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的裙子是秦秋月刚给她买的新衣服,忍冬总说那荷叶边的袖口真好看,如今袖口的蝴蝶结一抽,那袖子松开来,直接就往上撩了。
小和终年没有晒过什么太阳,脸上总是惨白没有血色,如今把她按到板凳上撩她的袖子,那雪白的臂膀更是冷白。彩姑知道她素来要强,一旦知道自己躲不掉,就会装作轻松的样子,但她另一只手狠狠揪着膝盖的裙子,还是把自己给出卖了。
伏牛都不知道是小和的胳膊更白,还是她的脸色更白了,于是不动声色说道,【我知道你一定吃过不少苦头了,其实这——】
突然彩姑“咳咳”两声,伏牛止住话头看她,知道她另有其意,顿了一顿,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立刻转了话头,故意叹口气说道,【还是太瘦了,不好下针,这样要扎到骨头里去的。】
果真小和的脸更白了,又逞强着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强忍着没哭。伏牛无奈,她原本想安慰小和,这阵仗只是看着吓人,但下针之后走的是经络,并不怎么疼,至少不会比那蜂针疼。只是要帮着小和将眼泪还完,便和彩姑打个配合,吓一吓她,谁知道这丫头性格要强,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照这么下去,要什么时候才能还完啊?
小和本就紧绷着一根弦,彩姑和伏牛还不紧不慢的聊天,根本不管她死活,她就乖巧的坐在板凳上,然而能对付小和的似乎只有彩姑一人,她从伏牛手中接过小和雪白的臂膀看了看,又吓唬道,【你知道今天为什么两个人在吗?】
小和不知道彩姑整的是哪出,毫无防备的抬头看她,傻傻的摇摇头,不料彩姑看着她笑着说道,【怕你跑掉,特意找帮手来按着你呢。】果然小和那傻丫头不禁吓,眼泪立刻涌了上来,彩姑见她红了眼睛,说时迟那时快的补上一句,【你知道的呀,前朝在动刑的时候,也是这个配置。】
彩姑就这样眼睁睁又笑眯眯的看着小和的眼泪滑落下来,她急忙低下头,用袖子将眼泪一抹,当作无事发生,彩姑满意的笑了笑,这才开始认真在她手臂上找穴位,那银针要从肩髓穴入,从外关穴出,游经手臂上的经络,打通她的经脉。
彩姑的手凉凉的,吓得小和往回一缩,可惜她也没有得到什么人文关怀,彩姑还凶巴巴的拉她的胳膊,说道,【你躲什么!要不要再让你去地上打两个滚?】
小和知道彩姑这是奚落她呢,她刚刚一时害怕,就想找个什么抱着,结果是没什么用的忍冬。彩姑最喜欢撕的就是她的面具,总是不叫她好过。可小和也是个犟种,非得和彩姑顶嘴,【前辈,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彩姑知道这是把她惹急了,心中暗笑,这外面的花花世界哪有徒弟好玩啊?便板着脸说,【还早着呢。】
小和就知道她会这样,撇撇嘴不理她,但彩姑一天到晚也没什么乐子,就这个徒弟最好玩,于是逗她,【你好像不是很意外啊。】
谁知道小和夹枪带棒的,说道,【前辈的医术没什么好意外的。】
伏牛只道,那丫头只是瘦弱,但并不卑微,仍保留着一贯的风骨,但彩姑最不喜别人顶嘴了,果然听了就扯小和的脸,骂道,【以下犯上没大没小!】说罢桌板一拍,云鹤不知从哪翻着跟斗飞了过来,彩姑看都没看便伸手一接,接着拉来板凳,在小和面前翘着二郎腿坐下,威胁道,【说吧,你们平常还怎么在背后编排我的,我也听听。】
小和见彩姑搬出云鹤就知道她来真的,她虽有风骨,但也能屈能伸,并没有傻到那个程度自讨苦吃,便压着不说话了。忍冬就撅着腚在外面偷听,见师父请出云鹤,吓都吓死了,突然被一股力量毫无感情的一推,于是破门而入连滚带爬,摔在二人脚边。
什么啊?!
