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纪雨两手高高抬起，侧身从拥挤的小卖部人流中艰难逆行，当他站在门口，一副大汗涔涔，脸红呼吸不畅的表情，手里握着的东西展露真颜，一瓶草莓牛奶。
校门口的小卖部，草莓牛奶放在加热箱里，小小的一个保温箱子只能装两排，也就十五瓶左右。云城冬天不太冷，但学生握笔写字，手总是冻得冷冰冰的，出了学校就爱买点热热的饮品放在手心暖着。
这加热的草莓牛奶每天都供不应求，纪雨却抢到了，她不禁开始期待。
纪雨终于看见柯亦然，右手高高抬起，招呼她过来，手中的草莓牛奶也晃了晃。柯亦然走近，问：“这是给我买的？”
纪雨点头，嘴角带着笑，“学习辛苦了，奖励你昨天好好答题，我从卷面看到了你的认真。”老师要记得随时激励学生，才能帮助学生成绩提升。
他为人师表，她小鹿乱撞。
迟来的奖励，让柯亦然想起了昨晚自己非常想给，关键时刻却怂了，没给出的——拥抱，心间一热，大脑冲动，学习小说里女主越挫越勇的勇猛精神。
她一把抱了上去，头埋进他带着温度的胸膛。
轻声说着和小说里一样肉麻，却是她真心想对纪雨说的话——“没人爱你，我来爱你，好吗？”
不等纪雨作出反应，身边的学生人潮一窝蜂起哄，“哦～早恋。”
柯亦然尴尬地不敢抬头，侥幸自己把头藏起来了，但纪雨一把推开了她，她羞红的脸瞬间被当众处刑，纪雨做出正人君子模样，退后一步，“早恋不可取，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
身边：“哦哟～被拒绝了，好惨哦。”
柯亦然的脸红了又白，牙齿咬得嘎嘎作响，她用凶悍的眼神瞪跑身边看戏的人，抬头以倔强不服输的表情对视纪雨：“我知道，高考前不会谈，但是我的喜欢等不到那时候，只是喜欢你，都要强忍住吗？”
纪雨，你对我也太残忍了。
围观看戏的人，被震慑走一批，又偷偷摸摸和狐朋狗友想要混上来继续偷听，八卦让人群像苍蝇一样赶不走，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认怂离开。
柯亦然甩手就要走掉，纪雨一只手臂将她挡住，独自朝着眼神不善的那些人的方向，“喜欢一个人没错，拒绝也不是因为不喜欢，一切都是时间的问题，我们的事就不劳大家观赏了。”
手臂护着柯亦然，退出人圈。
柯亦然茫然地迈步，跟着他走，精神被惊愕得一愣一愣的，走到人少的地方，她顿住脚步，希望纪雨给自己一句准话。
“刚才你维护我，是礼貌，还是你对我也有好感？”纪雨，你为什么总让我一会儿相信，一会儿又怀疑，你到底对我有没有喜欢！
纪雨不愿正视自己的情感，故意说：“我们是朋友，也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除此之外，没有。”
被拒绝了！柯亦然顿时觉得大脑发懵，白花花一片，脑血管一抽一抽地痉挛，让她想要好好思考却运转不成，眼前的景色也有点模模糊糊，像是天阴了。
纪雨看她嘴唇抽搐，嘴角向下，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也慌了。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他一心只有快离开这个伤心地，都是那些起哄的学生的错。
“那个，今晚还要讲卷子呢？六套卷子时间不够，我们快些走吧。”
好过分！我都要难过得哭了，他居然还惦记着他的试卷，他是没和女孩子相处过的直男吗？不对，他就没有把我当女孩子看，只顾满足自己当老师的瘾。
这人这么爱讲课，去外面给人收费讲课不好吗？偏要收她这穷鬼学生。柯亦然要气死了，气得想踹他两脚，气得想说自己不学了，学渣就学渣，渣一辈子都行。
可，不要钱的家教，老师还帅，还请喝饮料吃饭，为什么不要，我偏要！
“所以，纪老师，我到底考多少分啊，你还特意给我买草莓牛奶奖励我。”她讲称呼咬得特别重，决定以后都要这么阴阳怪气地叫他。
纪雨却什么都不知道，一副孺子可教，很受用的样子。
同一个包间，柯亦然看着桌上摊开的六张试卷，惊呼：“五十八，二十七，三十三，三十五，四十九……我成绩差到没有一门及格？”数学和英语及格分90，理综及格60，她没有一科超过最低及格线。
她捂住脑袋，下巴磕在桌子上，怀疑人生，我有这么差吗？
纪雨这次特意点了口味大众的茉莉花茶，他一边给她斟茶，一边安慰：“分数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一道错题就是你未掌握的知识点，我是按照高中三年的重点来出的题，以后每周都摸底考一次，直到你熟悉所有知识点，然后再变化题型，融会贯通，懂得举一反三。”
对面柯亦然已经把头发抓成了鸡窝头，怨气从头顶蔓延传到整个小房间内，她已经无力吐槽，头埋得严实，手掌从信心碎成渣渣的废墟里伸出来，比了个大拇指，你厉害。
纪雨再次受用，“不用客气，既然答应帮你提分，我绝不辜负，五个月后，还你高考考场上洋洋洒洒自信书写。现在从数学开始吧，柯学生，纪老师准备好了，你呢？”
