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沂清与江复轩等人穿过传送阵踏入淼州境界的时候，夜幕已然降临。

“原本以为这次出行无聊至极，没想到却在路上遇到沂清兄。更巧的是，我们的目的地竟然一致。”江复轩的脸上流露出激动。“沂清兄，我们果然是心有灵犀啊！”

走在他身旁的宿则并未对此话表示出任何赞同，但也同样没有反对。

“复轩兄所言，也正是我心中所想。”李沂清温和的微笑，“只是不知复轩兄与师弟此行前往淼州，所为何事？”

“嗨，不过是去看看老朋友，沂清兄呢？”

“带着同门前往淼州，游历罢了。”

宿则听到此话，望向李沂清的身后。华衡与方弄溪报以诚挚的微笑，唯有戚月依旧面无表情。

他们边走边谈，渐渐走出了传送阵的范围。

站在不远处的人影在辨认出他们之后，急切地走到他们前面。

戚月等人只见到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走到面前，还未看清来人的样貌，便被李鸿玉阻挡住视线。

“你家小姐我安然无恙，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未等对方做出反应，李鸿玉先行开口。对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没有说话，只是用含着泪水的目光望着她。

戚月等人对眼前的现象无动于衷，倒是江复轩，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二人。

李鸿玉安抚完对方后，转身说道：“家中突发变故，我必须先行一步。”她望了望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交通工具不便，今晚就请大家暂且在附近的城镇借宿一晚，明日一早再来接大家。”

“夜深路远，务必小心。”李沂清的叮嘱声刚落，李鸿玉便点了点头，随后二人登上马车，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我们也找个地方休息吧。”李沂清回首对众人说道。众人点头，随后一同向着附近的城镇出发。

淼州的传送阵位置与中州不同，它坐落的位置与雍国有着一段距离，好在不远处就有一座小镇。因此，李沂清他们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便抵达了镇上的客栈。

“店家，我们需要六间上房，麻烦准备一些食物送到各个房间。”江复轩站在客栈的大堂，将银钱放在柜台上。掌柜的笑着收下，随即熟练地召唤小二过来准备。

李沂清落后半步，无奈地笑了笑，将自己准备好的银钱重新放入荷包之中。

“都是自家人，那我便不与你客气了。”他一边说，一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物，递到江复轩的手中。

江复轩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丹药，随即也笑了，“既然是自家人，那我也不客气了。”

随后，众人随着小二来到准备好的房间前，相互道别后，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深夜。

简约古朴的房间内，桌上的饭菜一筷未动。屋内昏暗，窗棂间隙的月色如水，洒在戚月的枕畔。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在腹部。室内并不炎热，身上覆盖的被子也是薄薄的一层，然而她的额头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戚月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宗门巍峨的大门前，旁侧竖立着一块刻有“随云宗”三个大字的石碑。

