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杜怜心,不能和风婼同行。
不过她若拒绝,等会儿离开东林镇,不回宗门,又该去往何处?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沈安兰开了口。
“既是好友求救,风道友便不该在此耽误时间,还是早些过去吧,杜师妹自有我保护,若师妹想回宗门,我会先送她回去,再着手处理东林镇之事。”
风婼并未回应这话,只凝眸望着少女,见她迟迟没有反驳,亦无其余表态,心内难得有些失落。
方才的传音是娘亲所发,她确实无法耽搁太久。
临行前,风婼深望了少女一眼。
来日方长,以后会再见面的。
......
......
风婼离开后,沈安兰望向身旁的少女,温声询问:“杜师妹可要即刻回宗?”
杜怜心听其话中之意,像是真要特意送她回去。
清河宗内,倾慕沈安兰的修士众多,真这么做,回到宗门,她怕是要惹来数不清的仇恨。
若她自身实力够强,自然不在意这些,可关键在于,她如今只有练气七层修为,若因沈安兰招了仇恨,被人坑害,丢了小命,可没处说理去。
而今的情形,和前世大不相同。
前世她虽然也实力低微,粘着沈安兰,但沈安兰从未给过她任何好脸色,那些同门对此更是心知肚明,没有谁会在意。
想到这一层面,杜怜心斟酌着开口:“目前我并无紧要事宜,可一人慢慢返宗。”
沈安兰并不赞成此举,“东林镇距离清河宗驻地颇远,师妹一人独行,路途可能会遇到危险,还是让我驱使法宝,送师妹回去。”
“不......师姐本有任务在身,怎好因我之事,劳师姐多跑一趟,若师姐不嫌弃,便让怜心暂且留在这里,等东林镇之事解决,再和师姐一同返宗。”
“如此也好。”
沈安兰颔首答应了下来,随即摘下挂在身边的一只储物袋,将之递向少女。
“这是破除幻阵的十万灵石报酬,师妹先收下,等会儿跟在我身边,切记不要走远。”
杜怜心应了一声是,伸手接过递至身前之物。
沈安兰观其神情,恭敬有加,看不到丝毫别的情绪,不知为何,心内油然而生一股不快之意。
她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却难以控制心绪。
杜怜心敏锐察觉沈安兰周身透露出一股冷意,心内顿生疑惑。
沈师姐生气了?
她好像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一直同对方保持着距离,没有任何冒犯之举,似乎没有哪处能惹师姐不快?
难不成......师姐认为给她的报酬太多,后悔了?
这......师姐还会计较这个么?要不要还些回去?
杜怜心有些肉疼,重活一世,她对情爱已不抱任何期望,只想多赚灵石,用来修炼。
要将已到手的再分出去,真是不舍得啊!
她在心内唉声叹气好一会,最终犹豫着将储物袋重新递出。
沈安兰看着她这一举动,眉头直皱,周身散出的冷意一下变得更重。
“师妹这是做什么?”
杜怜心呐呐开口:“师姐方才生气,不是因为给怜心的报酬过多么?师姐拿些回去,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此话一出,周边空气似是安静了一瞬。
沈安兰气极,上前一步,用力握住了她右手腕。
“杜师妹就是这么看我的?我在师妹眼中,到底算是怎样的人?”
沈安兰本就比杜怜心高一些,此刻拉扯力度过大,杜怜心被迫仰起头。
在这一瞬,她看到了沈安兰略有些泛红的眼眸。
难道她误解了沈师姐的意思?
可她真不清楚,师姐为何突然生气。
她想开口,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手腕一松,沈安兰放开了她,转过身,径直走向前方。
杜怜心没有跟上去,只慢慢走至一座古屋旁,靠着墙角蹲下。
她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了?
前世,她不顾脸面粘着沈安兰,换来她冷脸相待。
今生,她明明已保持足够的距离,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为何沈安兰还是这般态度?
难道她真这么厌恶她么?
厌恶到看她做任何事,都不顺眼?
既如此,方才为何不让她一人回宗?
她离开这里,不就不碍她眼了么?
杜怜心实在想不通,自重生后,她早已决定,远离前世的一切,如今为何还会这样?
这一瞬,她只觉无比委屈。
豆大的泪珠不断从脸颊滴落,此刻她只想痛痛快快哭上一场。
因情绪不稳,警惕性跟着降低,未察觉远处一道红影正在慢慢靠近。
下一瞬,杜怜心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身子歪倒前,被已飘至身旁的红衣女子轻巧接住。
细看之下,可发现这女子双足离地,面上无丝毫血色。
......
......
另一边,沈安兰因心中气极,独自前行了一段距离。
以往的她对待任何人或事均十分理智,唯有杜怜心是个例外。
这位师妹总是能轻易挑起她的情绪。
沈安兰想寻回理智,可只要一想到方才被递回的储物袋,一股无名之火顷刻腾起,怎么也无法冷静下来。
在师妹眼中,她就是那样随意毁诺的人么?
