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又坐哪儿干什么呢？”粗糙的手指夹着烟头，像沙砾打磨过的声带发出了独特的多音调。

“嗐，我们管那么多做什么。他前两天就找人把东西都收拾完了，我们还是赶紧把我们的活儿给做了，”他的老婆嘟嘟囔囔地抱怨，“上回的损失还不够大吗？天气预报都报不准，那小子倒好，把自己的东西都收走了，我们可损失了五万块呢！”

“妈，他提醒过我们了啊！那时候你不是还说，哥哥难道比我们这些从小生活在海边的人还懂天气吗？”小孩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一边把小船上的电线、家电都固定好，动作熟练。

“你个死东西！”他妈妈放下手中的框就作势要来打他，想了想，又大声补充道，“我说的有错吗？内陆来的，哪有我们见识的多啊？上次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消息，谁会信啊？要是那叫什么.......”

小孩补充：“下击暴流群！”

“万一没有那东西呢？我们的损失谁来负责？”

“算了算了。”丈夫摆摆手，重新看向了海岸线处那漆黑一片的天际。风暴就要来了，比起以前，他们现在至少能看天气预报，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出海。他虽然不懂那下击暴流是什么东西，但也知道那玩意儿很难预测。那小子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别人都着急忙慌地保护着自己的财产，岸边的礁石上却悠闲地坐着个人。海风带来湿润的气息，在他脑海中模拟出了风暴的路径。这应该是一个超级单体，比预报中的级数还要提高两级左右，它在吸取海洋的温暖气流成长。

他伸出手，感受微风拂过他的皮肤。那种错觉又来了，他为啥总在脑子里想象风暴？还总有一种想要追逐它的感觉？他这都快25了，中二期还没过呢？

亚瑟觉得这是自己记录片看多了的错觉，把这种野心和征服感跟他以前的奇思妙想一起卷吧卷吧，丢到了脑海深处。有时候，他都遗忘了自己的这些想法，专心当一个养殖户。可当世界意识分离他的灵魂，他真正看到奥姆的那一瞬间。

他就知道，自己其实从来没有忘记过这种感觉。它完全在奥姆身上展现出来，无论是征服还是野心。他能理解奥姆的一切行为，那本就是他隐藏在脑海深处的另一种思绪，亚瑟是他喜欢的生活方式，奥姆却是他梦想中的另一种行为。他既是亚瑟，也是奥姆。

亚瑟的意识一路向下跌落，在黑暗中，在深沉的海水中。亚瑟没有任何惊慌，他知道自己不会受到伤害，于是放任自己沉睡下去。很快，亚瑟就摸到了什么，无论它表现形式是什么，在亚瑟的意识中，那是一抹金色的光芒。

在亚瑟抓住光芒的时候，另一只手跟他同时抓住了金光。霎时，担心和忧虑，就从对方身上传达到了亚瑟心中，那抹金光也快速分出了一部分，融入亚瑟的意识。亚瑟感觉到了奥姆的情绪，也提取到了一点奥姆的情况。

他连忙对还在原地的另一半金光说：“快去那边！帮我保护好奥姆！”

亚瑟喊完这句话，他的意识就被一根透明的触手绑住，一路向上冲去。直到眼前出现亮光，亚瑟一个猛子弹了起来。奥姆那边灵魂不会有什么事吧？奥姆好像昏迷了？亚瑟心脏差点蹦出去，这要是他的一半灵魂出了什么事，他真的还能回原来的世界吗？

直到胸口的疼痛感传来，亚瑟才回过神。他没死吧？海洋领主可是要杀他来着，亚瑟快速摸了一遍自己身上，没少什么零件吧？亚瑟动作太大，伤口又开始流出鲜血。医疗舱？他这是回亚特兰蒂斯了？海洋领主改主意了吗？

此时亚瑟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脚腕，都被固定在了医疗舱里。从医疗舱的视角向外看，这应该是他在亚特兰蒂斯的房间。世界意识在亚瑟头顶跳了跳：“咦？你的生命力联结怎么分开了？等等，它这是要去哪？”

亚瑟也绷不住了：“我还要问你呢！我刚刚感觉到奥姆的状态了，他好像没什么意识。这怎么办，要是他死在主世界那边，我会怎么样啊？”

