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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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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安公符桓之,十六岁在碧山战场横空出世,传闻赤目獠牙,持长/枪,乘狻猊,一人单骑成为整个王朝军和中州名门的噩梦。即便最难缠磨人的顽童,只消对他说若再不听话便会被朔安公抓走,也能消停一二——不过是曾经——如今中州不少闺秀半夜当窗对月反而会对这位幽州的君侯殿下有些许怜惜。怜惜他对吹梅山庄除魔卫道为己任、一身正气不懂柔情的掌门萧崇萧怀言爱而不得。

槽点太多,靳白竟然不知道从何辩驳。

当然也有不少持反对意见的,她们认为萧掌门姿容卓绝,区区妖魔青面古怪怎可强行相配。不认同的人拍案争辩说符桓之从来一身银甲,脸上的面具遮得严严实实就露出一小节下巴,站在一排虎背熊腰的魔族将领里面鹤立鸡群,一看便知不同凡响,肯定是个美人。

为此她们竟然在凤麟洲开了个清谈道场以文会友,辩论了七天七夜,结果谁也没能说服谁。最终还是因为最新册的《朔安公本纪》出刊了,为了抢随书附送的限定画集才匆忙结束了辩论。至于反对派为什么要抢话本,据不愿透露姓名的女修说,她们只论道萧符二人相不相配,却不否认此二人前缘既定此生纠缠互相亏欠。

细腰长腿,多一分则丰腴,少一分又清减,行止间是浸淫战场修来的利落果决,确实是个美人。靳白看着他从老槐树上跳下,白色的缎面长靴踩在石板上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上下比划,和掌门师兄很相配——在心中替各门各派的师姐妹们拍了板。

“还未请教少侠姓甚名谁,师从何门何派?”

靳白一只手背过身后两指掐了剑诀,为求保险还捏着一张去天霄宫拜访谈道好不容易求来的符纸,“无名小卒不必污了尊驾的耳朵。”

青衫少年赶忙把昆仑巅的城主大人交代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见符桓之只是擒着笑看他,靳白抖落身上泛起的鸡皮疙瘩,“既然传达到了,那在下告辞啦。”

符桓之没有多做为难,甚至让开了一条道,一副阁下可自行离去的姿态。宽容亲切的和传闻没有半点相干,靳白略微点头致礼,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身,问道,“朔安公没有话要带给萧掌门的吗?”

符桓之的笑更深了,“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墨黑的瞳仁周边隐约泛起一阵暗红,魔族兴奋和发怒前都会有此征兆,靳白想他决计不是在为他的话兴奋的。

“舌头太长是会遭报应的。”他没看清符桓之是怎么出手的,而劲风已经直逼他面门袭来,幸而他早有准备,只一晃神便捏碎了指间的那道灵符,原地顿时不见人影。

靳白瞬间被传送回珀陵城中。

他此时才心如擂鼓,整个人还处于骤然瞬移的失衡中。少年深深运气吐纳,直道好险,年节讨要红包的时候门派的师叔伯们才弹着他的脑门说他不分好赖口直心快的毛病可得改上一改,不然迟早要吃个大亏。感谢沈仙官大恩大德救他小命,待这番事了,他得上天霄宫再拜谢一二,顺便求个谨言慎行的黄符供起来,一日三炷香。

白衣人还保持着少年落跑前的姿态,好一会儿才再次行动起来,然而一动一牵状似提线,僵硬万分。

“这个把戏你还没有玩腻?”琼轩处又出现了一道人影,他拿着酒壶,阴云已散,月光中清晰可见他的面容与庭院里“朔安公”别无二致。

他话音刚起,庭院站着的人便不见了,只有一朵开败的槐花徐徐落下,最终飘至一身重甲,脸上戴着半片面具的人手上。那人发出一阵低沉悦耳的笑声,静躺在皮革护甲上的花便化作了齑粉。

“幽州太无聊,还是人间有些意思。那司檀华也真是下了好大的力气,这是第几个给他诓来的无知说客了?”他抖落了手间的粉末,黑夜里原本还有压抑着的躁动气息如今也不敢有半点造次。蔽日堡的鬼火和残魂们一个个瑟缩着伏低做小,只因着眼前这个魔族,掌幽州四分之三兵马代行魔王权柄的副君殿下,也是一十四年前蔽日堡一役的主帅,重渺。

“无聊?这便是你让他们带话搅得江湖风言风语的由头么。”符桓之说道,他又饮了一口酒,晶莹的液体顺着嘴角滑过颀长的颈,“最后一个,他也算烦人的可以。”

重渺踢了踢少年掉落的一册线装书,“朔安公太过抬举本君,那应算是这话本的功劳,本君可不敢妄自居功。”

符桓之瞥了一眼他脚下,一撮火苗忽地窜起,若不是重渺闪开怕是要连他一起烧个干净。若靳白还在此地,大抵是要点头记下,幽州领主各自为政原来是真的,可分别牵制逐个击破。

“你这是答应他了。”

“不是你说,那上面有我想要的东西。”

“那你想要什么?”

