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习习,塞斐尔猫着腰,一路跟在小精灵身后朝人群喧闹处走去。
军团东区乱作一团,守卫的喊叫声、人群喧闹的步伐声充斥耳旁。
“没办法了,副队,赶紧通知长官吧!”
“该死的……又少不了一顿批……”
“长虹使怎么偏偏今天来?”
“该不会是故意把那只暗精灵放跑的吧……”
塞斐尔的身形隐没在黑暗里,默默听着耳边小兵的嘟囔,在脑海里记下关键信息。
‘长虹使是什么东西?’塞斐尔微微眯起眼,轻巧地跳上屋檐,自上而下俯视着纷乱的人群。
这碧波港的势力还挺复杂,有了圣殿和军团还不够,又来了个劳什子长虹使?
塞斐尔体型修长,为了避免被发现,整个人紧贴在屋顶的黑金壁檐上,如同灵巧矫健的黑豹般悄无声息地在屋顶上潜行。
纯黑的兜帽将一头炫目的灿金长发包裹住,唯余男人俊美逼人的面庞暴露在外。
‘这个阿卜,跑得还挺快。’
塞斐尔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阿卜的身影,看着小家伙滑溜地穿行于黑暗中,身法格外诡谲,巧妙地避开了一路上通行的守卫。
——简直像是天生的暗精灵。
“看来小家伙身上还藏着很多秘密。”塞斐尔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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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阿卜就顺着军团东区的A3哨塔下钻了出去,身上灰扑扑的,早已看不出原来整洁白净的样子。
他循着鼻尖微弱的血腥味朝高塔的死角处走,拐过墙角——身前是一片茂密的银霜草群。
高度能顶两个阿卜,就算再高大的人藏在此处也难以循迹。
小精灵也有些吃惊,他被利乌斯带着来过几次军团,却也是第一次发现这处地方。
他试探着走近几步,鼻尖的血腥味更浓了。
“你还在吗?”阿卜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对着银霜草群后的人影道。
“别怕,我不是军团的人,我也是精灵。”阿卜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塞斐尔就蹲在暗墙的顶部,看着阿卜怂兮兮地朝着草堆里面走,莫名有些好笑。
夜里冷风呼啸,空中夹杂着草叶被寒风吹打的簌簌响声,一道听不出感情的男音却传了出来。
“你把别人带来了。”
阿卜抬起的脚猛然滞住,“什么?”
下一刻——尖锐的利石自声源处破空飞来,闪电般直击塞斐尔的方位。
“嚯。”塞斐尔轻笑一声,猛踩墙沿转身腾空而起,流星般朝阿卜的方向翻滚了过去。
“这么凶。”
声音刚传到阿卜耳边,下一秒他整个人都被塞斐尔抱了起来,正正挡在男人身前。
风声依旧,利石的破空声却陡然停滞。
冷冽的暗香在阿卜的鼻尖浮动,小精灵僵硬的身体立马活了过来,“别别,别打了,他是我的好朋友!不会伤害你的……”
塞斐尔哼笑一声,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用词。
可惜身陷囹吾的暗精灵不像阿卜这般单纯,没过多久,冷淡的男声便自银霜草后传来,“你走吧,我不相信外族。”
阿卜莫名有些难过,自从来到碧波港以来,他就再没见过暗精灵,鼻尖熟悉的味道告诉阿布——眼前不见踪影的暗精灵,极有可能跟他有血缘关系。
却没想到他会不愿意见他。
塞斐尔望着自顾自伤心的小精灵,心里坦荡一片,完全没有是自己毁了阿卜跟亲人见面机会的自觉。
他舔了舔唇,不自觉扬起唇角,小声对阿卜道,“我有办法让你们两见面,要不要我帮你?”
阿卜懵懂地抬起头,“啊?”
下一刻,抱住他的双手蓦然自腰间脱离,冷风成刃,迅疾地划过阿卜的面庞。
不知从何处汇集而来的寒风迅猛地刮开眼前密集的银霜草群,银白的草叶如冰刃一般交相敲击,顷刻间横裂出一条天然通道。
塞斐尔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阿卜眼前,伴随月影晃动,男人的身形亦似流光幻影——迅疾地穿梭过重重障壁,直击那道隐形的魔力屏障。
——咔嚓
伴随着隐形屏障的破裂,半躺在后墙上的高大人形也逐渐显现。
“卑鄙。”奄奄一息半躺着的男人轻声道。
塞斐尔但笑不语,静静打量着墙角的暗精灵。
男人上半身赤.裸着,古铜色的肌肤上覆着一道道赤红的暗纹,不时有金光闪光,下一秒暗纹却又消失不见,似乎从未出现过。
似乎因为魔力耗尽,尖翘的精灵耳也完全显露出来,耳骨上还缠着黑金的骨环,不知道是什么骨头做的。
阿卜见状,快速地冲了过来,捏着手指,满怀歉疚地开口,“对不起,我没想这样的,塞斐尔不是故意的……”
小精灵似乎是被养得蠢过了头,还不忘帮罪魁祸首开脱。
一旁奄奄一息的暗精灵似乎也是这么想,但只是疲惫地睁着眼睛,没有开口说什么,就这样静静打量着阿卜。
“你发育有问题。”暗精灵开了口。
阿卜点了点头,似乎不想提这个话题,指着男人心口不断流出的黑色脓液,小心翼翼道,“要不先帮你治伤吧。”
闻言,暗精灵冷笑一声,“怎么治?靠这个人类?”