忍冬回头一看,可是门口什么都没有。她有些害怕,可是来都来了,小和是个耿直的傻瓜,但忍冬不一样,她嘴甜会哄人,急忙抱住师父的胳膊,陪着笑说道,【师父,您消消气。我们哪敢编排您呀,师父的术法高明医术高超,是个顶天立地的人物呢!】
傻子都知道忍冬是让小圆踹进来帮姐姐劝和的,彩姑也无意真的与她计较,只威胁小和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云鹤在小和面前轮转盘绕,忍冬急忙按下云鹤,说道,【是呀是呀!她也是这么想的!】
伏牛就静静坐着看彩姑演,她们是旧相识,彩姑这人的品行作风,她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她今天要计较这件事,就翻不了页了。
眼下两个徒弟战战兢兢,彩姑又故意说道,【我可是听见有人说我蛮不讲理虚有其表爱拿架子脾气差……还说我什么来着?装腔作势自视甚高——】彩姑看向小和,把她吓了一跳,但彩姑也没有想放过她,而是暗示道,【还有么……是不是有人觉得我妄自尊大,好为人师?】
小和还没急,忍冬就急了,她从地上跳起来为小和争辩,【没有没有!她从来没有说过这些!】
【哦?那她说过什么?】
小和要拉忍冬的袖子已经来不及了,忍冬就那么水灵灵的脱口而出,【她只说您麻将打得不好,其它的什么也没说过呀!】
伏牛扶额,这下好了,真是卧龙凤雏。
彩姑这人变化多端,高深莫测。
她可以接受别人说她蛮不讲理虚有其表装腔作势自视甚高妄自尊大好为人师,但不许有人说她麻将打的差,彩姑立刻火冒三丈,小和可以分辨彩姑是在招惹她还是真的生气,见彩姑脸色一变,小和急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果不其然,彩姑大发雷霆,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可以说我玄门术法不行,但你不能说我麻将打得不行!】
伏牛无奈,可是小圆又趴在那窗边疯狂暗示,就在彩姑要爆发之际,连忙起身按住她,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彩姑手一点,小圆也从那屋外摔进来,她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灰嘟囔道,【我怎么了嘛。】
【你怎么了!】彩姑指着伏牛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好宝贝,天天上我屋里偷卷轴,还让我的寿命平白无故负债一千年!】
伏牛瞪了小圆一眼,她和秦秋月好不容易帮着把虚空的坑填完,怎么又来。她“啧”了一声,小圆不高兴的转过身去,延续祖上传统,顶嘴道,【哪里是平白无故啊,东西还不是您自己要的。】
彩姑迟早被这姐妹俩气死,她举起云鹤追得三人七上八下,十个伏牛都拉不住,突然外面飞来一只纸鹤,彩姑黑着脸打开一看,原来是秦秋月招呼她麻将三缺一,她这才气鼓鼓的扔下云鹤走了。
屋里三人十分狼狈,小和还散落一只袖口。至此这三人才盘算道,【师父怎么知道我偷她卷轴啊?她背后长眼睛了。】
这时,太婆的小白从外面跑进来找姐妹几个玩,忍冬蹲在地上,一边摸一边说,【师父精通玄门术法,肯定是施了什么法术,是我们不知道的。】
小和推她空空的脑袋,示意她别说了。
小圆又惊叹道,【是呢,那玄门术法高深莫测,《九章符书》里写了,墙上会长耳朵,柱子上会长眼睛,小白还能变成人呢!】
忍冬笑呵呵说,【那人能变成小白么?】她和小圆相视一笑,突然冷起脸来,小白在地上撒娇打滚,忍冬急忙缩回手,小圆又神秘兮兮的说,【怪不得我们做什么说什么师父都知道呢!】
小和不懂玄门术法,更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只见忍冬和小圆看向小白,害怕的退了一步,可小白是只傻狗狗,摇着尾巴鼻子湿湿的,舌头伸得老长,咧着嘴笑,见她们不摸自己了,从地上站起来,朝三人走来。
忍冬吓得要死,哆哆嗦嗦的说道,【还有,师父和小白,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
小圆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小和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只呆呆的跟她们往后退了几步,心里寻思着,什么意思?
小白是师父变的?
师父是狗?
门外,伏牛和彩姑才想起正事来,别叫小和偷跑了,于是折返回来,结果刚到门口听见二人吱哇叫唤,一人目瞪口呆,三人大放厥词“师父是狗”……
彩姑都没脾气了。
这时伏牛没忍住,冷冷嘲笑道,【这么傻的徒弟,你竟然有三个。】
彩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