符桓之没有接话,世人好像都知道他想要什么,唯独他自己不清楚。重渺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反去问他这次的酒如何。

“不如何,淡得和水一样。”说着把空了的酒壶拍到他身上,“你爱去哪去哪,别待在蔽日堡惹人讨厌。”

重渺放出去的流言和不知何人所为的话本像雪花一样势要席卷八荒寰宇每个角落,原本已为众人淡忘的有关蔽日堡惨剧背后的秘密再次成为江湖中口耳相传的街谈巷议,人人都有资格替他答一句他恨萧崇。他生就是魔族,萧崇要杀他,原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根本谈不上执念于心经年不忘。够不着犯不上,可符桓之却再次感到口舌干渴,酒瘾上头。

符桓之与重渺擦身而去,高大的魔族抱臂看他,身后的景象再次变了。

“阿笙,跑,跑得越远越好。”

那是他的母亲,永远端庄秀美的母亲,她躺在血泊中,在倒下之前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他推出去。在他的身后是乌压压身着甲胄的魔族,而身边是用剑指着他的萧崇和吹梅山庄其他的弟子们。他不敢回头,只是一直跑,可是他要到哪里去,不管他跑到哪里都是鲜血和火光。

他的母亲死了,父亲也死了,可能是死在魔族的手里,也可能是死在那些中州名门的手里。今晨乳母特地替他梳好的发髻散乱开,他摔倒在花圃中,乱发挂在园丁精心修剪过的花枝上,他用力挣脱,扯得头皮疼到麻木。他的脸上都是污泥和划痕,额心侍女特地为他点上的朱砂在这般狼狈的情态下显得万分滑稽。明明之前还是好好的,他的姐姐要成亲,婚事盛大的几乎天下有名姓的人物都来赴宴。

姐姐呢?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了,他到秀阁前时原本嫩白圆润的指甲变得触目惊心。新嫁娘脸上一大早起化得妆已经差不多全脱了,好不难看。他被少女紧紧地搂进怀里,脸被按在姐姐胸前,他看不见,只有耳边一直能听见血顺着剑锋滴落的声音,滴答滴答,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好似要锤破他的耳膜。

来人身上玄裳红底的吉服被剑锋削去了过长的下摆,浸透了鏖战时的鲜血,修罗刹鬼一样出现在符筝面前。他沉默了很久,像是于心不忍,但握剑的手却没有松开一丝一毫,“……所以把桓之交出来吧。”

“便是旁人说这句话也便罢了,为什么偏偏是你?”还是个弱小可怜的稚童的符桓之被少女以一种要揉进骨血的力道死死抓住。

“没有旁人了,已经没有人了,你还不明白吗。我父亲、兄长、同门同道……”他哽咽着微微抬高了下巴,“不能再有人死了。”

那时候的萧崇还不是德高望重山呼百应的吹梅山庄主人,他刚满十六,他的父亲正直壮年,兄长是人人称颂,被给予厚望的少掌门,而他只需放任自由,做江湖中最任情任性的少年侠客,有爱侣有知己。不过人生不如意,十之有八/九。他喜欢的姑娘只恋慕他大哥,当时的符桓之又太小,小到还不够做他的知己良朋。山之将倾,尚有余息,而这一切却发生的毫无征兆。须臾之间家国天下重于千斤全数系于他一人肩上,他撑不下去了,他说,“阿筝,我没有办法。我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们一母同胞,如果阿笙不应活,那便把我们姐弟一起杀了。”她终于抬头看他,惨白的脸上添了些笑,“我不恨你,也不会怪你,如此也算成全我们一家团圆。”

“他们要的不是你。”

泽同星河,被彼流辉。他的母亲原是象征幽州星辉的魔女,却沉沦情爱甘与人族出逃远走,致使幽州永夜。分明是一母同胞,长姐完全继承了来自父亲的人族血脉,而他自小便被双亲压着修习抑制魔气的心法。是他贪玩耍滑才造成了今日的恶果。

他被提着后领大力从符筝的怀里拽了出来甩在地上,应该是很疼的,地板那么硬,往日他便是碰了一下也要扯着嗓子哭到所有人都来哄着他宠着他。可如今他感觉不到疼痛,周围一圈的人像是虎狼,他原本只知道幽州魔族的眼睛是红色的,原来中州人的眼睛也可以是红色的,那么他的呢。

一个不容于幽州,也不容于中州的混血小杂种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剑光如霜,白虹贯日。

萧崇的剑直直刺入他的胸口,簌簌如红梅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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