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影怀里抱着长方形物体朝“放哨”的三人跑来。
单文双手将眼镜扶正,眯着眼睛瞧了半天才认出来是方贺。关今越就在他身后跟着。
刚才她准备一手提着画,一手拉着方贺再跑一次的,结果被他严词拒绝,并表示她的速度过快会把画弄坏,还是让他抱着为好。没有能再看一次美男出糗,关今越对此深表遗憾。
方贺把画放下来递到马尚来眼前:“是这幅画吗?”
马尚来挠挠头:“应该是吧,得把它放到广场上才知道。”
这次任务和上次差不多,上次放到广场上任务就完成了,这次应该也一样。
想到方贺对这幅画的推测,关今越问道:“上一幅画上的梅卡公主是怎么样的?”
马尚来一愣,“嗯……我想想……”
片刻后他慢吞吞开口:“金色波浪长发,两侧有编发……嗯……眼睛是灰色的……穿着花纹很精致的白色裙子……手里拿的三色花,是一个递东西的姿势……脚边的三色花一直延伸到那群乞……啊不对……村民旁边。”
关今越:“眼睑是正常睁开的吗?”
马尚来:“是,眼珠画的很漂亮,像玻璃珠一样,我当时还多看了几眼。哦!嘴角是上扬的,整张脸看起来很慈祥!”
关今越:“手里有很长的布条吗?”
马尚来:“应该,没有吧。”
那双眼睛很像他那天给女儿买的娃娃的眼睛,当时偷画时,他被那副晶莹剔透的眼珠吸引才多看了一会儿,其余地方扫了一眼没细看。
方贺:“可是,为什么?”
《国礼日》上的那幅画上的女孩衣着简单,头发只是散着,眼睛微合,狭窄缝隙中只能看到眼白,手里还攥着白布条。而马尚来上次拿走的那幅画光听描述就知道比这幅画精致了不少。
关今越和方贺霎时陷入沉思。
蔡阳:“什么为什么?”
三人留在这里,没有听到刚才方贺站到画前说的关于梅卡公主是盲人的那番猜测,跟哑谜一样的“为什么”把三人听的一头雾水。关今越将反扣着的画翻过来给三人简单解释了一下。
她总结道:“为什么《国礼日》和之前那幅画上的梅卡公主差距这么大,到底哪幅画才是真的梅卡公主?”
按照墙上的编号来算,《国礼日》是最后一幅画,应该是最精致最贴合故事的,可最后一幅画却离故事中梅卡公主的形象相去甚远,反而编号在前的那幅画更贴近故事中的梅卡公主。
单文:“对诶,如果真的要掩饰的话,这幅画就不该这么画。”
脑子里某根线一瞬间连接在一起,关今越:“除非它才是第一幅画,它和它们不是在同一个时期画的!”
单文猛的一下被点醒,语速飞快:“对对对,是这样的!古史层累说中有一点就是讲‘时代愈后,传说中的中心人物愈放愈大’,意思是说,时代越久远的传说故事,其中窜入的伪造的内容越多。因为后人会对传说中的人物不断美化,增加细节,使中心人物更加丰富,更贴合他们心目中伟人应该有的形象。所以《国礼日》才是整个系列的第一幅,它的可信度更高!”[1]
蔡阳:“可是万一只是单纯不是同一个人画的呢?”
每个人心目中的梅卡公主形象不同,画师不同,笔下的梅卡公主自然也不同。
方贺回忆了一下,整条走廊应该只有这两幅画有梅卡公主,他们没人懂画,自然也没办法通过画的笔触或是风格来判断哪些画是同一个人画的,事情似乎又走到了死胡同。
忽然,关今越的一句话打破僵局。
“不是已经有一个人自称梅卡公主了吗?”
米利安太太!
既然她自称是梅卡公主,那么必然知道一些书上没有记载、居民们也不知道的隐情。
关今越继续问道:“你现在能想办法让我们去见一下米利安太太吗?”
利维亚王子就住在不远处的城堡里,米利安太太势必也在这里。
马尚来:“我去找一下,那些跟着利维亚王子来的士兵就住在城堡里。”
月亮整个都从乌云里钻出来,将城堡附近的空地照的透亮。
四人实在是蹲不住了,干脆直接坐在地上。
蔡阳被冻的又冷又瞌睡,搓着手打哈切问道:“这都等了多久了,马叔啥时候回来啊?”
