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雪垂下手,方才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去碰解自熙。
“不成。”
解自熙并未气馁,目露狡黠,含笑改口说:“那你亲我好不好?我们偷偷的,眼下山里无人,小姐也睡着了。”
“夫人你不想试试吗?”
梅清雪垂目。
解自熙又说:“夫人,我开玩笑的,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是夫人,你能不能给我些回应?不然我时常感觉自己在唱独角戏。”
说着,他眼神受伤,面色透出少许黯然,“有哪对情人会如此生疏?”
“你答应了我的。”
梅清雪脑中天人交战,当初答应她是一时意乱,后来彻底冷静,木已成舟,她又有几分难言的后悔。
虽与解自熙成了情人关系,但两人之间相处梅清雪始终保有疏离,她摇摆不定,内心一方面接受解自熙喜欢她的事实,令一方面——
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用稀松平常的心态去面对如今的解自熙,面对这种关系,是以更没法与他发生肢体接触。
很怪。
高尚的道德感时不时跳出来,让她产生负罪感,她怎么能对一个少年生出肮脏的好感来?
龌龊,不堪,堕落,无奈,自卑,害怕......各种各样的情绪盘旋在心中,令她焦灼。
陷入两难之地后,她拧巴地在双方面前竖起一道薄如蝉翼的墙。
梅清雪整理好烦乱的思绪,道:“回去再说。”
解自熙:“我现在就想说,夫人,我不提过分的要求,就想和你牵个手。”
“可以么?”解自熙小心翼翼。
梅清雪左手手指蜷缩,一言不发,沉默便是默许,解自熙弯了眼眸,探出自己的手,越过她的衣袖,轻轻握住她的手。
梅清雪神色不自在,长指瞬间僵硬。
感受到她的举动,解自熙目光有过微妙的变化,他想抽回手,最后压抑的渴望占据上风,他忽略了她的反应,坚定地牵住她的手。
这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牵手。
梅清雪闭了闭眼,难言的、矛盾的情绪蔓延。
少年的手骨节分明,掌心宽厚温热,不费吹灰之力裹住梅清雪的手,力道不重,却让她无法抽离,如同烈焰和溪水交融,冰凉的溪水顷刻沸腾,冒出咕噜噜的水泡,又如孤寂破碎的灵魂找到温暖的巢穴,灵魂不再尖叫,伤口渐渐愈合。
胸口烧出熨贴的火,直直侵入脑海,那里的紧绷的弦战栗得嗡嗡作响。
人一贯贪婪无厌,当他得到想到的东西后,他并不会就此满足,反而欲望愈发膨胀,如疯草般生长。
解自熙得寸进尺,不动声色略微张开五指,强行插进梅清雪闭合的手指,与她手指交扣,彻底贴合,严丝合缝。
不安的身体和躁郁的灵魂在这一刻得到安抚。
天地安静下来,所有的动静之物是如此的美好。
解自熙眺望远方,唇畔含笑,心头涌出酸酸胀胀的甜蜜,就像是吃了一颗外皮酸涩内里清甜的糖,细细含吮,才能品味到从酸到酸甜,最后变成纯甜的多层滋味。
他的手委实炙热,不多时,两人相牵的手就发起了汗,黏腻不适。
解自熙见好就收,松开手,任由风吹干掌心的汗水。
从溪水面吹来的风凉爽宜人,可梅清雪依旧觉着热,手心那残留的温度迟迟不散,它像解自熙对她浓烈而无声的情意,死死纠缠着她。
气氛微妙。
“夫人,你看,那边山头开了好大一片花,看起来有些像山石榴。”解自熙若无其事说着话。
梅清雪循声望去,沉吟道:“这个时候还有山石榴,想来那边应当是背阴山脉。”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交谈,就像正常的长辈和晚辈,适才只有情人间才有的牵手仿佛从未发生过,只是一场幻梦。
“夫人,你饿了吗?”
“还好。”
“我去河里抓点鱼回来,给你们做烤鱼。”说罢,解自熙就起身往河边走。
梅敏是被一阵香喷喷的味道香醒的,睁开眼,就见不远处解自熙在生火烤鱼,她惊讶道:“解公子,你在烤鱼吗?”
