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戚月望着不远处的身影心生烦闷时,那人也似有察觉,转过了身。
瞬时间,戚月和宿则两人四目相对。
有那么一刻,戚月的心中涌起一股冲动,几乎就要抬脚离去。可她转念一想,凭什么是我离开?
于是,戚月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小巷的入口,凝视着远处的宿则。
宿则也站在原地不动,他看着戚月长久地站在入口处,似乎在犹豫什么。
不多时,他终于迈开脚步,朝戚月走去。待到在戚月面前站定,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戏谑。
“戚道友,我们可真是心有灵犀。”
听到这句话的戚月瞬间产生了想削死眼前人的冲动,但想到还有正事在身,她并不想与宿则多做纠缠。
于是她自动忽略了宿则的话语,动身向巷内走去。
眼看着戚月快步离开,摆明了一副不想跟自己多说的姿态,宿则非但不怒,反而嘴角勾起一抹轻笑,紧随其后。
戚月在这条幽静的小巷中缓步前行,仔细地感受着周遭的环境。
四周破败的建筑散发着腐朽的气息,直到戚月走到门上挂有铁锁的建筑前,她停下了脚步。
“你觉得这座建筑,如何?”
宿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戚月转过头,发现他的表情没有了先前的轻佻,取而代之的是一本正经。
戚月放松的将自己沉浸在这片环境中,她闭上了眼睛,静静感受着周边的一切。
宿则见状,为了不干扰她,他自觉地退后了一步,屏气凝神。
片刻后,戚月睁开了眼睛,神情凝重。
“这座建筑给我的感觉,很怪。”
她看了一眼门前台阶上的灰尘,随后上前,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把铁锁。
“建筑的外面破旧不堪,台阶上堆积了厚厚的灰尘,再加上门上的铁锁损坏到如此程度,能看出这座庭院长久无人居住。”
话音刚落,戚月便后退了两步。
她抬起头,眼前建筑的围墙高约十尺,从她的角度望去,高耸的围墙如同乌云密布,将建筑内的景色深藏。
她望着建筑上方略显阴郁的天空,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按理来说此处毫无人气,应该跟其他建筑一样,内里荒芜破败。”
“但是很奇怪,透过这扇门,我却感觉到了一丝生气。”
“虽然微弱,但确是真实存在。”
戚月的话在空气中回荡,四周一片寂静。
她疑惑的转过头,却看到宿则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接收到戚月的目光后,宿则的眼中溢满了赞许。他伸出双手,毫不吝啬的鼓着掌。
“不愧是覃宗主的徒弟,这感气化息之术,真让我刮目相看。”
面对宿则近乎完美的笑容,戚月忍不住轻哼一声。
“戚道友,我可是真心实意的在夸赞你。”
真心?实意?夸赞?
呵,这六个字中但凡有一个真的,她戚月两个字倒过来写。
戚月不再理会宿则,打定主意后,她迈步走上台阶,准备撬掉大门上的铁锁,打开大门。
就在她刚要迈上台阶之际,宿则却伸手阻止了她。
“戚道友想要进去的话,从大门进入,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你什么意思?”
宿则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靠近戚月耳边,低声诱惑道:“戚道友,要不要尝试一下另一种更为刺激的进入方式?”
……
戚月黑着脸走在前面,宿则带着笑容跟在身后。
不久之前,因着宿则突然的靠近,戚月有瞬间的失神。等到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经被宿则拉拽着翻过围墙,落地的时候因为没站稳,跌落在墙角的枯叶堆中。
粗糙的枯叶剐蹭着戚月的肌肤,使得她非常不舒服,偏偏在此时,宿则满脸关切的询问着戚月。
“你没事吧?”
“当然,我好的很。”
戚月从枯叶堆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既然如此,那……”
还未等宿则说完,戚月便绕过宿则,径直向不远的连廊走去。
“好歹大家都是修真界弟子,神不知鬼不觉进来的办法有那么多种,为什么非得翻墙?”
“天生剑骨?武力第一?就这?”
戚月的嘀咕被宿则听得一清二楚,望着戚月怒气冲冲的背影,宿则停留在原地,嘴角逐渐上扬。
“这是……什么?”
惊慌中带着颤抖的声音响起,宿则反应过来之后,发现声音是从前方连廊的拐弯处传来。
糟了!
那瞬间,戚月受伤的场景浮现在宿则心头,他来不及多想,飞速跑向连廊。
转弯时也没有放慢速度,结果一头撞在了柔软的物体上。
巨大的阻力让宿则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鼻尖传来的触感和馨香让宿则意识到自己撞上了戚月。
他无奈的揉了揉发痛的鼻子,走上前去。
“我说……”
宿则绕到戚月面前,正准备开口,却在瞥见长廊的一瞬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条蜿蜒曲折的连廊之上,密密层层的贴满了符咒。
地面上,墙壁上,栏杆,支柱等任何地方都被黄色的符咒铺贴了一层又一层,虽然是贴在连廊内,但是符纸的颜色早已变得暗黄,岁月的侵蚀,使得原本鲜红的朱砂图案也失去了光泽。
微风吹来,廊内的符咒上下飘动,符纸碰撞后发出的声音犹如群鬼哀嚎。
“这是……禁符?”戚月看清了符咒上的图案,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禁符,跟你那天晚上禁锢我法力的符咒是同一种吗?”
