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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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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度众生,众生皆佛徒。

大觉寺规模宏大,虽不是建在深山之中,但因四周皆是广而密的树林子,便也有了山寺那种幽深寂静的感觉。香火繁盛,寺庙周围便聚集了众多乞丐,和尚们也从来不赶他们,佛祖眼皮子底下,讨点吃的总不在话下。今日,乞丐们早已被香客们喂饱,天又暖和,一个个的就都在寺庙的墙根下待着,或坐或躺,或捉虱或谈天,神情麻木而自足。

个中有一大半张脸被暗红色胎记占据,诨名叫大锣的,平日里为人最是无赖,不光行事惹人厌,嘴上还无德,所以不大有人理睬他,只有三两个老实巴交的还搭理搭理他。此时,大锣才刚刚惹得旁边一个老乞丐火冒三丈,他却自为得趣,心满意足地坐下,向着身边那个神情木讷的乞丐道:“老东西,都是光屁股的,他算哪颗葱,还敢来管老子调戏小娘子?!”说着还向空处狠狠啐了一口。

岂料那乞丐依旧呆呆的,对他的话恍若未闻,不知道在想什么。

“噫!怎的了贾七?”大锣对他的无视甚是不满,语气凶狠。贾七不吱声,无力地摇了两下头,打了结的头发遮得叫人看不清脸。

大锣嗤笑,胎记跟着绽开来,显得有些狰狞,又夹杂些下流邪秽:“莫不是也在想小娘子?哈哈哈哈……”待笑够了他又仰头看天道,“怪不得你!这天,猫还叫春呢不是?何况我们这些恶鬼?”

贾七似乎听见了他的话,不过并不想搭腔,只往旁边挪了一尺距离,依旧自己待着。

大锣盯着他,目光渐冷,这个贾七一向怕他,平日里对他总是唯唯诺诺的,这几日不知道吃了什么熊胆,对他也是爱答不理的。“喂——”他耐心耗尽,未消的怒气又腾上来,刚要伸手去推贾七,便听见前头吵嚷起来,引得他和众人一起抬头迎光看去。

原来是一众衙差,捕快金和站在傅临渊身侧,手持一张画像,向着众乞丐喊道:“都安静些!”金和人看着文弱,中气倒足。不用再喊第二嗓子,人群里便没了声音,都抬头向他们看过来。金和见此,便打开了那幅画,扫视着众人道:“这几日你们当中可有谁见过此人?”

“这是谁啊?”

“这你都不知道?这不就是广泰楼的掌柜陈方嘛!老来这寺里拜佛的呀……”

“这么大事情你们居然没听说?他被人杀了!早先县城里就已经传遍了!也是家门不幸,女儿杀了老母亲,自己又被害了。”

“真是一点没听闻,唉,定是祖上未积德,报应在这子孙身上。”

“要我说呀!这陈掌柜当初就不该入赘!”

……

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间各种版本绝对真实的“内情”扩散开,不管对得上对不上,各种消息瞬间被整合成了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

金和颇为无奈地看着傅临渊,只见他的视线缓缓移动着,扫视一番后边吩咐道:“分开问。”

缩在人群后方的大锣疑惑地看着贾七:“什么陈方?什么广泰楼?我说贾七,这不就是先前总给你送吃的那大善人么?”

贾七身上的破布片微微颤抖着,有些僵硬地摇头:“不是他。”

“怎么不是?”大锣声音提高了些,指着前方金和手里的画像道,“你看那么像……你看!你看呀!”

“不是。”贾七并未抬头,语气冷了几分。

大锣却未觉,再也忍受不住他今日的态度:“狗崽子……”刚一开口,便觉手腕被人紧紧扼住,力道大得骨头像要被捏碎一般,强烈的钝痛刺激得他胸口发闷,但是比这窒息感更让他觉得惧怕的却是此时贾七看向他的眼里露出的狠戾凶残。

“不、是、他!”贾七狠狠地道,转眼瞥了一眼他身后,便又瞪了他一眼,走开了。

大锣腿发软,这一刻,他怕他怕得要命。

“喂!”身后有人叫他,他又是腿一软,战战兢兢转过身来,见两个捕快到了跟前。

“见过方才画像上的人吗?”

“啊?”大锣扭头看着贾七离开的方向,“没、没见过。官爷,当真是那广泰楼的掌柜?”

捕快不答,又问:“这里少没少人?”

“没啊!这里香客不绝,有吃有喝,哪个想不开要走呢!”大锣缓过神,恢复了粗俗鄙陋的神情。

回了县衙,离开饭时间还早,大伙便聚在辨明堂探讨案情。辨明堂是酸枣县历来知县处理公务的地方,地处县衙中轴线东侧,整个县衙除了审理案件的大堂之外就数这里最宏阔威严,在前任曾知县的布置下,辨明堂里里外外尽显奢华,自林琮来了之后撤了好些物什,渐渐又现出些许清肃,唯屋内家具厚重繁复,暂且未作替换。

小棠最后进屋,一眼望去已经没有坐的地方,田生忙要起身相让被她一个眼神制止,只见她走到孟旸身侧,他虽是书吏,但眼下县衙人手奇缺,所以很多事情他都要参与,此刻他正坐着屋里唯二的垫了软垫的椅子,面对居高临下的“女侠”的凝视,他碍着林琮在场,只好连恨带委屈地起身,找了个小兀子在角落里坐下。

原本屋子里气氛有些沉闷,林琮锁眉无言,众人皆以为他是因为今日在大觉寺一无所获而心绪不佳,却不知他只是在思考而已。随着小棠进屋,气氛才有了些松动,而她又在坐下的那一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便又成了开场白似的,林琮抬起头来:“傅捕头,今日查点情况如何?”

