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管你是怎么发现的,小爷最讨厌人在临死前唧唧歪歪求饶的,你给我好好憋在肚子里等见到阎王爷再说吧。”
干瘦青年嗤之以鼻道:“亏你们还自诩所谓的正道大派,就是一个个惜命鬼,平时装得人模狗样,刀落到七寸子上就不装了,又叫又求饶,一群孬种!”
不是,他有病啊。
死到临头不求饶她干什么,给他来一段即兴rap嘛,姬九斤心中无语,脑子却转得飞快,顺着对方的话开始发挥。
“害,说实话,像您一样看透生死的人物,世间本就没几人。”姬九斤手垂在腰侧,心中杀意浮动,储物袋内紫阳决蓄势待发:“横竖要交代在这儿了,前辈给个痛快话——您老的尊名怎么个写法?我好歹也做个明白鬼是不是?
这人说话三分戾气六分精明,还有一分莫名其妙自矜身份的仗义,一看在加入魔修前就混过江湖。
对付这类人,姬九斤自认还是有些经验的。
毕竟,当客栈莫名其妙就有人掀桌子打架的时候,她可是熟练担任抱头钻柜台、担任观察战况、统计桌椅板凳受损情况,并事后苦着脸向胜方要赔偿的那个角色。
往事辉煌暂且不提。
光说怎么对付那些所谓的江湖侠客,她的经验就是一个字:舔!
应合着对方心中的那一套规则说话,他歧正道虚伪便赞他真性情,他骂世人皆醉便赞他独醒,舔到他不好意思、奉承话说出惺惺相惜就成了。
“老子的大名咋能随便告诉你?你还是当个糊涂鬼糊涂死吧。”干瘦青年不屑道。
姬九斤:“……”
怎么和她预料的不太一样啊,这小子不讲武德啊,仿佛一脚踩空,姬九斤心头满是错愕。
“等等!”姬九斤高呼道。
“受死吧!”干瘦青年声音比她更高。
虽说反派死于话多,但怎么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那她也该果断一些,余光瞥见干瘦青年高高挥出的手,姬九斤不再犹豫,直接就发动了紫阳决。
一股热浪轰然散开,代表追踪标记的红线直冲天际,伴随着空间的凝滞,干瘦青年如鹰爪挥出的手也紧跟着停留在半空中。
就是现在!
姬九斤手中白光暴涨,她转身,灵剑划破空气,狠狠砍向干瘦青年的脖间。
她的想法很简单:管他什么境界,既然谈不拢,对方又铁了心要杀她,那她就要杀回去!
要知道,不管是什么境界,头颅都是人的脆弱点,除了元婴期可以抛弃□□元婴逃生外,任何修士被砍掉脑袋都活不下去。
她只要能斩杀这两名魔修,不仅能免除自己的杀身之祸,还能顺道收获大量灵草,这波不亏!
唯一的问题就是:虽然此番出发前,关南星给了她几道紫阳决,但紫阳决强行凝滞万物的时间短暂,拿来对付金丹期修士怕是更短暂,她的时间并不多,估计只来到及斩杀一人便要快快逃命去了。
不过,修仙者向来处事冷漠,擅明哲保身,魔修更甚。
只要见同伴身死,另一人哪怕毫发无损也不敢再追她。
所以,这点问题并不算问题。
——在剑挥出之前,姬九斤仍然是这样想的。
直到剑挥出。
剑锋劈在皮肤上,就像一拳头砸进了棉花团里,软绵绵的触感,蕴藏着无穷的弹力,刚刚下陷一寸,便被无形气劲给震了回来。
别说砍掉脑袋了,对方皮肤上甚至连个白印都没有留下。
姬九斤不死心,抡圆手臂又是几记劈斩,依然也没有任何成效——看来这就是对方的独门护身法决了。
果然能到金丹期的修士没有一个好对付的,那干瘦青年看上去毫不设防,没想到竟修有这么厉害的护身法诀,白白浪费她的逃跑时间,姬九斤心中暗道一声可惜。
既然杀不了,就只能跑路了。
转身,姬九斤屏息凝神,遁速提到最快,不知在丛林间奔驰多久,连鞋底都快擦出火星,耳畔只剩呼呼的风声,身后却迟迟没有脚步声追来。
甩掉了吧?姬九斤不确定地想,正当她稍微放松,想要调息打坐一番的时候,眼角就忽然瞥见身后方向腾起道残影。
残影从远及近,干瘦青年那张怒火冲天的脸逐渐清晰,他双目赤红,怒火几乎要凝成实质,阴森森喊道: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
在干瘦青年追上的瞬间,姬九斤还以为她真要栽在这里了。
毕竟,她当时什么都没做,他就喊打喊杀;现在她差点削掉他脑袋,他不更得气疯了,怎么可能会改变主意放过她。
但两人确实改变主意了。
准确来说,是国字脸中年男改变主意了。
他挡在姬九斤身前,强行阻止了干瘦青年的动作,后者满脸怨愤:“三哥你不要拦我!我一定要杀了她,要不是我有南无鬼破护体,还真叫这毒妇得手了,气死我了,不杀她难解我心头之恨啊!”
