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笑知没有来得及思考以大人的事。她只是坐在床边,一刻不离趴在那窗边看着,满身伤痕的小圆又呆呆傻傻靠着那木头柱子坐着,街上的人群还热闹,慢慢的,人越来越少,灯也熄了,到了深夜,小圆面前的馄饨摊也推着车走了。
小圆一瘸一拐跟着走到路中央,不知该去哪。那卖馄饨的冒着热烟的车走了,寂静又漆黑的夜就只剩小圆一人了。小圆并无归处,她抬头看看月亮,那晚的月亮似银盘,就像姐姐为她起名那晚一样。
落叶飘零的院子,风笑知抱着小圆,送走了伏牛婆婆,她看向天空,那晚花好月圆,月似银盘,她低头看看襁褓里的小圆,伸手轻轻摸她的脸,小圆开心的伸手握住她的拇指,风笑知也笑了,微风拂过,她说,【就叫她小圆吧。】
小圆就在那柱子旁打瞌睡,风笑知就在那窗边看了一夜。不过关禁闭的四人并没有过上什么苦日子,小圆身上有伤,并不妨碍她找活干,她一瘸一拐的在街上从东边走到西边,有时抱着一袋玉米,有时捧着一袋香料,有时去后院帮忙砍柴,她身上的伤并不见好,走路也一瘸一拐的,经常腿软就摔倒,太阳又照得她的脸惨白,就像在江阳城见到她的时候一样。
风笑知什么也不干,夜以继日在那窗边看着。小圆有时也会回来往阵里送东西,有时是馒头,有时是葱油饼,还有水壶和现摘的应季的水果,运气好了,还要往里扔旧书摊上称斤卖的话本,还有破旧的棋盘,有时还给果儿送糕点。
忍冬和果儿靠着小圆在那屋里过得十分自在,风笑知的脸色和小圆一样惨白,只呆傻了一般哪也不去,只趴在窗边看着小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风笑知总不合眼,只痴痴看着小圆,彩姑在自己的小床上吃着饼子看话本,忍冬和果儿在桌上下棋。风笑知看见小圆在那台阶上磨香料粉,和她在江阳城那破落院子磨火灵根的时候一模一样,面无表情眼神呆滞,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像极了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头人。
风笑知太怨恨自己了,她是一个懦弱的人,她只敢这样偷偷看着,当她真的面对小圆,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没法像忍冬一样短暂的放下,她亲手掩埋二万人的尸体,她亲眼所见风月城的惨状,她无法释怀曾经的末日,小圆的事永远不可原谅,她们永远也回不去了。她私心留小圆一命,已经辜负了那二万怨灵,她本想此生和小圆再不相见,干脆忘了她的存在,偏偏命运捉弄,她们不停的捆绑在一起,她放不下,又无法面对。她知道自己不够诚实,也无法欺骗自己,她的内心总是在动摇,可是她也没有办法。
风笑知就是这样,遵从自己的思想,又违背自己的内心,她仍在那看着小圆。小圆抱着一袋剥好的玉米粒,正从街上走过,要去铺子里交差。她的袖子被袋子夹住滑了上去,露出一截惨白的手臂,和没有痊愈过的伤痕。她的腿也不大好,虽不怎么摔了,但走多了就要疼,因此总是走得慢慢的,小心翼翼的。
那街上有个坑,果儿在那里摔过。小圆从那坑边经过,并没有摔,但一旁的马车轮子却让那洞坑硌了一下,一车货物甩尾,竟将抱着一袋玉米呆呆走着的小圆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