“我，算是准备好了吧。”
她缓慢爬起来，中性笔握在大拇指食指中间，像是登山拐杖，支撑她在废墟中站起来，她心一狠，“放马过来吧，我不信，小小数学题，拿捏！”
十分钟后，她嘴唇一瘪，在座位上扑腾，“呜呜呜，太难了，我学不会。”
纪雨将提前准备好的甜品小蛋糕托盘递过来，下巴轻点，语气柔和，“没关系，吃点东西我们再继续。”
柯亦然沉溺在邻家大哥哥的魅力中，银勺子挖了一勺芒果蛋糕放入口中，甜甜的奶油在口腔里做马杀鸡，她享受得眯起了眼睛，手中的银勺继续瞄准下一个目标，蛋糕上那块夹着芒果丁的蛋糕胚，一定很美味。
“看第七题。”纪雨稳准狠地挪开托盘，柯亦然面前的位置取而代之成了那张饱经风霜的数学卷子，“吃透了一题的题型，才有下一口蛋糕，等价交换。”
0·0 柯亦然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纪雨这么狗。
“纪老师，有没有人说过，你很……”鸡贼。
“智慧。”纪雨抢答。
柯亦然哑口无言，她往后，背靠椅子，仔细回味纪雨这难得一见的一面，所以他也不是正经得一板一眼，索然无味的人，只要和他熟络，他也有少年爱玩、孩子气的一面，还挺有趣的。
可能是知识进入了脑袋，柯亦然现在的脑子格外清醒，她心头有了一计，凑近目光炯炯，“纪老师，不能单你有催促的胡萝卜，我听你的话做题，也得有即时收获给我动力才行，从现在开始，每做对一道题，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必须真心，来吗？”
纪雨挑眉：“真心话大冒险游戏？”
“只有真心话，我单方面提问你。”
纪雨身上挺多秘密，不愿让人知晓，这个游戏明显冲他去的，他表现出犹豫很正常，柯亦然又增加了条件，“你可以选择保密或者跳过，算我回报纪老师给我点的芒果蛋糕。”
“行。”纪雨深知，最好的老师是可以和学生做朋友的。
柯亦然认真了，面对不会的难题，她认真听讲，然后在纪雨找出的同考点其他题型检测中，纠结一番成功命中正确的选项，她拳头握紧，出了一手心汗，激动地和夺冠差不多，“yes！对了！”
纪雨满意地用红笔打上勾，愿赌服输，芒果蛋糕送上，柯亦然终于把那口带果肉的蛋糕吃进肚里，想问的问题也有了想法。
“纪老师，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必须说真话哦。”
问这个？纪雨蹙眉，他以为会涉及奚家的一些事，哪怕不关于商业，也会问什么，你哥和那个女明星的事是不是真的。
“不想回答？”柯亦然有点别扭，“你可以使用保密跳过牌。”这算什么嘛，这都不想回答，难道怕说了我自惭形秽？我确实算不上大美女，但稍微打扮一下，底子还是很好的，你看不起谁啊！
“可以回答，只是这个答案我自己都不知道。”
柯亦然震惊，“你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怎么可能？难道你没有喜欢的女明星？说不出具体的，一种类型也算啊，比如甜美的，知性的，活泼的，温柔的……都行啊，你不可能一点没幻想过未来会和什么样的女人走入婚姻吧。”
走入婚姻？纪雨想到了哥哥奚原，和女朋友分分合合多年，曾有无数次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终于要和心爱的女人结婚了，却还是被外公挡了回去，什么明星是上不了台面的戏子，什么你是奚氏大家主，你的婚姻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必须对家族有利。
他是次子，但身在奚家，未来娶什么样的女人，仍旧是以这样的标准。
他没想过，左不过都是那一套贤良淑德、门当户对的老旧一套，没意思。至于女明星？他有阴影了，讨厌夹着嗓子对他抖动胸部示好的人。他如果要谈恋爱，一定得是真心实意相爱，不关乎彼此家世，不关乎地位的又纯又真的普通恋爱。
纪雨摇头，“我喜欢的人，我将用世间所有美好的词，去形容她身上的缺点。只要她是那个人，其他一切都不重要，只要是她就好。”
柯亦然仔细琢磨这句话，咂出味儿来，纪雨是纯爱的感觉派，一眼定生死，第一眼看不上的，之后再也没机会了。
回想她们的第一面，江湖旅行社，她因他取消订单丧失挣钱机会，爱钱如命，不愿放弃，祈求他回心转意，然后被拒。第二面，小树林英雄救美是她蓄谋请人演绎的，然后被他一下子拆穿了。
她在一开始就给他留下了这么多不好的印象，如今还能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饮料讲课，全因纪雨骨子里是个善良，想要帮助她提升成绩，愿意资助她上大学的心地好的有钱人。
其中，没有一丝丝感情是男对女的爱情，一眼定生死，他对她的几眼，里面都没有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