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嘈杂的小店里。
谢清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跟周淮一起坐在烧烤摊上吃宵夜,于是只能囫囵地归咎于本该进入睡眠的大脑不够清晰。
不过周淮的口味还挺挑剔,这家烧烤店味道还不错,当然,也有可能是谢清很少吃这类食物的原因。
“喝酒吗?”周淮突然问。
谢清转头看向他:“你不是一杯倒吗。”
周淮像是被气笑了,顽强地给自己找回面子:“我是说啤酒,另外,我酒量其实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差。”
谢清:“哦。”
他没说喝还是不喝,周淮就直接让老板送了几罐啤酒过来。
他单手开了拉环,把酒塞到谢清手里,接着又给自己开了一罐:“反正你也喝不醉,难道还怕我会对你做什么?”
谢清从来都不吃激将法这一套。
“为什么突然请我喝酒?”虽然只是廉价的啤酒,但这好像就是周淮的目的。
周淮自顾自跟他碰了一下,嘴上开始胡言乱语:“因为啤酒喝多了会有点胀,等酒劲儿过了,气就全消了。”
谢清听出他话里有话,目光触及对方拿回手机后重新戴上的婚戒时心头微微一动,好像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一闪而过。
“才开始喝,就醉了吗?”他捏了捏手里的罐装啤酒,铝制的罐子被捏出凹陷,再捏又恢复如常。
周淮见他一口没喝,又怼过去碰了碰杯:“是的,我醉了,现在可以进入酒后吐真言的环节了。”
睁着眼睛说瞎话。
谢清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提问,”周淮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低沉,“你今晚为什么不高兴?”
谢清短暂地愣了一会儿,捏着罐子往嘴里灌了口酒。
周遭分不清彼此的信息素缠绕在一起,谢清却在某个瞬间嗅到了一点甜味,无需费力辨别,就知道来源是坐在他对面的青年。
“无聊。”谢清跟他对视了几秒,冷冷吐出这两个字来。
周淮扯着唇笑起来:“因为无聊才不高兴?”
谢清:“我不喜欢玩文字游戏。”
“哦,”周淮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但他不一定会遵循,“那现在还无聊吗?”
也许是因为家庭关系,谢清一直不想做出任何逃避问题的选择。
“与你无关。”所以很多时候他会直接避开容易令他陷入僵局的对象。
周淮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铂金戒指在灯光下映出细碎的亮光,内圈“XQ”的刻痕紧贴着他的手指。
“看来是我太没用啊,”话是这么说,他脸上却一点失落都没看见,“那我送你回去吧,我也回去再进修进修。”
多亏他经常瞎扯,谢清已经逐渐习惯了他的这种习惯。
刚好时间也很晚了,谢清正有回去的打算:“不用送了。”
他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唇,起身准备离开,往边上挪时不小心撞到身后一桌的客人,他转身过去说了句“不好意思”,抬眼看到他无意撞到的男人身材细瘦,此刻正一脸奇怪地盯着他,那种眼神让他想到了肖朗。
正等着老板算账的周淮走了过来,熟稔地开了口:“抱歉啊帅哥,我同学不是故意的。”
那男人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似是在审视他们两个的穿着打扮:“不是故意的?呵,我酒都被你同学撞洒了,你看把我衣服弄的,好几千块钱知不知道!”
谢清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难闻气味,默默往周淮那边退了一步:“酒杯是你自己失手碰倒的,这么刻意的小动作,你当我是瞎子?”
周淮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就是,这位同志,我们认真道过歉了,而且没有对你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趁机讹人不可取啊。”
男人站起来咧嘴一笑,凶巴巴的样子,跟他同桌的几个大汉也都站了起来:“我说是他撞的就是他撞的,你们赶紧赔钱,不然我去告你们啊。”
他说着还一脚踢开了碍事的椅子,椅子腿跟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其他桌的客人也都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
谢清正想说话,被周淮伸手拦了一下:“有话好说,你要多少?”
男人看他只是个年轻学生,料定他不敢沾官司,顿时有了底气:“我也不欺负你们,啊,赔我十万块钱,今天这事儿就算过了。”
周淮挑了下眉:“十万?”
他一脸悲痛地转向谢清:“他怎么不去抢啊!”
谢清这会儿也不嫌无聊了,毕竟见识一下人类多样性有助于突破个人认知限度。
“他已经在抢了。”谢清淡淡地接话道。
周淮嘴角一抽,没想到谢清会接他的玩笑话:“咳,同志,那你还是报警吧。”
男人两眼一瞪,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个空啤酒瓶:“就知道你们要赖账,快点赔钱!”
周少爷有些年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敲诈的人了。
“要钱没有,要命不给,我只相信警察叔叔。”
“找死是吧!”
男人忽地用力把酒瓶往桌上一摔,炸开的碎玻璃四处飞溅,周淮连忙伸手把谢清往外一揽,好巧不巧被一块碎渣划到了手背。
“臭小子,要么把你手上那块表交出来,要么把你怀里的omega留下,二选一,赶紧的!”
