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雨僵硬地转过头去，在手机上操作点单，“饮料一会儿就好，你继续做题吧。”给嫌疑人安排事，就让对方没有犯罪时间了。

柯亦然：算了，乌龙发生已经无法挽回，不如趁着这误会，一会儿尝点甜头。

首先！赶紧把卷子写完！她埋头答题，数学之后的其他科目，全程全神贯注，安静老实地做题，直到九点准时交卷，然后火眼金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纪雨，期待，快夸夸我！

纪雨：“咳咳，我收卷，你没事要不去上个洗手间，写了几个小时卷子，累了吧。”

居然不夸我，委屈屈。等等，真的要憋不住了，紧张会导致人尿频尿急，但也会因为上头的刺激感忘记自己处在这么尴尬的情况下。

她慌忙起身出门，走出了门，还不忘掉头回来千叮万嘱：“我很快，你可一定要等我，不准先走。”

纪雨都惊了，他点头，柯亦然才登登跑走了。

她争分夺秒，从卫生间回来的路上，尴尬来得晚，一想到正好意·淫的时候被抓个现行，还阴差阳错借奶茶告白。在纪雨面前，她还有正面形象可言吗？大概率纪雨在心里已经给她打上了大色·批的标签了。

可喜欢一个人，脑子里就无法克制胡思乱想，那辆车乱飙车，不管什么禁忌的。而且她心痒得很，终于逮住机会和纪雨单独独处，不发生点什么，就这么回家？不甘心啊！

幻想接吻到实际真正接吻，这中间需要跨越的障碍太大了，目前先让纪雨熟悉简单的肢体触碰，比如牵手吧。设定好目标，她大胆往前走。

包间里，纪雨把试卷整理好，放进文件夹里带回，顺便结束手边的电脑会议。

柯亦然考试期间，他戴了耳机，全程闭麦旁听首都奚氏集团的高层会议，奚氏十三年前成为华国第一集团，外公成为首富，五年前哥哥奚原接任爸爸，坐上第一交椅，掌管奚氏上下全部事宜。

但哥哥和女明星分分合合的爱情八卦，让奚氏股价起起伏伏，十分不稳定，近来更是传出哥哥脚踩几条船的不实新闻，导致奚氏在民众心中评价不好，这一场会议就是讨论奚氏要不要和船舶大亨合作开展新项目提升信誉的事。

合作并非简单合作，背后是奚氏要不要和谢家联姻的重大抉择，谢家比不上奚氏盘根错节的人脉资源，在各个位置上都有人，财富地位也比不上奚家多年来的积累，产业覆盖全行业。

但谢家是全民评出的最接地气，最有好感的豪门，而且谢家上下团结一致，老的小的一直致力于慈善经营，在人前的关注度和话题度很高。小辈们的婚事，自然受到全国民众的注视和期待。

谢家的好人缘，让谁和谢家结为亲家，谁就能借这股力，提升自家国民信誉，目前奚氏急需要这个。

但联姻也意味着，哥哥要和女朋友彻底分开，她们之间分分合合七八次，还闹出那么多上新闻的狗血爱恨情仇，这段孽缘是不容易轻易斩断的，当下她们正是复合后感情浓度最高的时候，更不能接受分开。

除此之外，奚原掌权奚氏后，因为感情上的事失去了股东们的信任，在往常的项目决策上就总是抛出反对意见。这次提出联姻巩固地位的建议，奚原心里带着气，总觉得是股东看不惯他，给他找不痛快。

会议正事各股东说来说去，合作肯定是定下，但联姻的事总是商量不拢，主要是奚原态度强硬，一点可能性都不给。

纪雨从不在这样的会议上发言，当一个家族上下级多方都沾亲带故，正事和私事的界限就模糊了，他作为奚家边缘人物，只希望自己像影子一样存在。

所以一说散会他就打算立刻退出连线，但当时正巧柯亦然交卷，他帮忙收卷，导致忘记切出去。

“奚纪，你来帮帮你哥哥吧。”外公苍老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让他后背顿时竖起汗毛，浑身不适。

所有人都退出了，现在会议变成了他和外公的单独连线，他沉默，不愿意应这话。

这个‘帮帮’可不是随便帮帮，这代表他将复出，坐上第二把交椅，从此他的生活再无平凡，无良媒体和小报记者会像跟踪哥哥一样，追随他的生活，让他不得安宁。

“外公，我的病不允许我在人前正常交际，权力和金钱都不是我的心中所想，我只想当个正常的普通人。”

