境收入眼底。
“长官!”
“你怎么……”
“拿脱离剂过来。”利乌斯淡淡道,忍着眼里针扎似的疼痛,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跑上来没见什么人吗?”
珀西忙着翻找药剂,听到这话一头雾水,“没有......不是村民都被抓起来了吗?”
闻言,利乌斯有些头疼,不耐地闭上眼睛,没有再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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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塞斐尔还没走到大染缸旁,泛着银光的刀剑就挡在他身前,两个领头的小兵拦住了他的去路,“阁下,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塞斐尔转头,碧绿色的眼眸透着笑意,仿若有回旋的幽波从眼底升起,轻声道:“抱歉......”
没待小兵们反应过来,脑袋顿时一晕,手臂自觉收起长刀,整个人便恍惚地朝着反方向走去。
塞斐尔没再管,带着身边的小精灵靠近遍布污迹的染缸。
“你见过这东西吗?”塞斐尔轻轻敲击着敞口容器的外壳,光滑的陶瓷摸着极为舒适,缸体厚实,暗紫的金属箍加固在外沿,整体来说外形相对质朴。
阿卜趴在魔球里,好奇地朝染缸里面张望。
深蓝泛紫的浑浊液体在容器里面飘荡,密密麻麻的暗色肉球附着在陶壁上,随着无风自动的水流一齐蠕动。
阿卜砸了咂嘴,嫌弃地转过头,不愿再看这恶心的场面,“没见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臭乎乎的......”
听到这话,身旁的塞斐尔哼笑一声,不甚在意地伸出手,朝着染缸里面探去。
还没等到手伸进去,一块小石子流星般从门外穿进来,裹挟着凌厉的风刃瞬时击打到缸壁上。
——啪嚓
霎时,一道细密裂纹以撞击点为中心,迅疾蔓延开来,眨眼间便布满整个缸身。
下一秒,蓝紫色的液体岩浆般喷涌而出,染缸轰然四分五裂。
塞斐尔躲闪不及,雪白的圣袍被暗紫色的浑浊液体溅了一身。
“呼。”他长舒一口气,缓缓扬起了唇角,直起身朝门外看去。
微风卷着掉落的风语叶划过门檐,此刻门口空荡,不见人影。
塞斐尔眯起眼,敲了敲旁边的小魔球,“闻到什么了吗?”
阿卜双眼圆睁,仍震惊地看着遍地狼藉,恍惚几秒后反应过来,“啊?不还是刚刚的臭味吗......咦,现在好像消散一些了......”
塞斐尔本想好好查探一下这染缸内部附着的暗色肉球,没想到被人截了胡。
地上随意洒落着碎裂的陶瓷片,暗紫色的黏液随着陶瓷片滑落,滴答滴答渗入地下,哪还有什么蠕动肉球的身影。
这人的隐匿能力在他之上,如果是法阵隐匿,他一定能察觉到踪迹,但偏生他没一点感觉。
要么是魔药,要么就是......
塞斐尔垂下眼帘,打量着自己身上这身狼藉的行头,心情坏的没边。
这下好了,就算他没恶意捣鬼,这任务也完不成了。
不欲再停留,一人一精灵快步走出门外,朝汇合点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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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斐尔作为银霜堡为数不多的圣阶训导师,本身天赋卓绝,又是全元素亲和体质,自然大多类型的法术都使得不错。
除了一类——净化类。
大到暗元素净化,小到脏污净化,在这方面几乎是完完全全的庸才。
不擅长暗元素净化还说得通,毕竟他的体质多少掺点暗,可连基础的脏污净化都做不到的话,未免有些过分了。
“唉,我也没办法呢。”塞斐尔带着阿卜从服饰铺坊走出来,换了一身新的行头。
阿卜气呼呼地看着手里数量骤缩的银币,心疼地数了又数,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塞斐尔,“先生,你以后会补给我的吧......”
塞斐尔哼笑着,漫不经心挥挥手,“当然当然,我还会骗你不成。”
两人正走着,塞斐尔回想起布坊发生的事,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朝小精灵问道,“阿卜,你跟那位长官到底什么关系?”
阿卜双手一紧,害怕得汗都冒出来了,“没,没什么关系。”
塞斐尔没回头,冷淡的声音飘进魔球里,“哦?”
他像是打定了主意要逗一逗这个小精灵,话语不停,“宝贝,刚刚情况紧急,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可是立马就把你放进了魔球里,现在你又要瞒着我吗?”
