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队长本来在嘻嘻哈哈和她们说话，猛然停下指着关今越脚边问道：“那是什么？”

蔡阳低头一看，手指倏地收紧，紧紧拽住关今越的围裙带子，心跳瞬间加速。

染满鲜血的围裙团成一团窝在关今越脚边。

小队长朝两人走过来。

关今越想捡起来，但是原本在领口位置的一大片污渍被挪到了后脖颈处，一旦蹲下捡围裙可能会被小队长看到。

怎么办？要和昨晚一样吧这些人都清理掉吗？关今越否决掉这个念头，没到最后无法挽回的程度，她不想用暴力手段解决。

关今越淡定地瞟了一眼脚底，“什么？哦，就是一件脏了的围裙而已。”

蔡阳的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心跳飞速，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关今越腰上的围裙带子。围裙掉在关今越脚底，这个小队长一旦离关今越太近，很有可能会发现衣服的猫腻，背上的血迹也就藏不住了，如果等对方先动手太被动，不如先发制人，像昨天一样处理掉这些人。

小队长还在往两人身边靠，脚步声被放慢二倍速，每一步都踏在蔡阳绷紧的神经上，她突然松开手。

两道心跳声一远一近交错传进关今越的耳朵里。关今越感觉到身后一直拽着自己的那股力量消失，猜测蔡阳可能准备动手，于是反手将踏出一步的蔡阳挡在身后。

“队长。”

马尚来推门进来，屋内没有点蜡烛，两个士兵举着火把分散站在门口和后厨，关今越和蔡阳站在昏暗的墙角，小队长就站在关今越前方不远处侧头看他，摇曳火光印在他的侧脸上看不清神情。

片刻，他惊讶道：“马尔斯？你怎么来了？”

马尚来送完画纸后还是不放心，决定回来看一眼。他虽然没有他们聪明，却一进门就感知到了气氛有些紧张。

马尚来：“我在家也没什么事，还是过来陪您一起检查吧。”

小队长促狭道：“我看你不是想陪我，是放不下美人吧。”

士兵们都一副看透他的模样，马尚来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小队长对士兵们喊了一声“行了”，又走到关今越身边将地上的那一团围裙捡起来递给她，“洗洗还能用。”

马尚来把门口让开，士兵们涌出去在门外集合，小队长最后走过来拍了拍马尚来肩膀，“行了，留在这儿多陪陪她吧。”虽然他觉得自己挺和蔼的，但是看两人的模样像是被吓得不轻，这种时候最适合体现男子气概，有助于两人感情升温。

马尚来目送小队长带人拐到隔壁巷子去，“你们没事吧？”

蔡阳顺着墙软倒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她已经做好死在这里的准备了，没想到关姐提前把她拦住。

蔡阳看关今越非常淡定，后怕道：“关姐，你不怕被发现吗？”

“他来了就有转机。”

刚才面包店内死寂，关今越的鼓膜被蔡阳的心脏重击着，一道轻浅而有力的，与她不同频的“嗵嗵”声格外明显。单文和方贺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随便走动，只能是马尚来又回来了。看两人的相处模式关系还不错，小队长不会在马尚来面前为难她们。

关今越：“送过去了吗？”

马尚来：“送过去了。”

关今越点头。

想到刚才蔡阳的举动，关今越觉得她这毛病不改真的很可能将自己葬送在这里，于是她转过身去认真道：“谢谢你，但是我更希望你可以保护好自己。蔡阳，你记住，没有绝对把握能打倒对手的勇敢，那叫莽撞。”

围裙是她的，站在前面的也是她，这些人和马尚来是熟人，哪怕马尚来没有来，只要蔡阳不冒头，他们未必会因为她牵连她。蔡阳想动手是为了她。

离开面包店，马尚来没有回去，一直跟在关今越身后。关今越没有阻拦，马尚来在这儿可以应付突发情况，而且她还需要他帮忙。白来的苦力，不用白不用。

回到斯塔拉花店，关今越从杂物间提出来一个木桶放到柜台前面。

关今越：“麻烦你帮我去湖里打桶水。”

他提着空桶出去后，关今越将杂物间里的肥料拉出来随意撒到花盆里，只有一个花盆没撒。

马尚来提水回来时看到关今越正拿着铲子翻土，把放在旁边地上的一株花的花瓣揪下来扔进去，再把土埋回去。

马尚来不解道：“为什么只埋花瓣？”

关今越没有抬头，边铲土边说话：“昨天整株埋了五盆，死了一盆，今天晚上观察一下。”