解自熙:“是啊。”
梅敏嗅了嗅:“你还随身携带香料吗?”
解自熙点头。
回山庄后,解自熙在山庄待到很晚,顺理成章在山庄留宿。
夜深人静,梅清雪沐浴之后看了一会儿书便就寝了,正要熄灭蜡烛时,窗台边响起了声音。
“夫人。”
“自熙,你来作甚?”
“我可以进来吗?”解自熙说。
梅清雪:“不行,我要睡了。”
解自熙:“那你睡吧。”
此话落地,外面久久没响起动静,梅清雪唤道:“自熙,你走了吗?”
“没有。”
梅清雪:“你要在外面待多久?”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过来多靠近你一些。”
“回去好好睡觉。”梅清雪想起他眼下的淡青色。
梅清雪踱步过去,无奈道:“进来吧,你往后面退一退。”
“嗯。”
梅清雪支开窗户,解自熙轻车熟路翻窗进来。
梅清雪道:“待半刻钟就走。”
话音未落,梅清雪面前就出现一束花,对上解自熙的眼睛,他道:“夫人,送你的。”
梅清雪接过花,将其放入花瓶里,转过身,对上解自熙宽阔的胸膛以及灼灼的视线。
解自熙吐出字讨要好处:“夫人,我送了花,没有什么奖励吗?”
梅清雪从抽屉里取出一包糖,解自熙却笑着道:“今天我已经吃过糖了。”
梅清雪注视他,“没有其他的东西了”,言闭,梅清雪坐在小榻上拿出针线篮子绣帕子。
解自熙知晓她是在暗中拒绝他,劝他打消所有心思,可她为何还准许他进来呢?
冷不丁间,解自熙道:“夫人。”
梅清雪吓了一跳,银针不小心戳破食指指腹,指腹瞬间流出血,她蹙了蹙眉,放下针线,欲意掏帕子擦拭血珠,解自熙跑上来,关切道:“夫人,你怎么了?”
“只是被针扎了一下。”
解自熙:“疼不疼?都出血了。”
梅清雪:“不疼。”
“那就好,夫人,夜里光线差,还是莫要绣东西了。”
梅清雪心想,她若不找些事情做,和你单独相处的话她会不自在。
正出神,解自熙道:“我帮你弄干净。”话落,他便蹲下来俯首,用唇含住她的指尖,将指腹上的血珠吮干净,旋即抽离唇瓣。
“好了,没出血了。”解自熙说,“还疼不疼?”
梅清雪回过神,猝不及防,颇为无奈。
观察她的神色,不见责怪,解自熙笑了笑,接着自作主张把她腿间的针线放回篮子里,坦荡道:“现在是在屋里,而且就我们两个,夫人,我们可以亲近了。”
说着,解自熙对梅清雪眨巴眨巴眼。
“你还想摸我的眼睛吗?”解自熙献出自己优越的眉眼。
梅清雪轻声道:“自熙,时辰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
解自熙:“我不想回去。”
“听话。”梅清雪柔声道。
解自熙:“夫人,我不明白,我们明明已经是那种关系了,为何你还是不肯从心里接受我?”
“我心悦你,是以无论你如何拒绝我,我都会向你走来,只是你偶尔也给些回馈吧,一丁点就好,我只要那么一点点。”
解自熙等待,却没有等到梅清雪的回应,他失魂落魄,缓缓起身。
“夫人,那我走了,希望我走后你能想我一下。”撂下话,解自熙转身离开。
梅清雪垂眼,说:“回去小心些。”
话音甫落,余光中一道身影猛然越过,几案上的烛火熄灭,紧接着床头的蜡烛也熄灭了。
卧房内瞬间一片漆黑,眼睛看不到,耳朵便敏锐起来,感官被放大,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梅清雪开口:“自熙。”
解自熙:“我在。”
“你吹灭灯火作甚?”
解自熙不答,只问:“夫人,我能坐在你身边吗?”
