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乐萱的VX界面和任何一个这个年纪的高中女生没有任何区别；在一眼都望不到头的聊天列表里，唐尔嘉把目光投向了置顶的3个对话框。

不意外，最上方的聊天框是乔一南。这个年纪的小闺蜜之间有着聊不完的话题，唐尔嘉点进对话框，看着一条条密集的消息，不由地弯了弯唇角。

不过，即便消息繁多，可唐尔嘉还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在两个人的对话中，主要是乔一南在说，而蒋乐萱扮演的更多是应和的角色。

她若有所思，找出一个空白的本子，记下了这一点。

回到聊天界面，唐尔嘉自一周前的聊天记录开始，快速浏览起蒋乔二人的对话。

她们俩的对话模式简单且统一，大多始于乔一南又听说了什么惊天大八卦，迫不及待地分享给蒋乐萱；而在蒋乐萱用表情包和文字回应了乔一南的分享欲之后，俩人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没营养的话，对话告终。

从中不难看出，乔一南喜欢用“哇”、“呀”、“嘛”这些语气词结尾，是一个性格活泼、情感丰富的小姑娘；相比较而言，蒋乐萱就显得木讷很多，她回的最多的就是“嗯嗯”、“这样啊”、“难怪”等等表认同、回应类的词语。

唐尔嘉一边记，一边加速划动聊天记录。

嗯……感觉都是大同小异的内容，要么就先看到这……

她的手指突然顿住，随后又往回拉了拉，眼睛轻轻一眯。

---2023年2月25日，周六---

「乔木有南风：天呐！乐萱你听说了嘛？听说了嘛！」

「JJJJlx：什么事啊？」

下面是乔一南发来的一段语音，唐尔嘉轻轻按下播放键，乔一南兴奋中带着些微紧张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了出来：

「我听说，2班有人撞鬼了！你知道撞的鬼是谁吗？」

「是廖晓星！上个期末在天台杂物间上吊的廖晓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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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一南惊叹的余音还缭绕在扬声器周围，唐尔嘉微微皱了皱眉，下划屏幕就看到蒋乐萱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JJJJlx：谁撞鬼了？那人怎么知道这个鬼是廖晓星啊？」

「乔木有南风：听说好像是他们班有人的椅子坏了，去天台杂物间搬椅子来换」

「乔木有南风：结果进门没多久，才刚找到椅子，杂物间的门就自己关上了！他们刚转过来看大门，背后有一声响，椅子堆又倒了！」

「乔木有南风：当时去的三个人都说看见了，是廖晓星死得冤枉在作怪呢！」

「JJJJlx：啊，这也太可怕！」

「JJJJlx：一南，你别说了，我害怕……」

「乔木有南风：你别怕，有我在呢。再说了，我们又没有欺负廖晓星，冤有头债有主，她不会找我们的」

「JJJJlx：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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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尔嘉的手指轻轻点在床沿的栏杆上，来回将这段聊天记录看了两三遍。其实，从乔一南描述的情况来看，这场所谓的“闹鬼”更像是一段三人成虎的自己吓自己。现在是2月底，虽说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但时有大风，把天台杂物间的门给刮上了也是有可能的事。至于倒塌的椅子堆，更可能是那三个学生在慌乱之际自己碰倒了其中一把椅子，牵一发动全身，本来就堆得乱七八糟的椅子堆自然倒了下来。

但是，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第一时间联想到闹鬼。这三个拿椅子的2班学生里，是谁对廖晓星内心有愧？

再加上乔一南安慰蒋乐萱的话，看起来廖晓星被欺负已经是年级里众所周知的事情。

她在纸上记下自己的疑问，在“闹鬼传说”和“众所周知”两个词上画了圈。记到这儿，她笔尖一顿，忽然意识到一件危险的事：

唐尔嘉缺少蒋乐萱的记忆，如果日常表现得和蒋乐萱大相径庭，那么联系闹鬼传说，心怀鬼胎的人会联想到什么？

是廖晓星回来了，她占据了蒋乐萱的身体，预备报复所有伤害过她的人。

唐尔嘉有些不寒而栗：在这个连如此蹩脚的闹鬼传说都能流行的学校里，一旦有人将她和廖晓星的鬼魂联系起来，她立即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无论廖晓星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活人会想要跟一个鬼魂待在一个地方。

想到这儿，她给自己定下了第一条穿越准则：

【非必要的情况下，尽量不要做出有悖于蒋乐萱性格的事情。】

她记下这句话，在快速浏览完蒋乔剩下的聊天记录后，转而点进了下一个置顶的聊天框。

这是一个3人小群，从“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名不难看出，这是蒋乐萱的家族群。在这个群里，主要是蒋母在交待蒋乐萱要好好学习、注意学习之类的套话；唐尔嘉很快失去了兴趣，便退出了聊天框。

最后一个置顶，却有些不同。

这是一个叫缪文杰的男生，唐尔嘉点进对话框，意外地发现对话框里只有两句话。

---2022年11月1日，周二---

「JJJJlx：你好，我是6班的蒋乐萱~」

「NNIUU：你好，我是缪文杰，谢谢你为我投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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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尔嘉后知后觉地品出一丝异样来。她点进缪文杰的朋友圈，发现每当他的动态收到不少的点赞时，蒋乐萱才会点赞。在此处，小女生的心思一览无遗：