世界意识拍拍亚瑟的脑门示意他冷静下来。

【世界意识】：他不会死在主世界，我的能量充足，刚刚在你的生命联结力流窜时，我就粘了点东西在上面。如果我没猜错，你刚刚应该是召唤权柄一起跟奥姆有了接触，我给了一点能量本源过去，足够奥姆那半边灵魂维持自我了。

【世界意识】：你别担心，就算奥姆没法醒来，也能维持这种形态，一直到我们过去找他的。

【世界意识】：还有就是，你掉线了，也许是跟刚刚的跨世界接触有关，我先帮你连上。我也没想到海洋领主会对你下死手，所以稍微调动了一下概率，让他吃了点苦头。布鲁斯他们的意思是，让你快速过剧情。或者你觉得不行，咱们这个剧情不过了，直接告诉主世界人，把奥姆先接回来，也行。

【世界意识】：我和布鲁斯能从其他的地方赚回来。

世界意识将发生的所有事情逻辑清晰地告诉了亚瑟，也不再直接安排，而是询问亚瑟的想法。它没有暂停时间线，一边重新把亚瑟拉入节点，一边在亚瑟意识中就把所有事情解释清楚了。

亚瑟也看到了节点中攀升的能量柱，这肯定对世界意识的改变也非常大。他联系了布鲁斯，确定世界意识说的没错，在世界意识再三保证，奥姆那边绝对不会出事后。亚瑟选择快速过一遍剧情，即使现在直接告诉主世界，他们准备传送也要很久，更何况海洋领主和奥姆可是灵魂互换了的，他们怎么换回来也是个事。

与其别人把奥姆的身体抓伤了，还不如亚瑟自己在亚特兰蒂斯召集人手，迫使海洋领主停下呢。亚瑟闭上眼，在节点中通知了其他人，他没问题了，可以继续。再睁开眼时，亚瑟开始极为用力地扯自己手腕上的锁链。

“王！”很快，亚瑟闹出的动静就惊动了其他人。看到亚瑟攻击性的姿态，以及对方撕裂的伤口，亚特兰蒂斯人更慌了，“王！您别这样，这样伤口会裂开的！奥姆亲王下令，让您先待在这里。”

“他不是奥姆！你们先解开锁链，我得去阻止他进攻陆地。”即使亚瑟说了实话，其他人也不可能相信。亚瑟说的话，反而有些让亚特兰蒂斯人不适。王说的果然是对的，亚瑟亲王不会同意攻击。在他并不知道人类向他们头上扔炸弹时，他也会下意识阻止进攻。

亚瑟亲王依然偏向陆地人。这些守卫没听从亚瑟的命令，为他解开锁链，反而齐齐后退了。海洋领主特意让更倒向他的这些守卫来守着亚瑟，在亚瑟重伤的情况下，他根本无法自己突破包围。

只不过海洋领主没想到，他们也没有完全按着他的指示，将亚瑟放在更为坚固的牢狱里，而是在看到亚瑟受伤的时候，就叫医师来给亚瑟疗伤。甚至将医疗舱搬到了亚瑟的寝宫中，然后才将亚瑟控制起来。这些守卫不是被攻打陆地人的政策吸引的，而是被海洋领主说的，会让亚瑟永远留在亚特兰蒂斯吸引的。

他们并不想看到亚瑟受伤。他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奥姆的侍女就钻进了守卫之间：“没事，你们先下去。我跟王解释。”

“这.......奥姆亲王不是说不能让人接触王的吗？”守卫悄声说。

“我是奥姆亲王的随侍，我知道该说什么，这也是奥姆亲王默许的，”侍女冷静地看着亚瑟挣扎，“更何况，你们这不也是正在接触王吗？我知道该怎么做。”

守卫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相信了侍女所说的话，自觉退了出去。

他们一出去，侍女立刻在亚瑟身旁单膝跪下，拉着亚瑟的手：“王，您得养好伤才能去阻止奥姆亲王啊！”

“我说了，”亚瑟终于停止伤害自己，侍女也松了口气，可接下来亚瑟说的话，让她差点停止呼吸，“他不是奥姆，他根本不是我弟！”

“我问你，他把尼普顿三叉戟放在哪里了？他为什么不用？他是不是跟平常不太一样？我是说动作和习惯，不是外表。”亚瑟的语气非常笃定，把侍女给问懵了。

“尼普顿三叉戟有可能是被奥姆亲王收起来了........其他的，可能是因为被您的失踪给吓到了.......”侍女越说，自己都越不确定起来。因为从始至终海洋领主都非常理智，而且几乎没有过问亚瑟亲王的下落，偶尔有几次，侍女也觉得他更像是在评估什么，并不像是担心。