因着刚才的事,他似乎对不顾别人意愿的塞斐尔很是不满。
阿卜倒是满怀希冀地望着塞斐尔,双手合十卖着萌,“塞斐尔求求你了,你一定有办法的。”
他来不及想为什么明明塞斐尔自己说不想出来的,却还是跟着他来到这里。
——当务之急是要救他的近亲同族。
塞斐尔却是没动,听着不远处卫兵搜查的声响,急死人不偿命般柔和地笑了笑,“怎么伤的?”
暗精灵嘲讽地闭了眼,不欲跟阴险狡诈的人类纠缠。
塞斐尔可不怵这种犟种,轻飘飘故意讽刺道,“偷东西被人抓了吧?”
原本还心平气和闭眼的暗精灵猛地睁开了眼,冒着怒火的绿瞳直直与塞斐尔对视。
不对视还好,一对视暗精灵反而愣了下,眼里的怒火也渐渐地熄灭了。
——两人有一双近乎相同的碧绿眼瞳。
绿色的眼珠在整个大陆都很常见,或浅或深或明或暗,但奇怪的是——两人的色泽不仅相似,连眼瞳内里松针晶状体环聚的银白纹理都大差不差。
精灵族永生的先知巨树下流传着古老的颂词——或是无尽之海的深处,或是元素荒原的终途,相信那与你拥有一对眼瞳的兄弟,他是你前行路上最忠诚的伙伴。
塞斐尔也愣了一下,随即微妙地挑起眉来。
半晌,像是故意躲避这个话题,他轻声道,“问你呢?怎么伤的?”
暗精灵缓缓移开目光,“我只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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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亮起,靠近哨塔的萤石也熠熠闪光起来,卫兵们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阿卜也急得额头疯狂冒汗。
“塞斐尔,怎么办怎么办,他们快要找过来了!”小精灵疯狂跺着脚。
塞斐尔倒是不太急,边打量着男人身上或浅或深的纹路,边毫不留情地给暗精灵的胸口上施展治愈术。
全属性的魔力元素便于施展,天地皆是他的养料,在这么一处银霜草疯长的地点,更是便于塞斐尔取用。
暗精灵沉默地躺在原地,任凭阴险的人类在他身上施为。
阿卜地眉毛紧蹙在一起,小心翼翼地问着同族的暗精灵,“伤好之后你能自己溜出去吗?”
暗精灵点了点头,没有隐瞒这只单纯过头的精灵幼崽。
阿卜呼了一口气,“那就好,那……那我以后可以找你去吗?”
他结结巴巴的,“嗯,我是说,你能给我留个传送信物吗?我已经好久没见过暗精灵了,有好多事情想问问。”
塞斐尔在场,阿卜明显有所隐瞒。他自己藏着一些小秘密,利乌斯既然不知道,塞斐尔更不能知道。
塞斐尔轻哼一声,没立刻揭穿他。
身下的暗精灵不知为何,也没有立刻答应,敛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听着不远处的人声,塞斐尔忽然抬起手,用力地扯下了暗精灵耳朵上的骨环。
——血液滴答答流了下来。
暗精灵吃痛地嘶了一声,抬手捂住流血的孔口,面色不善地盯住塞斐尔。
一旁的阿卜也吓坏了,连忙靠近,“塞,塞斐尔,怎么了?”
塞斐尔还是笑眯眯的,施展完治愈术后,在伤口上轻轻倒了一滴魔药,随即靠近他低声道:“我今晚本来不准备出手的,你毁了我的休息日,以后记得还回来。”
他说完便直起了身,似乎想起了什么,弯着眸子补充道,“碧波港一年一度的圣祭日,我们在那天见面,到时候准备好你的报酬。”
“顺便,”塞斐尔看向阿卜,转头柔声道,“你们两也能再见一面?”
伤口缓慢愈合,暗精灵也撤下了捂耳朵的手。冷淡的眼瞳似有若无地掠过阿卜,随即点了点头——似是应和。
阿卜这边看看塞斐尔,那边又看看备受磋磨的暗精灵,抿着嘴不敢出声。
塞斐尔也没给他出声的机会,将骨环塞进了兜里,抱起阿卜就准备朝哨塔上空飞去,临走前回头看了眼暗精灵,“跟你的同族说声再见?”
阿卜看了眼缓慢站起身的暗精灵,突然想起点什么,“诶,我叫阿卜,哥哥你叫什么?”
肤色略深的俊美精灵张了张嘴,可惜没发出音来。
像是意识到什么,意味不明的目光瞥向塞斐尔。
一袭黑袍的塞斐尔没顾得理会他的目光,抱着略显遗憾的阿卜朝哨塔飞去。
——忘了,刚刚的魔药有短暂剥夺人语言能力的副作用。
塞斐尔没把这当回事,反正总有下次见面的机会,除非这家伙实在太菜,帮了他也没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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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精灵快速地在哨塔群内穿梭,眼看就要回到住所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却从耳边传来。
“今天被带来的那个圣殿男侍呢?身边有一个小精灵的那个。”
塞斐尔心下一惊,抱着阿卜身形一转,快速躲在小屋后。
……是利乌斯的声音。
——此刻,距离一人一精灵的住所约莫只有几百步的距离。
塞斐尔偷偷探头朝外瞧——男人似乎是匆忙赶来,一向系紧纽扣的丝织衬衫此刻乱糟糟地扣着,因热意沁出的汗珠沾湿了前胸,露出朦胧的肉色来。
“守卫就守在门前,没见人出来过。两人睡得很熟,外面萤石这么亮也没见人出来问。”一旁的副队随意答道。
‘坏了。’塞斐尔无奈叹息道。
果不其然,利乌斯即刻停住了脚步,黑曜石般的眼瞳居高临下望着副队,些许冷气逸散出来,“哦?带我过去。”
——完蛋。
塞斐尔咂了咂嘴,得赶紧想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