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学府高中高二(5)班的班主任叫朱月琴。
单织芙不喜欢她。
每当在朱月琴那受了气,单织芙就会在祁温玉身上报复回来。有时是在昏暗的计算机房,有时是在逼仄的体育器材室,压在他身上朝他脖子泄愤般咬下一个又一个牙印。
“你又考了第一是吗?”
“朱土著要是看见她最得意的学生和她最讨厌的人厮混在一起会怎么样?”
“她会被气死吗?”
“你可是她的年底绩效和下半辈子拿来吹嘘的名头!”
单织芙每咬上一口,都会愤愤地说上一句,她的小表情总能将祁温玉逗笑。
如果说学府高中谁最排外,那这位朱老师当仁不让勇夺第一。四十多岁,又老又土,绿豆眼看人时会挤皱成缝,缩在她厚度可以敲核桃的近视眼镜后面。
织芙说她是非洲土著人,所以叫她朱土著。
朱月琴每次看向织芙一群人时眼睛里难掩厌恶和嫌弃。但是你说她不好,偏偏她对成绩好的人又是另一副嘴脸。
比如祁温玉。
祁温玉简直算是她从业生涯以来最值得骄傲的存在,年纪第一的名号从进校开始保持到现在,没有一次考试掉下去过。
但是那又怎样呢?
祁温玉听见织芙的这些抱怨通常只会弯起唇角,感受不到痛觉般任由她在脖间作祟。
有时,他甚至会主动伸手搂住织芙的腰,将她抱近,让她咬得更用力更兴奋。
大多时候起了劲,咬出了血,连单织芙都不好意思了,祁温玉神态自若伸出手将血迹抹掉,再将指尖放进唇里吮吸干净,后把校服拉链拉到最顶端。
他又恢复成那个老师喜欢,同学羡慕的祁温玉,没人能知道他冷漠的校服领口下布满吻痕。
好学生被坏学生带坏了。
不!
或许好学生从来就没有好过。
他在单织芙带给他的痛苦与爱欲中将良知燃烧殆尽。
但对目前的祁温玉来说,爱上单织芙却迟迟没得到她给的名分才是最紧要的事。
他们的关系不见天日,亲密行为也只在暗处。
单织芙仿佛已经忘掉之前说过想让他成为她男朋友的话,又或是她很满意两人现在的状态。
但是祁温玉一点都不满意啊。
有时洗澡抚摸过这些细小牙印,仿佛还可以感知到她柔软的双唇贴上来时的触感,像被娇嫩的花蕊触碰。
喉结无法控制地上下滚动,空气变得黏稠起来。
祁温玉的骨相已有后来的锋利立体,阖紧的眼皮与粗.喘的呼吸。
欲望在他脸上盛开出绸丽又青涩的花。
他的手失控地往下,在下腹有规律地自渎,甚至情动地发出低哑的哼声。
他会想她浑身赤.裸的样子,一定比炫彩的油画更加迷人……在一道白光里,祁温玉的世界在那一刻到达顶点。
但是朱月琴完全打乱了他想和单织芙谈情说爱的计划。
单织芙抽烟被逮着了。
朱月琴没收了她的香烟和打火机。
那一段时间单织芙很痛苦。
虽然这是祁温玉难得觉得朱月琴做得对的一次,但这完全不妨碍由他去承接单织芙的怒火。
朱月琴对织芙的态度,会被单织芙直接转化成坏脾气对着他这个“得意门生”发泄出来。
那几天单织芙课也不想听了,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焦灼,脾气差到极点。
她还是喜欢无事就溜去他的家里找他,这回并不安静。
她的指甲无意识刮着床板,发出难耐的声音。
祁温玉也无意识皱起眉头,她烟瘾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祁温玉本想借此事让单织芙戒烟,却看不得她如此痛苦的样子。
单织芙可怜兮兮躺在自己的床上,仿佛离水的鱼,细眉紧蹙,因呼吸上不来,脸上出了一层薄汗。
最后她实在受不了,干脆起来扑到他的怀里,跨坐到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带着哭腔地颐指气使:
“她最喜欢你,你去给我要回来!”