亚瑟摇头：“不可能，奥姆拿到了尼普顿三叉戟，我们都知道它可以号令所有亚特兰蒂斯人。如果奥姆要攻打陆地，奥姆必定会拿着它，它是象征。我知道这不能算作证据，我也没有期望你能相信我，但是，你是一直跟着奥姆的，你可以自己去试验。”

侍女的脸色都变了，她的确只是来看亚瑟情况的，因为亚瑟被拉回来时，是重伤。她一眼就看出这伤是王的五叉戟所造成的，如果再偏下一些，再用力一些，亚瑟极有可能连医疗舱都来不及进。即使以前两个王也有矛盾，但从来不会涌上致命手段。

“王，我无法试验，”侍女看着亚瑟的眼眸，没说她信或者不信，“我们无法离开海水，也没法穿上战甲。有战力的人都集合去了陆地......还有一部分在控制其他国家领导人。他告诉我们，他们打赢，您就会永远留在亚特兰蒂斯，他们都信了。”

“您回来的消息也被封锁，大多数亚特兰蒂斯人都支持奥姆亲王攻打陆地，因为陆地人在您不在时，先向我们挑衅。即使您要阻止奥姆亲王攻打陆地，我也不建议您直接说出来，因为亚特兰蒂斯人的占有欲，非常强。”侍女说到这里，脖颈处的复鳃猛然扇动。她的内心也不平静，因为她也被奥姆所说的给迷惑了。如果不是觉得不对劲，她又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亚瑟从始至终都不明白亚特兰蒂斯人的思想，此时他才从侍女的眼中看到了亚特兰蒂斯人情绪的缩影。这些并非AI的、纯亚特兰蒂斯人非常偏执，他们要求他们所认同的王，从骨血到灵魂都必须属于亚特兰蒂斯。

“我会帮您联系总管他们，但您至少得等到您伤口恢复一些后，才能离开。”侍女将一缕魔力放到了亚瑟手中，等检测到了条件，这些束缚会自动打开。这魔力进入亚瑟身体后没有造成一点伤害，反而融入了亚瑟身体，也不知道侍女是如何得到的奥姆魔力。

侍女说：“我并不在意您阻止战争有没有别的目的，但如果您说的是真的，我只有一个请求，请您一定要找到奥姆亲王。”

亚瑟看到侍女涌出的眼泪时，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对于他来说，亚特兰蒂斯人只是任务的一环，有时他甚至会感觉他们是累赘，可对于亚特兰蒂斯人来说，他确实是他们的王，他们的希望。他们的反应，到底是被设定好的，还是他们真实的想法？

为什么他能感觉到他们喷薄而出的情感呢？

亚瑟擦去侍女的泪水，对她说：“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的。”

纷繁的思绪压在亚瑟头上，直到侍女离开后，亚瑟就把头上窝着的世界意识分体扔了出去。很难相信，亚瑟这东北大汉有着如此细腻的触角，他感觉到，AI好像跟普通人唯一的区别就是不会死，他们的情感、他们的选择基本都符合逻辑。

亚瑟撑着医疗舱坐起来：“世界意识，我得问你个问题。AI的性格是你设置好的吗？他们的抉择也是你在控制的？为什么他们能做出符合剧情的选择呢？”

世界意识分体一拱一拱地爬回来，蹭了蹭亚瑟的手：“算是设置好的吧？我没有亲自塑造他们，基本是提取关键词，筛选了几个比较相近的灵魂给捏一起，然后再把他们的底层逻辑统一设置好。剩下的我就没管了哦，不是我控制的。不然我不得累死？如果他们做出了不符合剧情的选择，我是会回溯时间线的，但目前还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所以说，他们其实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不是啊？他们区别挺大的吧？能承受的信息量更多，还能不死......哦，可能在你们眼里，他们没什么差别吧？”

那不就是没什么区别。亚瑟捂住额头，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啊，那些管管算了的行为，还有奥姆那边的乱杀一通。岂不是亚特兰蒂斯这些AI一直看着他们胡闹？

等等，这么说，海洋领主为什么这么肯定攻打完陆地之后，他就会留在亚特兰蒂斯啊？不好。

【亚瑟】：黑蝠鲼！！！

【黑蝠鲼】：在在在！

【亚瑟】：快去我爸那边看看！woc，他不会真对我爸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