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兰因像尊公元一世纪的华贵雕像，温了月正襟危坐，大气不敢出。

她早知道回国必定事多，哄完一个又来一个，接二连三，哪怕她精力再旺盛也吃不消。

汽车减速时，周兰因终于发话，“老刘，今天早点下班，晚上我自己回。”

司机：“好的，周董。”

下了车，温了月亦步亦趋跟在周兰因后面走进招牌是红底金黄M标志的快餐店。

温了月抢先一步，“我请，兰姨你去包间等着就好。”

周兰因乜她一眼然后离开，她踩着8厘米细高跟，背影人俨然像只优雅高傲的白天鹅。

借点单的空隙，温了月抓紧机会喘息。她用手机下单，在取餐窗口提前取走两份麦旋风，手上还拿了包最新联名的玩具。

生在old money的周兰因，不爱融合中餐、精致法餐、少油日料；反而最爱碳水化合物爆表的麦辣鸡腿堡加多冰无糖可乐。尤其她还喜欢收集麦当劳套餐里的玩具，为此，家里有一层专门储藏麦当劳联名文具以及周边产品。

温了月找到包间，推门而入，把麦旋风和杰瑞旋转茶杯放到周兰因面前，“我们俩吃不了那么多，等我下次来了，再帮您选另一个。”

“收买我，还是讨好我？”周兰因嫌弃，却还是把玩具放进自己的冰川白birking30里，“联名时间都要结束了，你才买。等你帮我集齐，黄花菜都凉了。”

“那下次新联名出来的第一时间，我就帮您买。”温了月一勺接一勺吃着冰淇淋，很快见底。

反正能在她跟周渟渊闹矛盾后来找她，肯定不是单纯来找她吃饭。她期待这章翻篇。开启下一个流程。

温了月推开空纸杯，“您直说吧。”

如果兴师问罪的是他妈妈，那她能接受。

“上午那人是盛呈找的，他整日不着调，尽做些招人骂的事，我替他跟你道歉。”

话音刚落，周兰因在温了月脸上看出不可置信又懊悔的意思，她靠在椅背上，做出一个果真如此的表情，“在你眼里，周渟渊跟其他男人没有不同——他们失去女人就会找兄弟喝得酩酊大醉，宣泄自己作为完美情人的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拔高自己在这段关系里纯洁无暇的情感地位。”

“你从没想过，他根本不会认为自己是受害者，也不会把你塑造成一个玩弄人心的大渣女。”

他把你视若最珍贵的宝物，任何人都不准侵犯，包括他自己。

最后一句话，周兰因不敢说只敢想想。

服务员此时推门，面对包厢里沉重的氛围，迟疑不敢进入。

温了月双手抹了下眼睛，走上前接过餐盘，“谢谢。”她回座椅，揭开可乐杯盖，快速精准地捞了颗冰块放到嘴里，后槽牙“咔擦”一下咬碎，含糊不清地说：“您对他真的很好。”

周兰因拿了根薯条裹满甜酸酱，然后又放进冰淇淋里裹了一圈，“废话，他是我儿子，我不疼惜他，我疼惜谁？”

“这样好吃吗？”

她的是咸甜永动机操作的奇怪薯条。听到她的话，薯条盒子朝她的方向移了移。

“试试不就知道了。”

温了月抿唇，“您给我做一个吧，我掌握不好比例。”

周兰因不耐烦地啧了声，同样的步骤重新来了一遍，举着蘸满黄白两色的薯条递到温了月嘴边。

温了月眼睛弯成月牙，张嘴咬过薯条。

“您现在是不是讨厌我啊。”

这么问，是因为周兰因以前说喜欢她，说想让她做她儿媳妇。

周兰因撇嘴，抽了张纸巾擦手，别别扭扭地说：“你很难让人不喜欢。”

待人真诚，做事进退有度，面对长辈不卑不亢，嘴巴也甜；正是因为这样，她怎么也不能想到，这姑娘会一声不响地离开。

“我记得您告诉过我，您和盛董是商业联姻，互相都看不上眼。既然没感情可以在一起，那……”

有感情为什么不能分开。

周兰因敛去放松神态，“很简单，我和盛呈是属于在生死攸关之际，会用石头剪刀布来定谁改活下去的人；而他，是会随便陪你玩一把，然后自己去死的人。是输是赢对他不重要。”

温了月低着头，挂于泪痣上的水珠紧贴脸颊蜿蜒而下打落在手背上，仿佛能溶解出个窟窿。

她咽了咽嗓子，把两杯可乐放在一起，拿起可乐多的那杯将它里面的液体倒到另一杯中，即将漫出时停下，紧接着又把满杯的可乐倒回原来的杯子。

最后，两杯里的液体变得同样多。

她太清楚周渟渊对她的感情，于是她抗拒、远离，她时刻提醒他，也时刻提醒自己。

“对我而言，我和周渟渊就是这样。”

“水满则溢，及时止损。”温了月闭了闭眼，再睁眼没了彷徨无措，“一死一活我没兴趣，我们两人都得活。”