“禀大人,弟兄们分了几路,城里城外各处都访了,并未发现有乞丐突然失踪,而六日前的行踪也和我们先前掌握的情况一致,他早间卯时快交辰时的时候坐家里的小轿去了广泰楼,途中未在任何地方停留,这一点几个轿夫可以作证。从他家到广泰楼最多也就一盏茶的功夫,所以他是卯时刚过就到了那,然后直到酉初离开,到刘家铺子买了几个洞庭青团,噢,他因为和那铺子伙计熟识所以没有排队。按照时间推断,之后一路他应该没有在什么地方逗留,而且我们沿路探访了,没有人见过他,这样,他于酉初二刻到大觉寺,酉正一刻离开,那时天已经黑了,周围乞丐早已散去,也没有摊贩,所以他出了寺门之后的去向不明。”傅临渊起身回道。

林琮点头,将陈方在寺中的行动轨迹补充完整:“陈方自进入大觉寺就一直在普济的禅房里,直到离开都没有去过其他地方,进和出都由看门僧慧觉带路。”

接着他又问傅临渊:“傅捕头,长兴合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还没有,弟兄们轮流守着呢,一有消息即刻来报,大人放心。”傅临渊道。

陈方失踪那日在自家账房领走的交子不见了,好在这些交子出自县城一个叫长兴合的交子铺,且只能在下月初一之前在长兴合兑银,这么说就只剩下四日的期限了,无论交子最终落在了谁的手里,就极有可能去长兴合兑银,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林琮向着众人道:“对此案,大家还有什么看法?”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泄气,不知谁咕哝道:“这么大个活人,凭空消失了不成?”

小棠正盯着林琮的桌子出神。后世人们惯用的高式家具在宋时特别是北宋还未普及,不管是床榻、桌案还是坐具,都是低矮的,造型也基本是清简雅致的,但也不乏一味追求富丽奢华的达官贵人,就拿这张桌子才说吧,上好的花梨木,桌腿还雕着花,亦是前任留下的,她曾听孟旸说林琮初来时是极不喜欢的,可是更换则要造成更大的花费,所以暂且留下将就着用了。

“小棠姐姐!你觉得呢?”田生用崇拜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啊?”她回神,“那谁刚说什么?消失?嗯……我们暂且朝着先前推断的方向走,你们说若当真是陈方杀了乞丐,他又没有逃走,那他最好的藏身之处是哪里?”

大家顺着小棠的话认真思考起来,一会之后,一个说“僻静无人的街巷”,另一个说“勾栏瓦舍”,又一个说“家附近”……

说的人多起来,也有了不同意见,甚至有人起了争论,忽听林琮道:“乞丐。”清润的嗓音一锤定音,有抚平湖中涟漪之效。

“呀!”小棠走到林琮对面笑着打了个响指,“大人英明!”

“难怪没有探访到有乞丐失踪。”傅临渊挑眉道,“好一个李代桃僵!”

“喂,”孟旸头伸得长长的,“你怎么想到的?”

“嗨!俗话不是说了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小棠轻描淡写的道,抬眼却见林琮正朝她看,多数人也就真信了就如她说的这般简单,唯有他这眼神认真又执着,她只好又说道,“呐,我们现在几乎可以肯定死者是个乞丐,这酸枣的乞丐呢都是一伙一伙的,大概可以分为五伙,城东头安济坊一伙、广泰楼附近一伙、齐家街一伙、昌桥瓦子一伙,还有就是大觉寺那一伙了,他们相互之间最是知根知底,特别是大觉寺附近的那些,但是为何明明少了个大活人却无人知晓?”

众人都在思考着,田生道:“小棠姐姐,你是说……如今陈方以这个乞丐的身份活着?”

“对呀——”孟旸接着道,“陈方和死者的体貌这么相像,以至于我们一开始都差点以为死的就是陈方,那他伪装成脏兮兮的乞丐,自然很难分辨。”

闻言,傅临渊上前向着林琮道:“大人,既如此,我再派人去细细地摸排。”

林琮点头,略想了下道:“甘捕快曾怀疑死者左臂上的伤是为了掩盖原本特殊的印记,我问过陈方的家人,陈方的左臂恰有一块铜钱般大的胎记,如今看来,死者原本左臂却是没有任何印记的,凶手为防我们凭此区别而辨出死者并非陈方而将左臂一并划烂,那么,若凶手是陈方,那他很大可能也将自己手臂上的胎记剜去了,如果这样,眼下这情形,他的伤口定难愈合,你们可要留心身上带伤之人。”

对于林琮的这个推断,小棠甚是服气,这样反向的可能性她的确是疏忽了。

刚刚议定接下来的行动,凌四娘便来喊大家吃饭,众人纷纷起身,只听孟旸趁乱道:“咦?甘小棠,方才忘了问你,你一个外来的,怎么对酸枣乞丐的情形如此熟悉?”

小棠盯着他,眼中有那么一瞬的晦暗,不过她旋即就笑嘻嘻地道:“你忘了,我跟我师父走街串巷的,哪里不知道?吃饭吃饭,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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