阿卜抿了抿唇,心头又泛起一丝愧疚。
耳边又适时传来塞斐尔的声音,“不过也没关系,毕竟我对你来说就是个陌生人,你不想告诉我也正常。”
阿卜骤然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自顾自顺着男人的话语想着,确实很正常啊,他这样做也是有苦衷的。
可这心还没放下去,塞斐尔魔鬼般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唉,可是我这回毕竟是得罪了他,下次被他遇上,不知道还能不能骗过他的眼睛。”
“他似乎对暗元素过于敏锐了,或者说是有点讨厌?别下次寻到什么魔药破解,我们可就躲不过去了......”塞斐尔兀自说着,身后的小精灵脸色倒是越来越白。
“我们不会经常遇到他的,先生您,您在圣殿的,不是吗?”利乌斯讨厌死圣殿了,肯定不会经常去那的,阿卜脑袋转得飞快。
“况且利乌斯不讨厌暗元素,您可以放心,他不会对先生你做什么的。”阿卜嘟嘟囔囔着,名字大咧咧叫着,但就是不肯说跟利乌斯的关系。
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利乌斯不是歧视暗元素体质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对好好先生大打出手,阿卜小小的脑袋想不明白。
塞斐尔轻笑一声,觉得这小精灵还算聪明。两人迂回几番他也有些累,套了这么多话塞斐尔都猜出来了,利乌斯肯定是阿卜的主人,不然哪会这么了解利乌斯。
小蠢蛋一个,老底都透出来了还这么嘴硬。
于是男人适时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一定要在魔球里待着,我可以直接送你回家,这样我也不用费时找材料,你也不用耗费心力布法阵,岂不是两全其美?”
阿卜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听到这话又艰难开口,“不不不,我......我不知道家在哪。”
天呐,房子的前门被设了法阵,要是从前门进去肯定会被利乌斯发现的,到时候比死还惨。
他又该怎么解释为什么回自己的家还不能从前门走?
塞斐尔暗自打量着阿卜的表情,不自觉地微微扬唇。
——也太好捉弄了。
今天又让他摸出一条信息,利乌斯养小精灵是为了什么?
塞斐尔可不信利乌斯是那种有闲情雅致救助流浪精灵的大善人,精灵一族在魔药制作上有超乎寻常的天赋,利乌斯养这小东西一定有大用。
他默默想着,身后的阿卜见塞斐尔终于不发问了,沉沉呼出一口气,累成一团瘫倒在魔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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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铺门口——
一头火红卷发的盖拉德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前的藤椅上,身边人两两成双窃窃私语着,就他一个被排挤的局外人孤零零坐在一旁。
少年越想越郁闷,手下无聊地拽着椅背的藤条,随意地拉扯着。
“死小子!停下你的手!”
一声暴喝从身后传来,盖拉德被吓了一大跳,立马从椅子上跳起来朝身后望去。
身后——酒铺老板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盯着他,卷曲的棕髯凌乱地覆在微黑的脸庞上,随着身体一齐抖动。
盖拉德感觉莫名其妙,不就几根破草藤,至于吗?
咽下心里的郁气,委委屈屈道,“对不起,我不拽了。”
身边又传来低低的偷笑声,四周的同事围着盖拉德说着小话,盖拉德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这边,黑脸大汉见盖拉德不动了,冷哼一声转身回了柜台。
盖拉德还没松一口气,肩上便冷不丁被搭上一只手,熟悉的嗓音响起,“盖拉德,萨莉亚还没回来吗?”
少年被连吓两次,魂儿都飘了出去,此刻硬生生压下心里的骂声,转过头看向塞斐尔。
或许是美色动人,望着塞斐尔翠晶石般的眼瞳,盖拉德的心情都好了一些,不自觉抱怨道,“不是的,萨莉亚刚刚回来了一次,光找到了丹力,但是耶芙丝还没回来,萨莉亚交代了几句又走了。”
塞斐尔沉吟片刻,出声问道:“丹力在哪?”
盖拉德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义愤填膺道:“在酒铺杂物间里面躺着呢,这酒铺老头相当吝啬,开间房都不行,硬是说被约满了,只准我们把人放杂物间的小床上。”
塞斐尔点点头,附和着,“真是相当吝啬呢,我进去看一下,萨莉亚回来麻烦叫下我。”
盖拉德还没反应过来,塞斐尔便掀开酒前门的闪石珠帘走了进去。
——哗啦啦
五色闪石被来人拨动,圆润晶莹的颗粒在暗光下浮动着冷冽的色泽,几秒后随重力啪嗒嗒落下,模糊了来人笔挺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