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场景过于暧昧,火光如豆,隐隐约约,笼罩在少女如玉的脸庞。
这双眸子里承载着太多,却唯独容不下分毫情欲,他懊恼,也尝试着释怀——这样不开窍的姑娘,就算是走出这道门,八成也不会随意瞧上谁。
她不会爱上任何人,这何尝不是好事,不为任何人而停留,做一只翱翔的鹰。
若不是因为裴谦已经足够了解她,八成是要与她共赴巫山云雨了。
扑面而来的情意浓重如奔袭归来踩碎的夜色,少女的沐浴的湿气和香气如雨后清晨的云雾,笼罩着繁密冷清的山林。
“你又有求于我。”他强撑着笑意,轻飘飘的语气听上去漫不经心,但又过于笃定——若是没这句大煞风景的话,安楚也快陷进去了。
她回过味来,指尖轻划过裴谦的下巴,似笑非笑地勾着唇角,那唇畔好似摇曳着花香,飘舞着灵动纷飞的花叶。
下巴蹭动着他的胸膛,结实的胸膛下藏着一颗剧烈跳动的柔软心脏。
它躁热地鼓动着,不受控制地雀跃着,好似要破土而出。
“这不算是答案吧。”她闷声闷气回答道,她偏过头,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的眉宇,“我去了地牢,环境着实委屈了无辜清白的孩子……他并无过错。”
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了另一个不相干的男人,向自己献媚讨好、委曲求全。
孩子?无辜清白?
裴谦只觉得这一刻心脏都跳得缓慢了,凝滞的血液让他胸口感到一阵窒息的痛,抽痛感让□□与灵魂剥离,他没想到终有一天,会在自己贫瘠的生命里出现这样一个姑娘。
这是天命之所归,也是难解的劫难。
“你想得美。”
翻身刹那,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出其不意的灭顶之灾。
“裴承影!”她惊呼出声,只是还未来得及说出多余的,便被堵住了唇。
他一反常态地强硬,恨不得要将她整个吞进腹中,融入骨血,共生共灭。气息如湍急的河流,这样的亲吻发生得始料未及,安楚感觉自己被攫住了呼吸,压制感是铺天盖地的潮水。
混杂着草药苦涩和檀香,黏腻的气息将她团团围住。
“是你招惹的我,自己闯进来,还想着囫囵个儿走出去,想得倒是挺美。”
这是触碰到了国公爷的逆鳞?哪个字哪句话不对劲了?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的安楚被这来势凶猛的情欲冲散了神。
他伏在她的肩颈里,露出森然尖锐的犬齿,刺穿了少女柔软的肌肤,一丝猩红乍泄,巧拂新花万朵开的娇媚油然而生。
她的脖颈尤为脆弱,裴谦自然是清楚的,起先只是猜测,后而进行证实。
脖颈处的疼痛传来,阵阵灼烫的痛感反而让安楚咬紧了牙关,裴谦困兽一般的撕咬激起安楚强烈的反抗意识,她挣扎着想要逃离对方能掌控的方寸范围。
但对方好像故意暂时松了警惕,让她手忙脚乱之中又灵活地钻了空子。
这个时候的安楚有些病急乱投医了,敌方送的破绽她就这么赤手空拳地接了。结果显而易见,她刚一脚迈出去,脚还腾空着没踩到实地,下一秒便被一拳手臂扝紧了腰身,再次栽进了凌乱的锦绣绸缎间。
“都咬出血了。”他的语调充满了惋惜,表情却并非如此。
丝毫没有悔意,表情全然回味。
安楚压低了自己喘息的声音,从他漆黑如夜色的眼眸里看到了偏执和餍足,脖颈边滚烫的刺痛源源不断传来,他在满意这个伤口?
他吻上了那一处牙印,细若小叶的舌扫过,拢去淡淡血腥,舌尖酸涩得有些发苦,缓缓回味过来的是少女独有的馨香,不是任何花草树叶的香,像栽进了芦苇纷飞的河畔,潮水湿润又温暖,他渐渐地浪潮包裹住了。
晃动的发丝挠得安楚心头乱颤,酥痒难耐,浑身不自在。
裴谦情难自抑地溢出一声喟叹,唇齿间的游离加大了力度,这样的举动激得安楚忍无可忍地颤抖了起来。
所有的脆弱,都被裴谦尽收眼底。
“行啊,国公要是想,民女一百个一千个乐意。”安楚恼火于被玩弄于鼓掌间,背后浸湿了虚汗,贴在身上不太舒服,如此这般,她的语气算不上太友善。
“你是知道怎么捅人心窝子的。”裴谦果然松了手,眼尾似是染了胭脂,兴致全无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可怜。
他不要风花雪月,只愿能得一人心。
可是这个坏家伙无论如何都不肯显露半点真心,连面都不愿意露,谈何交付真心?