埋完花之后，她拿起旁边的干净花盆舀水往花上泼。花盆底下的透气孔哗哗淌水，水珠并不均匀地打在花瓣上，与花肥混在一起，将花瓣压低滚落道花盆里。马尚来惊呆了，他第一次见有人是这么浇花的。幸好他刚才不在，否则看到关今越施肥，怕是会大跌眼镜。

她瞟了一眼站着不动的马尚来，“你怎么还不走？”

马尚来没有再多问，迅速离开花店。

安静的环境总是让她愉悦。

关今越将外衣洗了拧干铺在柜台上，随后仔细观察这些花的变化。

所有花都用的一样的水，其他花全部用同样的黑色花肥，除了那盆花，唯一的变量只有花的尸体。

今天晚上就可以看到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关今越没有点蜡烛，光束穿过玻璃窗散在那些花上，三色花低垂花枝，和在空气中起舞的微尘抱了满怀。

那盆花被放在窗台上，离它的同伴们不远不近，足够关今越看清它和其他花的区别还不会混淆它们。

被水分浸润过的花瓣慢慢舒展开，像有人擦掉蒙在上面的灰尘一般越来越亮。窗台上的那盆花在月光下耀眼夺目，暗红花瓣正以肉眼可见的幅度起伏，周身好似被画笔描摹，散发淡淡荧光。

关今越端起那盆花走到没有光的角落，荧光在黑暗中更加突出。不是月光渲染的滤镜，是花自带的光芒。

她将花放回窗台，又过了不知道多久，那盆花的光芒越来越淡几近消失，花瓣逐渐萎缩发黄，叶片蜷缩，最后整株枯死。

关今越静静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结果已经很明显，蓝水就是指普通的水，士兵的血是黑水，至于红水，她心里已经有了方向。

观察了一晚上花，天色蒙蒙亮时关今越才睡下。

还没睡多久，几个士兵闯进斯塔拉花店将关今越从床上拉起来。

关今越坐在地上的那一刻想把这个世界直接撕了。虽然猜到这个什么狗屁王子会大早上发疯，却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就犯病。她闭眼忍了片刻，默念几遍“为了世界和平”，才勉强把念头压下去。

居民们都被士兵们推搡着走到街上，大家都穿的乱七八糟，有些人甚至只裹了件外衣便被拉了出来，关今越穿着衬裙已经算比较体面的了。

和昨天早上一样，士兵们将他们赶到广场上聚作一群。

这次没等多久利维亚王子就出现了。他今天没有穿军装，反而穿了一身华丽的礼服，剪裁合身的淡粉色丝绸外套上面绣着金色卷草纹，边缘用金线纹边，袖口和下摆点缀着蕾丝。

内搭的衬衫领口和袖口装饰着繁复的蕾丝花边，胸前则系着一条精致的白色领巾。下身的白色马裤紧贴腿部线条，裤腿外侧装饰着纽扣，裤脚塞入高筒靴中，鞋面绣有花纹，鞋跟略高。

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根精致的手杖，杖头镶嵌着宝石，杖身雕刻着精美的图案，腰间则悬挂着一把装饰华丽的佩剑，剑鞘上镶嵌着金银，剑柄缠绕着丝带。

这样精致的装束让他看起来柔和了许多，他仿佛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而是来这里参加宫廷舞会的。

利维亚王子笑道：“早安，昨晚睡得好吗？”

一开口依旧是满满恶意。

昨晚上除了关今越他们五人，其他人都被吵醒，家被士兵以搜查可疑人员的理由翻的乱七八糟，一些值钱的东西被顺走他们也只能自认倒霉。

心跳声此消彼长，关今越确认四人都在附近。

“哼，你叫士兵们半夜私闯民宅，你还好意思问我们睡得好不好？！”饱含怨气的怒骂声。

关今越朝源头看过去，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凯勒先生。她给他送过花肥，这位先生看起来有些严肃刻薄，但在她离开时板着脸祝福她“梅卡保佑你”。

没等利维亚王子发号施令，他身后的士兵突然冲出来一脚将凯勒先生踹倒。

“凯勒叔叔！”

人群一阵惊呼，凯勒先生蜷缩在地上，周围人将他团团围住，以防利维亚王子的士兵再动手。

利维亚王子只似笑非笑地看着，继续道：“侍卫长昨晚来报，街上出现大片血迹但没有找到尸体，刚好巡逻队有两名士兵失踪，他怀疑失踪士兵和街上的血有关系，请求清点人数全城搜捕。你们猜怎么着？”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结果一清点人数，发现侍卫队少了不是两个人，而是二十多个人。”

他放慢语速，拉长声调。

“你们说，他们都去哪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