外公顿时提高声量，年迈让他的嗓子干涩沙哑，但当惯了话事人，哪怕退休了，说话时还是喜欢用威压和气势压人。

“你生来便是奚家人，注定不能做个普通人，不管怎么拖延，混时间，该你承担的责任只多不少，你最好早点放弃脑子里不成熟的想法。

明明去年就可以凭借竞赛成绩提前进入清北读书，国内的一线大学也方便你留在首都帮你哥哥，结果你非要申请牛津哈佛。

国外有什么好？在国内，你的身份能一直被保护，去了国外，有多少人会盯着你这个姓，咱们家的敌人不少，你的人身安全随时处在危险中，命都没了，你还想过普通生活？幼稚至极，懦弱愚蠢！”

纪雨不言，胸腔被气得剧烈起伏，呼吸不畅，拼命隐忍。

他生在奚家，从小享受各种便利和资源，但他不是提线木偶，也不是家族培养出来的无脑拥趸，他有自己的决绝。

但面对的人是他的亲人，是他妈妈的亲生爸爸，他的心仍旧带有一丝侥幸。

“外公，有哥哥一人就够了，不能放我走吗？我的病留在首都一直恶化，为您亲生孙子的健康考虑，能不能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放我一马，算外孙求你了。”

“休想！你生是奚家人，死是奚家鬼。我给你透一句真话，奚原若不同意这次联姻，他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我就让他怎么下去。你，如你妈妈给你取的名字，你才是奚氏的希望，那个位置我让你坐，你不坐也得坐！”

嘟，他切断了连线，包间内陷入死亡一般沉默的悲哀。

“哎哟。”

柯亦然手上端着服务员送的饮料，因为偷听入迷，太想听清楚纪雨的声音，没注意撅腚的姿势过于前倾，脑袋磕上了木门，疼得她不住吸气。

纪雨回头，对上她的视线，悲伤让他此刻的眼神和在旅行社初遇那天一样，黑洞，黑沉沉的，眼里没有一点空气，像一座无人山谷，散发着幽深的怨气。

柯亦然心虚，不知所措，想撒谎辩解，但脑子僵化，她什么也想不出，只好选择道歉。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巧了，你信我吗？”

纪雨没回，他手提包已经收拾好了，电脑也放了进去，柯亦然手上拿的饮料还是全新的，两杯一样的“我想你，藏不住的”，粉嫩嫩的，看着莫名让人烦躁。

“你留在这儿喝完再走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明天同一时间，我们这里见。”

柯亦然发愣，“啊？你现在就走？不喝饮料了？等等，明天你不去学校接我了？”

事情太突然，她一脑袋的问号，完成的进度条又被重置初始，她怎么甘心。

“纪雨，求你别走，刚才的事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纪雨浑身带着冰碴儿，冷情冷气一人，他站定在把住出口位置的柯亦然面前，态度异常坚决，却又善良地知道，柯亦然不该是他生气发火的对象。

“考试结束了，我要回去改卷子，我没有生你气，只是有点累，想回去。饮料随便点的，现在有点不想喝，明天看情况，有时间还是老地方见。你的问题我都回答了，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吗？”

柯亦然看着纪雨强装淡定，实际内心碎成渣渣的模样，就像一只被雨淋湿毛茸茸的小狗，怎么能让他回去孤单寂寞冷呢？难过的情绪必须当场清理，她不允许自己喜欢的人独自消化情绪。

“问题回答完了，但是我还有要求，我希望你留下来陪我喝饮料，你那么善良，一定会答应我的，对吧？”她半哄半无理取闹，不考虑方式，只想让他留下。

纪雨抿唇，看得出很为难，却没有直接拒绝和斥责她。

沉默半分钟后，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把手提包放下，“就留半小时，你喝完我们就走，别太晚回家了，你一个小姑娘家的，要注意安全。”

“嗯嗯！”柯亦然很激动。

上前将纪雨拉回包间中间的大桌子边，刚才她在这上面写卷子，现在把饮料往上一搁，正对两把椅子，饮料推到正确位置，她指着对面的空位，“你来，坐这儿！”

纪雨挪步照做，这张桌子刚才柯亦然趴着写题的时候还觉得挺大，现在两人对坐，就觉得这桌子有点小，她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一臂，视线总是时不时缠上。

柯亦然捏住吸管，吸管的一头搭在嘴唇上，随心所欲地吸着，然后眼神在纪雨脸上大胆地四处游走。她终于知道他的名字了，xiji，具体ji是哪一个字还不知道，但她又了解了他一分。

他的身份也比她想象得还要重要，是首都奚氏集团现任总裁的亲弟弟，未来可能会接手整个奚氏。云城怀夕堂药材集团和首都奚氏比，根本称不上号。

他有钱的程度超乎所想，如果昨天的自己，偷听到如此重要的情报，贪婪的心怕是按也按捺不住。

但今天，她满心满眼的都是关心他的心情如何，想问他：你还好吗？你可以依靠我，我在。她心疼他，见他第一面就好奇他身上的破碎感来自何处。

如今才明了这个道理，财富不是被爱的保证。他有钱，却没人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