戚月刚吸进的冷气一时没来得及吐出,不小心呛咳出来。
宿则看着戚月拍着胸脯,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那天晚上的事情,提不得吗?”
“提提提!赶明我给你做个牌子,你背着它沿着整个大陆巡回,让天下人都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行了吧?”
眼看戚月是真的怒了,宿则见好就收,他的神情恢复了严肃。
“好好好,我不提了,麻烦在符阵方面见多识广的戚道友,给我这个外行人解释解释。”
见状,戚月也将刚才的不愉快扔到了脑后,“禁符,是符篆中具有禁锢功能的符咒的总称,细分之下,可以分为禁灵、禁息、禁魂。”
她看了宿则一眼,继续说道。
“禁灵,指禁锢灵力、武力等由自己可以操控的能力;禁息,指禁锢一方空间内的气息,禁魂,则指的是禁锢所有生命的灵魂。”
“禁符可以化作咒术,作用于任何物体上,但同样,脱离了最本质的媒介,效用也会大打折扣。”"
“入目之处,我们见到的符咒,便是禁息符。”
宿则听完戚月的话,望向远处。
禁锢气息?
禁锢这一方天地?
“难怪此前前来,并未发觉任何不妥。禁息,禁锢掉这方天地的所有气息,使之虽然存在于此,却完全脱离出这片空间。”
“耗费如此多的符咒,日复一日的禁锢此处气息,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现身之后能够掀起腥风血雨。”
“难道是秘宝?”
突然,戚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快步向前走去。宿则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他们逐渐接近连廊的尽头,戚月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散发着阴寒之气的金属桩深深插入地面,细数之下有五六十根之多。它们有规律的交织在一起,其上延伸出来的铁链,涌向阵法中间,密不透风的缠在院子中间的那棵树上。
“六/四禁合阵!”
戚月的脚步凝滞,再也不肯向前迈出半步。
宿则站在她旁边,看着眼前的金属钉、锁链什么,像个好奇宝宝一样。
他询问戚月,“这阵法厉害吗?”
戚月听闻,转过头,对上宿则渴求知识的眼光,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等到下次自己见识到超高剑法的时候,也要这么询问宿则,到时候他就能体会到,自己现在这想骂街的心情了。
“全阵法分为八层,每层有八个方位,共计六十四个方位,代表阵法名称中的‘六/四’。”
“那‘禁合’呢?”
“八个方位代表奇门中的八门,每一层内围的生机之门皆被其外围的死绝之门阻断,紧接着又被再外围的生机之门供给,然后再次被阻断。”
“如此周而复始,最终,无论内围多么蓬勃的生机,到达最外围之后都会死绝,归于寂灭,这就是‘禁合’。”
宿则听着戚月的解释,目光望向阵法中央的树木。
树木周身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红,宿则目不转睛的盯着它。
阳光照耀下,古树的枝叶泛着淡淡的红光,铁链上的光芒闪烁,瞬间遮蔽了他的视线,待到他回过神来,便看到戚月走到了阵法边缘,伸出手想要触摸锁链。
不要让她碰!
她会死的!
宿则的心底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那声音虽发自内心,却仿佛雷霆炸响,震得他头痛欲裂。
恍惚之间,他做出了本能的反应。
“趁着布阵之人没有发现,我们得赶紧离开,这种程度的阵法靠我自己显然不……”
戚月一边碎碎念,一边伸手去拉宿则,不料即将触摸到对方之际,便看到宿则如同脱弦之箭般冲向阵法。
戚月:!!!
本能反应之下,戚月也顾不上其他,向前追去。
“我求你你可千万不能进去啊!要死的!会死的!”
戚月拼尽全力,终于在宿则的一只脚即将迈进阵法之际,紧紧拉住了他的胳膊。然后她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将对方拽离了阵法。
宿则在即将踏入阵法的那一刻便已经清醒,他惊讶于这个阵法竟然能诱使人陷入幻境,同时也对心底那突如其来的声音感到困惑。
紧接着便听到戚月哇呀呀的跑了过来,一把拉住了自己。
看着这次救命的份上,出去之后就帮她把执子之手解了吧,宿则心想。
在将宿则拖离阵法的一瞬间,戚月如释重负,她在心中暗自庆幸,总算是安然无恙。
但是这世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幸甚至哉,乐极生悲。
戚月没有预料到她拽离宿则的力道有多大,也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因惯性无法立刻停下,更没有预料到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开宿则的手。
于是,当她因为惯性无法控制,仰身倒进阵法中的时候,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当她看到宿则在阵法外面晃荡了半圈,因着被自己用力的攥着手,最终带着懵圈的表情向自己扑来时,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要了老命了。
早知道让他死了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