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臻看见他慌乱的表情蹙眉,怎么回事?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亦柯,你……”他抬手摸林亦柯的脸,能感觉到他在怀里发抖。
“我喜欢你……”眼睛又酸又涩,泪水不知觉中流了满脸,林亦柯哽咽出声,“秦臻,我喜欢你。”
就算要离开,就算没有以后,他的爱,他的感情,难道也要不见天日。
“……”秦臻给他擦眼泪的手停了下来。
垂眸看林亦柯湿漉漉的眼睛,睫毛被泪水浸湿几缕几缕得粘在一起,时不时颤一下。
“为什么喜欢我?”他分明已经一直在装作看不见了,为什么还要说出来。
很久之前楚泽北说他是同情心泛滥,他那时想着,同情心就同情心吧,他也乐意做点什么让林亦柯高兴。
秦臻自诩不是什么正经人,向来不考虑太多,既不为现在担忧,也不愿设想明天,他的宗旨是享受眼前的每一刻。
第一次把林亦柯送回学校加了联系方式后的那一个多月里,如果不是找抽屉里的文件夹,看见他和严晟远的资料后拿起来翻了翻,他差点想不起来林亦柯是谁。
之后又跑去他学校找他,也不过是为了成年人的那点事。
又过了段时间想起来林亦柯是他曾经顺手帮了一把的小孩,他就想着算了,搞什么搞。装模作样好言好语地劝了半天,没劝走,他就见势又收回自己冠冕堂皇跟什么大好人似的话。
林亦柯年纪小头脑发热很正常,他竟也为了那张好看的脸便不管不顾的。
后面有那么几次秦臻忙得见不着他的时候,也会想,要不就这么直接断了吧,一直这么下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反正一开始不就是冲着那张漂亮的脸去的吗,该做的也都做过了,给笔钱打发了吧,如果跟他闹起来,他就哄哄好了,再多补偿一点,也没什么的。
可是秦臻一想到林亦柯的眼睛,那双一旦对视就无法移开的眼睛,那双清澈明亮把什么心思都写在里面的眼睛,他就软了心肠。
再拖一拖吧。
被秦臻视而不见的飘渺的情感落不到实处,一直是林亦柯不安的来源,他当然知道。
可秦臻分明在一开始就告诉过他,他们的感情是不对等的,能让林亦柯安心的那种长久稳定的亲密关系他给不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秦臻的底线一退再退,甚至无意识的纵容,连他自己都想不清楚,于是他想,放在身边一辈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又不是没能力照顾他。
在他的自大和狂妄下,林亦柯被绑走了。
找人的时候秦臻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焦躁和不安,锋利的砍刀悬在头颅上,害怕它落下来,这种感觉太糟糕了,他察觉自己已经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心,因为有人能牵动他。
眼泪让视线模糊,林亦柯已经看不清秦臻的脸,“我不知道,可我确定我喜欢你……”
你出现在我一无所有残缺不堪的世界里,从此我的目光我的身心便开始只追随着你。
“……我知道了。”
眼泪真是利器,掺杂的凄凉无助,痛苦恐惧,都快要灼伤秦臻的指尖和胸口,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泪水真的可以像陨石一样,在他的心上砸出深坑。
“那么,”手指抚上林亦柯的眼睛,碰上他的睫毛,睫毛一抖一抖地扫过他的皮肤,秦臻轻轻地笑了两声,“你要和我在一起吗?”
林亦柯愣住,连呼吸都停了,一瞬不瞬望着秦臻,瞳孔不受控制地缩小,久久没出声。
“嘭!”零点的钟声响起,不远处放起绚烂的烟花,如同金雨,夜幕被闪得如同白昼,多色的烟花映入秦臻瞳眸,仿佛一簇火光在燃烧。
林亦柯猛地抬手把秦臻捞进怀里,死死箍着。
我不会是今天晚上喝酒喝得死掉了吧,魂魄留在秦臻身边不愿意离开,再不然是幻听?要不就是在做梦?
林亦柯脸埋进他颈窝,心里喃喃。
可是梦里,或者死人也能感受温度吗,秦臻很温暖,还能感受到他在自己耳边的呼吸,还有心跳声。
秦臻被林亦柯猝不及防的行为搞得愣住,自己这么郑重其事地问他要不要和自己在一起,结果对方怎么不说话。
他轻笑了一声,揪着他的衣服把人扯开:“怎么不回答?”