祁温玉眼中眸色动荡,搂住她的细腰,感受她小屁股带来的弹性和柔软,心里止不住的愉悦。
他不说话,单织芙害怕他不答应,干脆用唇去蹭他的脸颊,这是他们在补课期间的小游戏。
他还能说什么呢。
烟……可以后来再戒。
当时的祁温玉太满足了,完全忘记了问这只打火机的来处,如果当时的他能知道这只打火机的由来,他绝对不会同意单织芙的请求。
他会当着单织芙的面,毫不留情地将这块废铁砸得稀巴烂。
无论如何,祁温玉还是找到了朱月琴。
朱月琴在办公室批改作业,近视眼镜后的眼睛一眯一睁,瘦得仿若焦炭的手握着笔,身上的衣服是黑灰色的,因为褪色图案像发了霉的霉菌。
她刚好批改到单织璃的作业,拿起来与祁温玉交谈。
“这姑娘的字真漂亮。”
祁温玉垂下眼睫看去,只觉一般。
谁也不能给他带来如单织芙带给他的感受,那是一种心脏被同时注入沙.林毒剂和肾上腺素,再混合着春药、精神安慰剂的绝妙体验。
同学一年,他对单织璃的印象还停留在她曾将他约上天台,还有那颗被他扔进臭水沟里的巧克力。
朱月琴还在说话,话题不知怎么转到单织芙身上。
“妹妹学习这么好,这姐姐简直像变异了一样。”
朱月琴摇头,“不知道校方将这些败类安排进我的班是什么意思,逃课就算了,你看看这作业写的,全是抄的,还抄错了行!”
“像单织芙这种人,除了有钱还能有什么优点,每天就跟些不三不四的人厮混,她交了多少个男朋友,数不清了吧,真是脏!”
她对单织芙的厌恶和抱怨毫不掩饰,祁温玉的瞳色瞬间冷却,原本冷淡的脸上更是没有表情。
朱月琴提醒祁温玉:“你千万别和她扯上关系,被这烂人沾上这辈子就完了。”
她吐槽完才发现祁温玉自进办公室后一言未发,稍稍敛了神情,问:“你有什么事吗?”
祁温玉低头,他的眼神落到朱月琴身上,唇角诡异地弯了一下,眼眸似寒星,又莫名闪着幽离鬼火。
像犯了病举着刀的精神病人。
朱月琴猛地一哆嗦,待细看,祁温玉又阖了眼,长睫毛掩下所有神色。
看、看错了吧。
朱月琴这样安慰自己。
祁温玉嗓音不咸不淡:“来找老师,只是想提醒,单织芙的那只打火机七万元一只,如果有人以贪污贿赂罪举报上去……”
“老师家访,应该知道我妈妈曾经是怎么丢工作的吧。”
朱月琴才受惊吓,又听见他的话,嘴角哆嗦着笑,问:“谁会举报我?”
祁温玉平静地说了什么,她精神实在恍惚,没有听见。
祁温玉出了办公室,不过十分钟,单织芙的金色打火机被他拿在手里。
临走前,他看了一眼教师办公室紧闭的门,本就冷淡的眼眸蔓上一层冷意,仿若浸泡在冰川之中。
单织芙又被捉住了。
距他要回她的打火机过去不到三天。
这次的原因是逃课,据说一群人被巡视的上级领导当场捉住,提到校长面前。
校长一个不敢得罪,把朱月琴提到校长办公室,骂了一个上午。
安静的高二(5)班,除了那群贵族学校转来的学生们在肆无忌惮地说话聊天,教室里诡异的安静。
朱月琴沉着脸站在讲台上,视线从五颜六色的头发上扫去。
一个个不学无术,格格不入地穿着以前学校的校服,染发的染发,化妆的化妆,聊天的聊天,傲慢的姿态对她极尽漠视。
她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怒火,想到今早校长对自己的警告,终于,她扯掉那层隔绝战场的薄纱,一个个望过去,一个个骂道:“人渣!败类!躁郁狂!精神病!同性恋!不要脸!……”
朱月琴骂得太脏,里面的内容连好多本班同学都听不下去。
祁温玉的脸出现清晰的冷意。
单织芙停下与别人的交谈,冷眼看过来。
对于朱月琴的歇斯底里,她选择直接掀了棋盘。
单织芙冷漠起身,离开自己的位置,准备离开这个教室。
单织芙走到教室门口,朱月琴大声呵斥:“你懂不懂尊师敬长,你敢走?……你给我站住!”