事先允诺报酬,事后反悔?
她不差这点灵石,就算真缺,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沈安兰满心愤怒,向前走了许久,时间一长,发现杜怜心没有跟上来。
想到东林镇有恶鬼作祟,尚未除去,她心内一个咯噔,立刻原路折返,去寻那道熟悉的身影。
然而过去许久,毫无所获。
想到杜师妹很可能出了事,沈安兰心底原本的愤怒一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惊慌。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于原地站定,双手凝诀,施展追踪秘法。
此类秘法,想要施展成功,必须得有一相关之物作为媒介。
杜怜心发间所戴莲花玉簪恰好可起到这一作用。
随着秘法持续,沈安兰有了一丝眉目,足尖点地,顷刻凌空飞起,朝东林镇中,唯一的一座千年古屋疾驰而去。
须臾之后,抵达目的地,发现整座古屋被一层极为特殊的禁制笼罩着。
此禁制若从外部暴力破开,里面之人无一例外,均会遭受反噬。
根据追踪秘法显示,杜怜心如今就身在古屋内,为了不伤害她,沈安兰必须另想法子,解除禁制。
她虽对修仙界各类禁制颇有了解,但面对此前从未遇到过的种类,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解开。
沈安兰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为了早日救出师妹,她再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摒除情绪干扰,凝神观察禁制构造......
......
杜怜心遭遇袭击,失去意识前,以为此生终止于当下,那一瞬,心内闪过诸多遗憾。
遗憾再没有机会成为飞天遁地的大修士;遗憾尚未好好欣赏太玄界山河风光;更遗憾辜负了师尊的期望。
她没有想到自己还有醒来的时候。
意识恢复的刹那,她只觉身在冰窖,被一股阴冷至极的气息包裹着。
睁开双眸,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一名身着红衣,眉眼精致的女子正端坐于她身前,看到她醒来,亲切地喊了一声婉芸。
杜怜心满头雾水,“姑娘,您认错了人,我不是婉芸。”
此刻,她已意识到眼前的女子是鬼非人。
依照沈安兰的说法,东林镇有恶鬼作祟,这恶鬼该不会就是这位?
杜怜心试着放出神识,稍稍探查了一番,面色逐渐泛白。
在她的感应中,眼前的红衣女鬼修为已至鬼王境,相当于修士的元婴期。
实力相差如此悬殊,她有可能安全脱身么?
红衣女子听到杜怜心方才的话,好看的面容出现了一瞬的扭曲,伸出双手,用力抓住了她肩膀。
“你是!你就是婉芸!”
杜怜心双肩传来一股剧痛,心知不能再激怒对方,于是顺着她的话询问:“前辈为何如此肯定?”
“不要叫我前辈!你忘了吗?我叫青黛,这名字还是婉芸你取的,你说青黛二字,代表着朝气蓬勃,温婉亲和,这些话难道你都不记得了?
我们相爱多年,终生只有彼此,我因体弱多病,早你一步而去,化作魂体后,只见你绝食,日日消瘦,我想阻止你,劝你好好活下去,可却无法和你沟通,我眼睁睁看着你离世,却一直未寻到你的魂魄!”
眼看鬼王情绪有失控的征兆,杜怜心干脆噤声,不再开口,免得再说出什么刺激到对方。
若其所说的一切均为真,两人情谊确实感天动地,但她不是婉芸,不可能做出回应。
这时,红衣鬼王素手一挥,一幅画卷当即凭空浮现。
画卷中,一位仙姿佚貌的女子手持花篮,坐于古亭一侧,微风吹动裙摆,满头乌发随之飘扬。
细看那女子样貌,确实和杜怜心有两分相像,但她确定画卷中刻绘之人不是自己。
为何鬼王这么肯定?
是神志不清,认错了人?还是另有缘由?
这一瞬,杜怜心想起了在幻阵内遭遇的攻击。
虽然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她,无论是自地底探出的枯爪,还是后来凝聚的巨型骷髅,皆非眼前这位鬼王所为。
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这位鬼王也是被幕后黑手控制,模糊了心智,将她错认成了爱人?
而敌人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杜怜心自认只是个练气七层小修士,敌人不太可能为对付她,设下这般繁复的陷阱。
虽然她不知幕后黑手的具体身份以及修为实力,但根据此前对方在幻阵中展现出的手段来看,若真想杀她,可以说轻而易举,何必多费这些力气。
排除这一可能,只剩一种合理解释。
幕后黑手真正想对付的人是沈安兰,而她杜怜心,大概率是被敌人用来作为人质,牵制沈安兰。
想明白这一点,她心内苦笑不已。
原本还觉敌人十分神秘,手段高明,如今看来也是个蠢的。
在她的认知中,无论前世今生,沈安兰对她只有不耐,哪有半分在乎?
将她当作人质?还不如随意抓个同门,这样成功的概率还能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