笑声像是锤头敲醒还在犯迷糊的林亦柯,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假的。
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他哭出声来,张嘴着急回答却被口水呛到,一句愿意说了大半天。
“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喜欢你,真的……”
秦臻唇边漾开温暖的笑,轻柔的吻落在林亦柯的脸颊。
哽咽啜泣变为嚎啕大哭,林亦柯抱着秦臻泣不成声,嘶哑的声音传进秦臻的耳朵里,他只能耐心地拍着林亦柯的后背安抚。
秦臻心里叹气,亲他湿漉漉的眼睛,虽然哭的是林亦柯,但完全被攻陷了的却是自己,被淹没着包裹着,无法反抗。
过了好久,林亦柯终于缓和了一些,他红肿着眼开口:“那刚才为什么让我走?”
“……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你走……”秦臻蹙眉,随即反应过来那句话说得有歧义。
秦臻胸腔震动笑出声来,怪不得突然就哭着说喜欢他了。
“对不起,是我没说清楚,”手掌覆在林亦柯的额头,看他布满泪痕的脸,“不是让你离开的意思。”
待在秦臻身边会出现很多意外情况,也要面对一些莫名的压力,他们的关系不是包养却胜似包养。
除了被绑架这种威胁人身安全的状况,同时还要面对语言的压迫。
秦臻一直没告诉过林亦柯他背地里压了多少新闻,给多少狗仔发了律师函,甚至学校里的任何关于林亦柯的帖子他都要找人关注着。
林亦柯还是个学生,这种事情一旦传出来,不管他如何解释他们的关系也不会有人信的,更何况,他们的关系本就暧昧不清。
人言可畏,他的同学会怎么谈论他,恶心的同性恋,傍大款,吃软饭……
他没有把握林亦柯可以做到视而不见,也没有把握确定这些会对林亦柯造成多大的伤害,他能做的就是藏。
但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们没有关系。
所以秦臻才会问,只要林亦柯离自己够远,他就不用考虑这些,就能像个正常人普通人一样生活。
即使现在发生了变化,他们成为了恋人,但面对的压力也不会小到哪里去——穷学生和大企业的公子哥不是不健康的关系,他们在谈恋爱,这说法说出去几个人会信。
秦臻没想过会和别人发展感情,尤其对方还是个男人。
现在的社会情况怎么说,网络上很多人都觉得同性恋和异性恋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还会有相当大一部分人接受不了,甚至觉得有罪。
秦家世代经商,私下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如果真的摆到台面上来,影响的就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秦家继承人之一是同性恋的这种新闻真的报道出来,会牵扯太多。
他无法确定舆论导向的好坏,所以他们的关系永远不会在公众面前承认,就算一百个观众里面有九十九个认为他们是同性恋,他也不会点头承认,他只会什么也不说。
这对林亦柯来说太不公平,他本不该承受这些,所以离开他是个很好的选择,让一切回归正轨。
“就算这样,你也要继续留在我身边?”秦臻闭上眼抚摸林亦柯的头发。
“我要跟你在一起,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林亦柯目光坚定,他坚信没什么比离开他身边更糟糕的事了。
秦臻笑了,亲了亲他的嘴唇。
这话说得真是赤忱又天真。
关乎责任,关于未来,哪有那么简单。
心有归属原来真的是一件如此可怕的事,就像是埋藏在深处的火山突然苏醒,内心的炙热与滚烫一同蔓延,瞬间填满了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那种强烈的情感,无处可逃,无法掌控,既珍贵又稀有,几乎让人无法承受,它像是某种无形的枷锁,紧紧束缚着自己,却又让人无法割舍。
返程的飞机上林亦柯提前吃了沈医生给得药,飞机还没起飞就睡着了。
李言晋还没问为啥要吃药睡觉,秦臻就让他推荐几家靠谱的精神医院。
“啊?哥你怎么了?压力太大了?”楚泽秋担忧地看他。
轻微失重感袭来,秦臻摇头,往后仰躺在座椅上。
“是亦柯,”秦臻斟酌了一会儿还是说出来了,“沈医生说可能是飞行恐惧症,不过也不能确定。”
“飞行恐惧症?”楚泽北坐起来瞪大眼,“那你怎么还让人家坐飞机跟你过来?”
秦臻白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他之前也不知道。”
李言晋看他那副样子,琢磨这人到底是被小年轻给绊住了,叹了口气,他正襟危坐,对面的秦臻拿开电脑瞥了他一眼:“想说什么?”
李言晋开口,说大多数人总归对精神上有点问题的存在忌惮,你干嘛还非逮着林亦柯呢,还是个男的,卡bug似的。
一旁的孟铜面无表情地出声:“只是飞行恐惧症,不是特别大的问题,治好很容易的。”
这句话分别收获了秦臻的赞同和李言晋的不赞同。
“我真搞不懂你。”李言晋皱眉。
老老实实做回你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两眼不闻窗外事,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多好,现在还真要对人负起责来了。
孟铜听见后心里冷笑了一声,没心的人怎么能理解有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