梅清雪叹气,解自熙顺理成章挤到她身边,揪住她的衣袖,低头道:“试试吧,夫人。”
“就一次。”
梅清雪心中挣扎,恼气蹙眉。
见她不说话,解自熙权当她默认,慢慢举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眉目间,任由她的指尖触碰他的皮肤、眉毛、睫毛以及眼睛。
可她没有动,是以解自熙便控制她的手来抚摸自己,从眉眼到脸颊,他依恋地将侧脸紧紧贴着她的掌心,时不时蹭着,摩擦出的热意几欲将梅清雪的掌心融化。
紧接着,他微微张唇,轻轻含住梅清雪一截指节,从唇齿探出软滑的舌尖,舔上她圆润的指尖。
外面夜色深沉,屋里更是没有一点儿光,黑暗成为无懈可击的遮羞布,包容了所有禁忌沉沦的旖旎之事。
梅清雪手指发颤,心尖吐出无法言语的东西。
理智回归,梅清雪仓皇抽回手,低声道:“好了。”
此举无意隔靴搔痒,对于饥渴已久的人而言更加致命,解自熙不知餍足,回味一番滋味,他说:“夫人,你在外面不肯同我亲,那在屋里总可以了吧。”
解自熙耐心道:“夫人,我想亲你可以么?”
“不然的话,我真的要活不下去了。”解自熙可怜兮兮道,像吊着最后一口气的人。
可是怎么可能真的活不下去呢?言辞委实夸张,只是想迷惑她而已,她没动。
两人僵持。
也许是怕梅清雪不信,解自熙又捉住她的手去摸自己的眼睛。
梅清雪指腹触到他湿润的睫羽,他又哭了?脑海中骤然浮现解自熙情真意切流泪的脆弱样子,凄美而惹人怜惜。
她继续沉默。
......看解自熙的架势,是无论如何也要得到她的回应才肯罢休,而且是她先答应了他的,他才会不依不饶,实乃人之常情。
该怎么办?事到如今,梅清雪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难耐感觉。
几经斗争,梅清雪妥协一般叹气。
捕捉到信号,解自熙登时弯起眼睛,随后彻底挪动身体,死死挨着梅清雪,清冽醇厚的气息霸道而强势地包裹住梅清雪,让她逃无可逃。
循着记忆里的画面,他低头,一点点去寻找朝思暮想的红唇。
梅清雪垂落的直发撩过他的脸颊,激起一阵细微的痒意,他抽了一口气,心跳加速,声音剧烈,嘴唇不经意间擦过梅清雪光滑的腮,脸也和她的脸碰上,皮肤贴皮肤,肉贴肉,解自熙头皮发麻,轻轻喘。
紧接着他的高鼻和梅清雪的鼻梁撞上了。
不疼,只是两者鼻息相互交织,就像爆烈的风与柔和的雪花交汇,形成风雪。
气氛沉静,充斥一种黏腻潮湿的暧昧。
“对不住,夫人,我不是故意的。”解自熙开口,炽热的吐息喷洒在梅清雪的脸庞上。
面对少年黑暗中的步步紧逼,说不紧张是假的。
梅清雪很清醒,清醒到心中烧出一股罪恶感,他们身份地位年龄相差甚大,她作为年长者,本该制止少年越雷池的举止,可她却什么都没做,反而纵容他,在少年浓烈的情感、鲜活年轻的灵魂以及温柔强势的引诱中迷失。
他有着她曾经拥有却失去了的无比珍贵的东西。
她束手无策,无助又无奈,身体僵硬到动弹不得,遂只能静静看着荒唐的事即将发生。
捕捉到梅清雪乱了一下的呼吸声,解自熙心花怒放,原来她对他也不是全无反应。
“呼——”解自熙滚动喉结,虽然急不可耐,但他依旧压住那股急躁感,温柔举起手碰到梅清雪的下颌,去确定位置。
须臾,他眨了眨眼,历尽千辛万苦,他终于找到那片温柔。
这一回绝对不能再犯上回的错误,这是他和梅清雪第一次亲吻,他要努力给她最好的体验,只有如此,才能勾得夫人食髓知味,才会有下一次。
在这场追逐里,他心甘情愿沉溺,也渴望梅清雪能沉沦其中,享受愉悦。
打好算盘,解自熙紧张不安地扇了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