周兰因苦笑，快要脱口而出的话被记忆深处一双乞求的眼神堵得严丝合缝，她单手撑额角，说了跟与她们讨论话题无关联的事。

“你说巧不巧，收养他的时候有个大事说他啊——命中缺水。”周兰因逗小猫似得摸了摸温了月的下巴，“可能也是我们给他补多了，这就是他的命。所以了了，你让着他点，行吗？”

-

温了月回了别墅。

背信弃义了一半，她预备回去好哄哄那人，尽力弥补这一半。

她还没来得及开门，大门便被从里推开。

常循见到温了月，惊喜交加，“温小姐，你总算回来了。”

温了月一边换鞋一边问，”你们总裁出什么事了？骂人，不吃饭，公司破产，还是别的什么？”

“都没有。”常循笑得牵强，怎么这时候依旧能开玩笑。

他说：“今早我们开会的路上，周总差点晕倒。我跟他说让他休息，他不听我的，现在还在楼上处理文件。”

温了月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你先坐一会儿，等会我需要你的帮忙。”

“好。”

二楼尽头书房亮着光。

温了月瞄了眼，走进卧室，找到上午的药盒，掰出两颗药，丢进杯子。

她站在书房口，敲了敲门，没等回复，径直推门。

书房内，周渟渊听到声音头也不抬，文件在他手上翻得簌簌作响。

温了月将杯子放在办公桌，近距离这么一看，眼底大片乌青，黑色低领睡衣更显皮肤惨白无血色。

不走精致风，改走破碎路线了。

“站起来。”她说。

口令不起作用。

“最后一次，不起来，我真的走。”她又说。

这次倒是起了作用。就是这人是起来了，头还是闹别扭地盯着文件不看她。

周兰因的话她仔细想过，她可以对他好，可以让着他，像情侣一样她也可以做到。但是只有这五个月，他需要明白这一点。

“周渟渊，我们说好在一起五个月的，是吗？”

周渟渊没耍赖，“是。”

温了月闷怀顿释，张开双臂，环上他的腰身，手掌盖在他的后背，巧好触碰到黑色睡衣遮盖下健硕紧实的肌肉。

耳朵靠放在他的心口处，听到由平稳逐渐加快的心跳。

“充电。今天真的好累呐。”她面颊对准周渟渊胸口的地方蹭了蹭，“你累不累？”

睡衣太薄，能够敏锐感知说话扫过的热气。周渟渊身体瑟缩一下，他口干舌燥，慌张地像要挣脱眼前柔软的囚笼。

温了月不顺他的意，把他抱得更紧，双臂锢他的力度像要把他勒窒息。

“怎么能不睡觉呢。吃饭呢，有没有吃饭？”

周渟渊仿佛丧失说话的能力，眼前这一切美好的不真实。他握拳地手背上面爆出分明的青筋。

不敢抱，怀里的女人像棉花，像云朵，像一吹就散的蒲公英。他力气要是太大，人不见了怎么办？

温了月自顾自地继续说：“总裁都不吃饭。”她咯咯笑，“而且总裁都有胃病，你有没有？”

“没。”周渟渊音色喑哑，“我有听你的话，有好好吃饭。”

“你听我的话？”温了月仰头，下巴抵住周渟渊的胸口，“什么话都听？”

周渟渊垂眸，还是没忍住，抬手按在温了月的泪痣，抚弄三两下，“什么话都听。”

“好。”她朝左边抬抬下巴，“把水喝了。”

灯光下的玻璃杯散出五彩的光晕，两颗将化未化的药片安静躺在水底。

周渟渊不带犹豫，仰头喝空水杯里的水，喝完还对温了月晃晃空杯。

活脱脱一副讨赏的模样。

“恋人，夫妻，情人，炮..友——她们都会做的一件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

温了月掂脚，勾住周渟渊的脖子带向自己，“接、吻。”

“周渟渊。”她装看不见他眼里迸出的渴求，擦过他的唇瓣，左右蹭弄，就是不深入，“我要你主动亲我。”

根本拒绝不了。

周渟渊托住她的后颈抬高，寻着她桃粉色的嘴唇就附身压了上去。

第二次比第一次熟练，即使你来我往间依旧会碰到牙齿，却还是比先前多了些技巧。

温了月的小舌被周渟渊死死压制，困在狭小的空间里碾压缠绕。她仅仅只是小声哼了下，便被舔得更深更重。

她很快站不稳，身子向后塌。周渟渊不耐地托住她的臀下将她举起来。找了个自己舒服的方式趁温了月走神使劲吮了下她的舌尖，肆无忌惮地吞咽。

分开时响起“啵——”地一声。

温了月发懵，混乱不堪的嘴唇上沾染分不清来自谁的水润光泽。

周渟渊眼神越来越暗，追上来想再次将温了月的呼吸全部吞并。

“欸——欸——不可以。”温了月拍打周渟渊肩膀让他远离。

亲着亲着要是忘记药效发作时间，直接摔下去摔成脑震荡那才招人笑话。

周渟渊舔舔嘴唇，皱着眉，不满的样子，很像被人抢走糖果的孩子。

“乖啦。”

温了月回到地面，发号施令，“现在闭眼吧。”

手被人拽着不让走。

她五指穿插进周渟渊五指的缝隙中，承诺，“我答应你，你睡着之前我不走。”

“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