“够了。”国字脸中年人严肃打断:“兔子急了还跳墙,若不是你一直蓄意嬉戏,也不会给别人得手的机会。”
“可是!”
“别忘了我们为何要费劲心思摸进这鬼地方!既然设陷阱捕猎灵兽不成,便拿这丫头的纯阴血作炉引,在此之前,你不许碰她半根头发,否则我立刻送你去见老大和老二,某说到做到!”
冷声威胁后,国字脸中年人放缓了声音,安抚道:
“等魔噬丹炼成,这丫头随你处置,不管是剔骨熬油还是收入囊中都随你喜欢!”
一套恩威并施下来,干瘦青年果然冷静了下来。
他脸上的怒火褪去,只余下一些愤愤不平,瞪着姬九斤恨恨道:“今天就先放过你,等炼出丹后我再跟你算总账。”
姬九斤:“……”
她张着嘴,惶惶抬起头,睁大的眼睛里满是迷茫,还没有说话,一连串的泪珠便从苍白的脸上滚落,身体微微发抖,如风中摇曳的小白花一般楚楚可怜。
四目相对,干瘦青年愣了愣。
“你……”他情不自禁向前半步,又硬生生顿住脚,不知道怎么恼火起来,声音突然拔高:“你现在后悔也晚了!”
说完,他转身就跑,留下姬九斤和国字脸中年人面面相窥。
纯傻B,姬九斤一边努力挤出来几滴眼泪,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
还跟着她算总账,她还没跟他算账呢!
要不是他们布下灵草陷阱,她也不会被引来;要不是她被引来,她也不会被俩人逮住喊打喊杀;要不是他先动手要杀她,她也不会挥剑反杀;要不是她挥剑反杀,她也不会因为反杀失败被抓……总得来说,她纯纯受害者!
可惜修仙界没有法律替她这个无辜人主持公道。
国字脸中年人瞥了姬九斤一眼,伸手漠然道:“请吧。”
口说着请,但语气中的杀意肃然。
姬九斤心底了然,如果说干瘦青年还受到五星好评影响的话,国字脸中年人就是完全拿她当个炼丹药引子,若是她再故技重施——
他真的会动手。
意识到这一点,姬九斤不管心里再怎么哔哔消音,表面上仍然顺从,按照国字脸中年人的要求走在前面,迈开腿走向未知的前方。
魔噬丹听上去就不是个好东西!
纯阴血作炉引更是变态加变态!
在对方有提防的情况下她怎么逃跑?
脑海里念头纷杂,姬九斤脑海中闪过自己种种不幸的未来,心里越发悲观,完辣完辣,天道不公,英雄早夭啊,她的修仙大业难道就要止步于此了吗!
姬九斤想哭想骂又想杀人,脑袋乱成一团,走出好远的距离,才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她之前就探索过这片原始森林,知道森林广袤无垠,抬头望去,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青雾老树,根本无法分辨自己的方位。
但干瘦青年和国字脸男人却似乎并不受影响,他们目标明确,径自直走又左转又右拐,在虬枝盘根的树木间穿梭半炷香后,终于在一棵平平无奇的大树前停住脚。
两人手上各自拿着一件魔器,脸色凝重施法,随着动作,滚滚黑气蔓延开来,原地平平无奇的老树树干上凭空出现一条黑色甬道。
那甬道不过丈许高,刚一打开便有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放眼望去,里面既压抑又黑暗,让人很不舒服,姬九斤下意识生出几分抵触之情,不愿意走进去。
国字脸男人和干瘦青年却与她截然不同,满脸热切,几乎是门刚一打开便迫不及待走了进去。
姬九斤夹在两人中间,被胁迫着、不得不被跟着踏进了甬道内。
甬道初极窄,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一间明亮的方形大厅出现在她眼前。
大厅面积一般,只有十来丈大小,但有一点奇怪——这里的水都是在头顶流的。
天花板上流淌着一潭青色液体,暗流涌动间,有火红色的迷你龙首石雕从中探出,或张嘴獠牙,或吞云吐雾,眉目毛发看上去栩栩如生。
而在大厅中央,有一个青衣男子正背对他们,站在一座巨大的青色巨鼎前。
火红龙首源源不断喷涌吐出的青雾,在碰到青色巨鼎的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火炉里加柴,随着青雾的不断涌入,青色巨鼎越来越膨胀,鼎内隐隐有黑光从中涌动翻腾。
姬九斤终于明白过来他们所说的炼丹是什么意思,这显然是一座丹室,而青雾就是某种类似于燃料的存在,鼎中炼的东西,显然就是两人口中的魔噬丹了。
而那个男人——随着法阵开启的声音,男人转头看过来。
在看清对方样貌的,姬九斤原本惶恐不安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哎呀!这不是老熟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