喜欢他，却不敢让他知道。

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又想起什么，重新回到了乔一南的聊天框。在搜索栏，她不出意外地搜到数十条有关“缪文杰”的记录：

「乔木有南风：哇，缪文杰又进了年级前十，不愧是他」

「JJJJlx：嗯嗯！他一直都很棒的！」

……

「乔木有南风：要是你这次考进年级前100，你就去跟缪文杰表白，敢不敢！」

……

「乔木有南风：诶你男神缪文杰要竞选学生会主席咯，你不去给他投票嘛？说不定还可以加到他的VX哦~」

「乔木有南风：我帮你要到缪文杰的VX了，等会儿发给你！」

果然，少女怀春的心，是不可能在闺蜜面前藏住的。

唐尔嘉带着笑意划过聊天记录，正预备离开界面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却闯进她的视线：

「JJJJlx：一南，我看到他跟廖晓星在一起，他还给她送了礼物。你说他是不是喜欢她啊……」

「乔木有南风：谁？缪文杰吗？不会吧，他俩同班可是从来没看见过他们在人前说话诶，现在还有人敢直接跟廖晓星说话吗？」

……

唐尔嘉学习的是心理学，自然很明白陷入暗恋中的少男少女是什么样的状态。喜欢的对象仿佛会发光，哪怕只是在人群里一闪而过，也会很快就牵引住暗恋者的目光。不仅如此，他们对暗恋对象的情感动向会异常敏锐。

所以蒋乐萱的观察和推测，恐怕不无道理。

唐尔嘉在纸上记下缪文杰的名字。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快速浏览完蒋乐萱的好友圈，又在纸上整理思路，最终总结出蒋乐萱的一些特点。

首先是性格。从平时说话的语气里基本可以看出，蒋乐萱是一个木讷、胆小，甚至有点被动的女生。她对好友乔一南有一定的依赖性，日常总是跟后者黏在一起。写到这儿，唐尔嘉略微有些苦恼。如果时时与乔一南在一起，无法单独行动，那会严重阻碍到调查的推进。

略一思索，她在纸上写下第二、三条穿越准则：

【尽量独自进行调查，如无法脱身，尝试将身边的人同化为调查的帮手。】

【利用好静中学生的身份。】

作为一名人民警察，唐尔嘉非常明白单打独斗很难成事。如今她借用了别人的身体，又缺少原先的记忆，若能得到乔一南的帮助将会对之后的调查至关重要。

除此之外，眼下她只是静中的一名普通学生，想要和之前一样便利地查案自是不可能。但学生身份也有它的好处，若利用得好，或许能挖掘出警察视角所看不到的东西。

写到这儿，唐尔嘉放下了笔。才一会儿的功夫，这具孱弱的身体已经开始向她告警。自穿进这具身体里，唐尔嘉到现在还没有体会到“得心应手”的感觉——她像是一个忘了在关节处上油的机器人，出拳时以为自己使了十分力，到手却只有三四分。

显而易见的，最后一条穿越准则也被确定了下来：

【改善这具身体的体质，避免后续因身体素质影响调查。】

梳理好基本的信息，唐尔嘉伸了个懒腰。脑后的肿块似乎没有这么疼了，肚子反倒开始唱空城计。她百无聊赖地打开手机，正想着是否让乔一南给她带一份饭回来……

咔哒。

她手里的动作一顿，十分迅捷地把手机塞进了书桌左侧的抽屉里。这个动作十分之流畅，仿佛已经做过上百次；唐尔嘉接着一回头，在打开的门缝里看见波莉莉有些错愕的脸。

那一瞬间，唐尔嘉的瞳孔一缩；可她的身体却放松下，闲置的嘴巴先她的大脑一步做出了应答：

“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宿管查房呢……”

说完这句话，唐尔嘉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那套流畅的有如条件反射的动作是怕宿管没收手机。她不由地觉得有些好笑，看来这具身体虽然很弱，但有些东西还是已经写入到肌肉记忆里了。

“啊……抱歉，我不知道你在寝室，吓到你了……”波莉莉显得有些瑟缩。她站在寝室门口，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

“莉莉。”

波莉莉抬起头，看向唐尔嘉。唐尔嘉微微弯了腰，右手轻轻地捂住肚子：“莉莉，我被球砸了脑袋，现在有些头疼，没法去食堂。一南得等吃完饭之后才能帮我把饭带回来，可是我现在肚子很饿很饿……”

“你能不能……”

“啊，带饭是吗？好的好的，你想吃什么？”波莉莉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连忙重重地点了点头。她认真地记下了唐尔嘉要吃的菜，离开寝室前还贴心地把门关好。自始至终，她都没有问过身为病号的唐尔嘉为什么不在床上躺着，而且看着更像是个没事人。

原来，醒着的她是这个样子的啊。

看着关上的宿舍大门，唐尔嘉的心情有些沉重。方才的波莉莉和法医刘姐传过来的照片上重度昏迷的波莉莉，她实在很难给二者画上等号。

还好。唐尔嘉在心里暗暗对波莉莉说，也是在对自己说。

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