安楚倒是没有闲暇想其他,她瞧着裴承影这委屈汗涔涔的模样,活像一只淋湿透顶的小狗,心中不由得软了几分。
骤然散去的气息和温度,让方才紊乱的意乱情迷好似小憩的一场梦。
“你一直在戏耍我吗,阿楚,我浑身都疼……”
小小的狗爪子在心房上挠搔。
安楚唇角无可避免地抽了抽,脖颈一阵灼热和抽痛,她暗自腹诽,到底是谁戏耍谁?
“很难受吗?”安楚抬起头,冷不丁地反问,顺手擦拭去他额上的汗。
这是成年人难以启齿又心照不宣的问题。
裴谦:“……”
他虽知道她吃软不吃硬,但是也没想到对方反应会如此直白。
“没关系,要不然我帮你?”安楚一脸虔诚,令人不疑有他。
原来如此。
她抗拒的不是这样的举动,而是丧失主权的不安感。
裴谦最值得引以为豪的优点之一,便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能屈能伸,大丈夫也。
“那我们这样……算什么?”
裴谦垂眸,皱巴巴的语调像是蒙上一层薄纱,他循循善诱,慢慢收紧了手心里的禁锢,如此香艳的冲击,安楚后脑勺传来一阵阵眩晕。
“算……算……我也不知道,你别问了。”安楚磕磕巴巴得说不出所以然,她脑子乱成一团热粥,热气腾腾的,拌点腌菜就能即食的程度。
她以前确实在天香楼当跑腿的小倌,见多识广是真,没亲自上阵也是真。
这是造的什么孽!安楚心一横,闭上了眼胡乱的摸索着,也不管硬不硬烫不烫的。
可是闭上眼之后,安楚感觉自己的感官世界更加清晰了,恨不得连一口针掉到地上都能听清楚。
裴谦在迎合着她的动作,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脆弱交付到对方手上。
身体的欲望是人体最好满足的,相比于郢都之中如狼似虎的环伺,贪欢半晌就像是浮生半日偷闲。
“你……”安楚嚅噎着,嗓音有些沙哑。
这么久过去了,他不会是故意再戏耍自己吧?
这样下去可不行。
于是安楚打算曲线救国。
跨坐的姿势很别扭,裴谦微微仰起头,她的脸离自己极近,身体曲线也柔软。
裴谦脸红到快滴血,耳尖直发烫:“啧……你这太热情过头了吧。”
“脚滑罢了。”
裴谦丝毫没有预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轰。
云沧海猛然听见了屋里的动静,警觉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屋顶上飞了下来,推开门后不由得目瞪口呆。
“床……塌了?”他一袭干练的皮衣黑袍,皮质亮面上印着游动的螭纹,这套晚班工装的版型显得人格外修长。
“不准看了。”裴谦尚有余力,玉枕飞了出去,恰好将床前的屏风砸开了。
不准看就偷着看,隔着屏风,云沧海看到二人朦胧的身影——这般衣衫不整,面色绯红,大汗淋漓,分明是行了周公之礼做了新婚的夫妻。
一顿头脑风暴,云沧海感觉自己顿悟了。
“主子……楚姑娘,你们还是多保重身体……这都天亮了……”他虽然还未娶亲,但是没吃过猪肉不意味着没见过猪跑,哽咽了一声装出一副害怕得要命的样子。
其实内心甭提多兴奋了,能瞧见主子的桃色绯闻,简直是一千年铁树开了花。
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
半晌过去,安楚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她白皙的脸上蒸腾着一片热气,不自然的酡红似是将醉未醉的酒气,整个人都飘忽忽的。
她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顺手拢了拢披在肩头的银鼠灰裘披风,推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紫竹木屏风,若无其事清了清嗓子,道:“天亮了啊,你是不是该上朝了?”
安楚此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这是什么傻话,从头到尾都冒着傻气!
果然,人在极其尴尬的情况下,往往会身处于状况之外。
裴谦打量着她——少女强装镇定的模样太可爱,他忍不住要把目光永远停留在她身上。
“是不是到了吃早饭的点儿,正好吃了有事要办。”安楚揣着手,披风正好挡住了她手里局促不安的小动作,“有城南那家桂花蜜马蹄糕么?”
“姑奶奶,天没亮就得排队,今天怕是吃不上了……好,我马上去买。”云沧海正想扶额拒绝,却迎上自家主子的那双冰冻三尺的眸子,于是他抖了三抖,马上就服服帖帖地退出门去。
“我今日还有事,要去昼雪那边亲自看看,先行告退了。”安楚浑然没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房间。
但是没有什么能阻挡安楚逃离的脚步,这样难以启齿的事……自己是怎么头脑一热做了的。
安楚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然后退回自己的王八壳子里。
早膳的时间,安楚困到头都要埋进碗里,桌上果然出现了桂花蜜马蹄糕——不辜负云沧海声泪俱下,花重金买了位置,这才没引起公愤。
早饭国公一口都没动,但一副食饱餍足的模样。
不管怎样,无人提起方才荒诞的事情,安楚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