没人能回答她,她自言自语:“冷死了,再等下去天就亮了。诶,你们说,都找到梅卡公主了,那个假王子明天早上应该不会发疯又把人抓到广场上了吧。”
这次关今越开口了,“明早应该还要去。”
连着几天被赶去看利维亚王子发疯了,蔡阳实在是受不了了,“啊?为什么啊?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单文本来也困得迷糊,听到这个话题反倒清醒了,推着眼镜说道:“因为年纪不对。你想,他如果只是想要开疆拓土的话,直接武力镇压就好了,可是从这几天来看,他杀的都是极力反抗他的人,没有要屠城的意思。而且还声称自己是梅卡公主的未婚夫,阿奇伯德小姐那么冒犯他也不杀,所以他不仅想要这片土地,还想要统治这里。”
梅卡公主是这里唯一的掌权人,娶了梅卡公主就等于拥有了这里的部分掌控权。米利安太太年纪太大,两人看起来更像是祖孙,而不是夫妻。
单文:“所以,他很有可能过几天会宣布米利安太太病逝,然后选一个新的梅卡公主作为他的妻子,这个人很有可能是阿奇伯德小姐,黑衣修女再加上梅卡公主,他只要控制住阿奇伯德小姐,就等于控住了这里。”
蔡阳一拳头锤在他的肩膀上,差点把他锤的躺下去,“四眼仔,你怎么懂这么多?”
单文揉着隐隐作痛的肩胛骨,有点崩溃:“姑奶奶,求求你下手轻点啊,我肩膀要碎了。”
蔡阳挠了挠嘴角,讪笑道:“嘿嘿,不好意思哈,没收住手,我下次注意。”
单文并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看她都道歉了,便没有再追究,反而一本正经回答她前面的问题:“看书,史书里这种套路都写烂了。”
蔡阳念完高一就被俱乐部挖去打比赛了,每天除了睡觉和吃饭,其余时间都被枯燥的训练占的满满当当,她连看剧的时间都没有,更不要说是看那些枯燥乏味的书了。
蔡阳:“那不对啊,他那天不是还在蛊惑阿奇伯德小姐自杀吗?”
单文把滑到鼻尖的眼镜扶正:“在某些教派的教义中会把自杀视为殉道的高尚行为,不过也有谴责自杀的,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我也不知道了,可能和他们的信仰有关系。”
关今越看三人对这个问题苦恼,索性这会儿也没什么事,便给三人解释道:“当时那个情况,不论死的是谁对他都是有益的。死掉的人势必会对活着的人产生震慑,让活着的那个人憎恨他,恐惧他。有血性的人是少数,大部分人即使恨他也是恐惧更多,恐惧会让那些人不自觉地臣服他。母女两人中,阿奇伯德小姐活下来是概率最大也是最划算的,而且她是修女,在这里地位很高很有话语权,并且看起来性格软弱很好掌控,这个计策对她而言是效果最好的,可是他没算准,她虽然表面跟兔子似的,骨子里其实和她母亲一样倔强。”
是啊,一个爱女儿的母亲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为了自己自戕。如果活下来的是阿奇伯德太太,想必今天又是另一番情景了。
正想感慨两句,一个人影朝她们过来。
蔡阳看着那个人影激动道:“马叔啊,你终于回来了!”
马尚来:“抱歉,抱歉,跟着小队长去疏通了一下关系,有点费时。这次我们五个人都可以去,我跟他们说你们是米利安太太的孙子孙女,来看看奶奶的情况,一会儿就走正门,巡逻士兵已经打点好了。”
蔡阳:“嘿呦,不错呀。”
五人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去,小队长就在门口等着。
小队长看了一眼马尚来,揶揄道:“嗨,又见面了,斯塔拉。”
关今越露出标准微笑:“您好。”
小队长在前头带路,五人跟在后头,在一楼七拐八拐后,他推开墙边的一扇门,门后是一条幽长漆黑的楼梯。
小队长看向五人,有些愧疚,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告诉他们:“先听我说,我很抱歉,但是米利安太太确实是被关在地牢里的。”
一眨眼,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挂在小巧的下巴上欲落不落,关今越捂着心口瘫倒在马尚来的肩膀上,痛苦道:“米利安奶奶可是梅卡公主,你们怎么可以让她住这样的地方!”
蔡阳:!!!
方贺:?!
单文:眼泪是说掉就可以掉的东西吗?
身后的三人被这出神入化的演技惊到了,马尚来之前见过,这次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也小小惊了一下。
关今越背手朝三人打信号,三人秒懂。
蔡阳吸着不存在的鼻涕干嚎:“奶奶身体那么差,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怎么办啊!”
单文听着蔡阳毫无感情的哭喊实在是忍不住想笑,头脑风暴把这辈子最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还是忍不住,只好低头扶额一副对此很苦恼的样子。
方贺拽着袖子悄咪咪在一旁揉眼睛,把眼睛揉的通红,看起来委屈极了。
马尚来站在原地凌乱:大家都这么能演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