单织芙果然站住,她折回身来到讲台,朱月琴被她气得脸部涨红,喉咙里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单织芙的唇角带着一抹冷笑,勾人心魄的眉眼已初具雏形。她双手揣在精致小上衣的衣兜里,长发宛若海藻般秀亮。
她蔑视一笑:“绝了经的女人不要和我说话。”
单织芙一走,最先站起来的是时雪意。
这个仿佛被抽掉灵魂的精致人偶,她淡漠的感情随着织芙的情绪而起伏。
时雪意收拾完桌上的绘画本,跟随单织芙的脚步离开教室。
再接着是贵族学校的其他同学们,扔书的扔书,踹桌的踹桌。
“老子不玩喽~”
“死土著再见……”
“土著你人那么老了,没想到嘴是真他妈的臭……”
他们一个个起身离开,把教室闹得个乌烟瘴气。
朱月琴被气到浑身发抖,眼球里布满血丝。
周围都没人敢讲话,祁温玉垂眼,默默盯着掌心的棒棒糖出神。
这是刚才单织芙从他身边经过时丢给他的。
橘子味的棒棒糖。
他们称它为“好好学习”糖果。
好好学习。
呵。
这节课怎么下的祁温玉不知道,朱月琴后来又说了什么他也没听。他只是专注地盯着这颗糖果,轻轻地抚摸。
祁温玉后来在校外的台球室里将单织芙找到。
烟雾缭绕的台球室,简直是另一个王国。
桌上摆着五颜六色的百利甜酒,地下全是烟头,用金钱折成的纸飞机在空中乱飞,有一些倒插进水晶高脚杯里。
半明半暗的灯光,祁温玉一踏入,数十双眼睛同时转过来盯着他看。
如同盯着入侵物种般的好奇与玩味。
秦岩,秦西梅,时雪意,应麟,江珀霖……这些人的名字祁温玉每一个都烂熟于心。
他们都是带坏单织芙的罪魁祸首。
在男男女女的簇拥中,单织芙从台球桌抬头。
“祁温玉!”
她惊喜地喊出他的名字。
那些男女自动让开通道,她惊喜的模样清晰地被祁温玉看见。
奢侈浮华的王国一度失去他们的国王,臣民们都听公主的命令。
宛若猫咪见到新奇猎物的瞳孔闪动,眼角眉梢的风情被刚才所吞咽的酒精无限放大。
在一众不怀好意的打量中,单织芙朝他走近,祁温玉盯着她绯红的唇瓣,仿佛在听她诱惑地邀请:
欢迎来到我的王国。
***
这件事发生没几天,朱月琴就被学校查处革职。
有人举报她在校外私设补习班。
单织芙开心坏了,在祁温玉家里,他的床上开心地打滚。
但同时她又很生气,“你真的没有把我的打火机要回来吗!?”
祁温玉摇头。
单织芙生气的结果就是又扑进他怀里,冲着他白皙的脖子狠狠咬上去,用力到就像要把他流动的血管拖拽出来一样。
祁温玉抱紧她,闭眼享受。
翌日,是朱月琴离校的日子,祁温玉去送她。
朱月琴的皮肤仿佛被烫过一样,像秋天蜷缩进泥土里的黄叶,目光苍老到仿佛一架眼镜就能把她压垮。
明明才四十多岁,眼睛已经失去曾经的光彩。
她走出校门,整个人疲惫不堪。
私设补习班原本在业内是默认的事,朱月琴也没料到自己竟然会被人举报。学校的同事们,从前一个个亲热得要命,她被革职后,这些人怕被拖下水,竟然没一个人愿意送她。
都当她是泥巴点子怕沾染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