谢清没仔细听他的废话,低头抓住了周淮受伤的左手,虽然看起来并不严重,但他还是生出了几分怒意。
报警电话还没拨出去,对面的男人就忽然把手伸过来想抢他的手机,结果反被周淮一把拧住了胳膊往后一推。
正巧这时隔壁桌一个戴着口罩的女生对他们说:“帅哥,已经报过警了。”
“谢了。”周淮自知已经惹恼了这几个人,还挺意外有人会帮忙,“这些都是我的,还交给你,你怎么这么会做梦?有本事就别动,等警察叔叔来了再硬抢,那才叫厉害呢。”
什么你的我的,莫名其妙……
谢清瞥了他一眼,想说这时候就别继续激怒他们了。
周淮在找死这条道上是有点天赋的,同样,运气也是一顶一的好。
这不,几个大汉刚要靠近,纪朔他们就突然冒了出来,两边列队一站,硬是搞出了帮派火拼的架势。
等警察叔叔赶来的时候,周淮瞬时就捂着手背往谢清身上一倒,嘴里还嚷嚷着“警察叔叔救命啊,他们打人”。
挑事的几个人基本都有案底,再加上有热心市民作证,警察处理得很快。
“你手没事吧?”怎么着也算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谢清再不想跟周淮有更深的牵扯,也得象征性地问一句。
纪朔他们早被周淮打发走了,从警局出来,周淮摸了摸手上的纱布,偷偷瞄了身边人一眼:“怎么可能没事,疼死了,还不让沾水,我一只手怎么洗澡啊……”
听他絮絮叨叨地碎碎念了半天,谢清才慢悠悠回了一句:“你刚才没必要帮我挡。”
周淮放下手,说:“这么说可不对,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干看着吧,而且……”
“没必要就是没必要。”谢清把他们之间的关系看得很清,也分得很清。
四周的空气突然沉寂了一瞬。
“知道了,不想欠我人情呗。”周淮语气分毫未变,“不过像刚才那种情况,你确实还是要小心,alpha信息素对omega影响很大,刚才要不是还有其他人,我差点就直接用信息素压制他们了。”
谢清不喜欢听这种话,可能是因为从小到大听了太多。这时候从周淮嘴里说出来,竟然觉得没有那么厌烦了。
不知怎的,他下面说出口的话有些没过脑:“别把人甜死。”
“管用不就好了。”周淮强忍着笑意,努力移开注意力没去看谢清脸上古怪的表情,八成也是开天辟地头一次。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过了那份尴尬劲,谢清忽然发现周淮似乎在学他之前说过的这句话。
“我先回学校了。”
周淮看了看时间:“这个点进宿舍得刷卡吧,你带校园卡了吗?”
谢清:“我让小夏下楼接我。”
周淮:“还有另一个选择,我在这附近有个房子,从这儿过去比到学校还近,就看在我为你受伤的份上,今晚去那儿住?”
五分钟后,横遭某人挟恩图报的谢清跟着周淮来到了他最常住的公寓,三室一厅,空间很宽敞。
谢清把从学校带到烧烤摊,现在又带到这里的那包零食放到桌上,无比后悔听了周淮的鬼话过来这里。
又过了六七分钟,左手套保鲜膜、身上裹着浴袍的周淮敲响了侧卧的门:“谢先生,麻烦出来帮我洗个头呗。”
房门很快被人拉开,谢清看着站在面前浑身带着潮气的男人,终于还是妥协去浴室帮忙了。
他从没给别人洗过头,唯一的经验就只有理发师给顾客洗头,也知道过程中被服务的对象会感到很舒服,就是没想到周淮能“舒服”到在硬邦邦的浴缸里睡着。
确认冲洗干净头发后,谢清拿着干毛巾有些不知所措,其实还挺想直接扔到这人脸上,但教养不允许他这么干,所以就只能打扰周淮的清梦了。
迷迷瞪瞪睡了一小会儿的周淮被卷起的毛巾戳醒时,神智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握住手边的东西往下一拉,谢清整个人就猝不及防栽到了浴缸里,另一只手条件反射地撑在周淮胸前,这一下的力度直接把人给按清醒了。
“谋杀亲夫啊你……”周淮呲牙咧嘴地说着,说完自己没忍住笑了起来,身体抖个不停。
谢清看他还能笑出来,知道他一点事没有,慢半拍才意识到现在的姿势有多不雅观。
他一手扶住浴缸边缘,正想起身,周淮忽然把他往下按了按,两人的距离再度拉近,近到能看清对方脸上的每一处细节。
“你醒了就回床上睡,我先走了,松手。”谢清料到这不是什么美妙的姿势,危机感促使他要尽快撤离。
“我刚仔细想了想,”周淮不肯放人,没头没尾地抛下一道不着调的惊雷,“既然我们都结婚了,那就代表什么都可以做。”
谢清耐着性子才没动手:“说人话。”
周淮感受着手掌下的温热,对谢清想要刀人的眼神视若无睹。
“别走了,都凌晨了,而且有人看见我们来这里了。作为你帮我解决麻烦的报酬,我也帮你挡一挡那些烂桃花。”
“没兴趣。”虽是这么说了,谢清又有些没底气。
都这种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思回想周淮话里的麻烦是什么,真是写报告把脑子写坏了。
周淮好像发现他在跑神,拥着他身体的手臂慢慢收紧:“江大不少学生都在这边住,你要是现在出去再被人看到,明天就该传咱俩床事不和了。”
“……这才是你的真实面目。”
谢清心想,他最近真是把周淮当成道德感多么高尚的人了,明明就是个荤话张口就来的纨绔公子。
相比之下,周淮对自己的认知就最为清晰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谢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就已经清楚了吗?”
谢清神色淡淡地看着他:“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你想跟我做?”
周淮笑得有些不怀好意,说话时有意贴近了谢清的脸。
“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