侧头望去，石碑上面的字体苍劲有力。她盯着看了一会，随后扭头，凝视着前方不远处的雾。

那雾缥缈如烟，它贴着石阶向上，缓缓流动。

三日前，她因为醉酒昏睡了过去，直至不久前方才苏醒。昏睡的这段时间，身体没什么问题，却做了很多个离奇飘渺的梦。

梦中无为峰依旧被云雾环绕，有人沿着石阶缓缓而来，轻轻敲开了随云宗看似紧闭实则一推即开的大门。

大门再次关闭的时候，来人与大师兄并排而行，沿着石阶缓缓而下。

一个月后，消息传来，淼州雍国被魔族攻占，大师兄李沂清杀了全城万千百姓，用他们的头颅，向魔尊递上了自己的投名状。

自此，随云宗温柔和煦的大师兄李沂清，成为了魔界不落宫杀人不眨眼的左长老李沂清。

她的手指轻轻在膝上敲击，不远处的雾似乎也随着节奏悄悄改变流动方向。

随云宗的大门再次打开，方弄溪笑着关上大门，大门并没有关紧，方弄溪也没有在意。

她沿着石阶，蹦蹦跳跳的下山，擦身而过的轻风微微掀起她悬挂在腰间的锦囊，松弛的口袋泄露出信纸的一角，阳光照射下，“吾儿”二字清晰可见。

几天后，中州首富方家一夜之间突起大火，方弄溪的尸体，被悬挂在未完全烧毁的屋梁上。

同刻有“方府”的牌匾一起，摇摇欲坠。

她的手指，再次轻轻抬起又落下。

雾继续沿着石阶，往上流动。

随云宗大门从内打开，华衡迈出大门，转身向门内之人行礼，起身之后，他缓慢关上大门。

大门错开不小的缝隙，透过缝隙，能清晰的看到院中的梁黄树。

他沿着石阶快步而下，与山脚下等待的人会合。而后他们相互搭着肩膀，斗志昂扬的踏入早已打开的秘境。

随着秘境开放时间的逐渐结束，人们陆陆续续离开，直到秘境关闭，会合的人群中再也看不到华衡的身影。

随云宗的华衡，永远的消失在了秘境中。

至于自己，想到这里，她停止了敲动手指。

贴着石阶的雾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吓得收拢身形，僵在原地。

云游的师父迟迟未归，自己给师父传信后，匆忙关上大门。

一阵不大的风吹来，大门被吹开不小的缝隙。

梦中的自己并不在意，急促的跑下台阶，单枪匹马的闯入试炼之地。

进入秘境之后，自己在广袤无垠的试炼之地中漫无目的的游走，却无意之中发现了什么。将眼前之物拿到手后，还未细细端详，便被来人一剑挑断了手筋。

狂风在林间呼啸，枝叶将血液抽走，身后的人紧追不舍，眼见再无可逃之地，自己转身迎战，却被对方一剑封喉。

梦中的自己捂着脖子，目光与对方平静相对。

对方在自己的注视下，拿出方巾，缓慢的擦拭手中的剑。

这张脸。

这把剑。

自己第一次见。

不停歇的雾终于爬上了最后一级石阶，它贪婪的注视着前方。

梦中的无为峰被人拦腰砍断，随云宗大门残破不堪，四周火焰升起如天幕一般，将整个宗门团团围困。

师父覃宁州带着带着满身伤痕，看着拾阶而上的众人，放肆大笑。

讥讽的笑声夹着滔天火浪向众人扑去，随后师父一剑斩断了刻有“随云宗”字样的石碑，引爆全身灵力，摧毁了整个宗门。

灵力将要蔓延到众人面前时，领头之人以一己之力震碎灵力波动。

他腰间悬挂的剑，微微晃动了一下。

这张脸。

这把剑。

自己第二次见。

戚月睁开眼，发现不知何时，雾气已经流动到脚边。

大师兄入魔，小师妹惨死，三师弟尸骨无存，自己被一剑封喉，师父被围困至死。

任谁听了都得感叹一声“好惨。”

比起梦境所现是否真假，她更想知道，是什么，导致梦中的他们走上了那样的结局？

“师姐。”

思索中的戚月被拉回了现实，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走到了石碑旁，伸手抚摸着上面的刻痕。

戚月回头，看到了方弄溪扒着石碑，眨着好奇的大眼看着自己。

华衡躲在左边大门后，缓缓露出一个头。

李沂清靠在右边门框旁，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戚月看着他们，突然笑了。

她摸着随云宗的石碑，看着随云宗的众人。

只要弄清楚事情的发展，找到改变之法。

或许可以改变结局。

一定可以改变结局。

戚月想通后，揉了一把方弄溪的脑袋，随后拉起方弄溪往门内走去。

“师弟你先帮我弄点吃的。”

华衡听罢，面色如临大敌般紧张地看着戚月，“师姐不会又要喝酒吧？”

戚月拍拍他的肩：“不喝酒，随便点什么吃的”

华衡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下来，李沂清和方弄溪也同步松了一口气。

李沂清赶紧把华衡往面前一推，“华衡这几天学了好几个新菜，让他做给你吃啊！”

华衡乖巧的挡住身后的大师兄，看着戚月。戚月看着无所谓的摆手，“我饿了。”

“师姐我马上去做菜，大师兄你帮我。”

众人说说笑笑的跨过大门，徘徊在戚月小腿周边的雾气看到戚月抬起双腿，欣喜的绕紧，却被转身的方弄溪关在门外。

它愤怒的游走在大门外，尝试从大门的各个角落钻进去。

门内的华衡拉起李沂清就跑，方弄溪蹦蹦跳跳的跑进侧厅：“师姐我给你削苹果啊！”

厨房里，华衡将菜肴下锅，油烟的香气与侧厅传出的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弥漫在随云宗的每一个角落。

看着眼前的大家忙忙碌碌，戚月刚想松口气，就听到大门外传来敲门声。其余人无暇顾及，戚月只得去开门。

她打开大门的一瞬间，看到了一张掩藏在迷雾中，陌生却又熟悉的脸。

这张脸，

戚月第四次见。

不对？

为什么是第四次？

不应该是是第三次吗？

眼前的景色逐渐模糊，戚月的记忆顺着门前的山路蜿蜒而下，翻越山海，来到人来人往的宽阔街道，定格在街道中央的那个身影上。

猛然间，戚月睁开了眼。

她仍旧躺在客栈房间的床上，双手交叠，身上覆盖着一条薄薄的被子。

戚月慢慢坐起来，后背暴露在空气中。夜半时分，空气里弥漫着丝丝寒意，直到此刻，她才察觉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月色仍旧透过窗棂照射在桌面上，距离天明还有一段时间，戚月已经没有了睡意。

她望着桌上的饭菜，决定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