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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无情亦有情(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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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谢家以丝绸产业起家,又坐拥千亩茶园,通过自家的船队走水路将货物卖向各地,也因此谢家的关系网遍布全万国,这其中,当属岭西贺家与谢家最为交好。

贺家长子贺乘风和谢渝舟不同,他从小便喜舞刀弄枪,最大的愿望是做一名侠客,在江湖上快意恩仇。

可山河风雨飘摇,他的剑下找不见快意恩仇,只有百姓的无穷哀叹和过了今天不知明天的恐惧。自此,他抛下贺家大少爷的身份,毅然决然从军入了营,誓为保住国家太平。

守在边疆不顾性命为国厮杀的人,自然是最爱国家的那批人。他们离家那么久,一心为保家人和百姓的平安而战,可当听说家乡的饥荒瘟疫频起,家人不在时,他们的信念骤然崩塌,便再也没力气拿起手中刀追崇心中的家国大义了。

粮食短缺,军心溃散,秦越视自己为天子,沉迷追寻自己的长生不老,而置将士们的生死于不顾。边关节节败退,赤努部落乘胜追击,九死一生之时,高峰的幕僚带着军饷和粮草来了。这对营中将士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但他们也心知肚明,高峰此举,必是为收买人心。

是夜,薛老将军唤了袁鹏和贺乘风这两位年轻的后起之秀入了帷幄。

“你俩十六入军营,距今已有五载,短短二十年人生在这营中就占了二成,但抛弃诸多却仍不得志,可有过半分后悔?”

“不悔。”贺乘风斩钉截铁,“我从小锦衣玉食,金银珠宝样样不缺,可纵使有再多钱财,若家没了,便一样化为乌有。护国,是为国自然也是为己,只要国存一日,我便战至那日。”

袁鹏在旁同意点头。

“甚好。”年将七旬的薛将军向来喜欢这位为追求道义自愿入营的公子哥,“可若护家与忠义难两全,你们又该如何抉择?”

“……”袁鹏和贺乘风了然薛将军所指,只是身为国家将士,那个字是万万不敢提的,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见他俩犹豫,薛将军哀叹:“使王者之人,被其害者,非罪而何?军中将士,多是和你们一样怀着保家卫国的赤子之心而来,我在边疆驻守五十载,在战场上殊死搏杀,失去的兄弟不计其数,如今还在看着像你们一样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倒在沙场之上,永远都回不了他们心中牵挂的家。可杀了他们的,不是敌人,是我们自以为拥护着的国家,是那个腐败不堪荒淫无度的朝廷。”

“将军……可是……”袁鹏出身平民,和自小饱读诗书的贺乘风比起来空有一股蛮劲,但饶是如此,他也知此路不可选,“此举只可成不可败,无论如何,‘反贼’二字也将被永远烙印在您身上了。您为国征战多年,功劳无数,怎可让您承担此千夫所指的罪责?何况那高丞相……也并非良人……”

“兵法有论,将计就计。”薛将军年事已高,担忧自己撑不到国家兴盛的明天,唤此二人来便是寄所有希望于他二人身上,“军营壮大需要粮草与兵械,经丞相之手养精蓄锐,此为良计;军人守的土地是百姓的土地,而非权臣的土地,此为忠义两全。”

将军将手搭在身前二人的肩上,郑重其事:“国,是百姓的国,家,是百姓的家,救百姓,便是救国家。”

谢渝舟拿着烛台从屏风前转回身来,拿起案上一封写得歪歪扭扭甚至错别字连篇的信交到无拂手上:

“渝舟,信和补给已收到。乘风离去后,独留我一人坚守薛老遗志,幸得你远在京中与我相依为命,你千万照顾好自己。我会替乘风好好抚养明儿长大,让他成为和他父亲一样有勇有谋又正直的男子汉。”

“所以……”阿尧凑在无拂身边阅完信的内容,抬头问谢渝舟,“谢大人,是你要谋反……”

谢渝舟摇了摇头,惨淡地笑:“不是我,想要谋反的,应是天下人。”

他买下杏香楼,令楼中不许在唱《斩千秋》,为的是赦免天下万千想要为民伸冤而谋反的忠义之士,为的是那句“您功劳无数,怎可受千夫所指”。

“天下有难,仙人没有施以援手,可大家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拼命自救。”阿尧若有所思,“也似乎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明白谁才是真正的人间正义——可究竟是谁害了大人您?是高峰吗?”

他捂着胸口,感受内里妖丹的气息,叹了口气:“怜儿错杀了,高峰没有杀我。高峰惜命,丞相之位于他而言根本不重要,他要的是皇位,若秦越将丞相之位给了我,他自以为可以发兵进城推翻一切,所以他不会因此与我过不去。如今高峰死了,最危险的不是怜儿,而是边关的那些将士们。

怜儿不久前得罪了镇国公子,他一心想要报复她,便时常来御史台寻我麻烦,逼我交出怜儿。下元节那日,他自述截获了谢家的船队,要我拿怜儿去换。但他不知,那船上放置的不仅是丝绸布匹,在船只的水密舱和压舱石暗格中还藏有大量运往边境的粮草与军火。

所幸的是他一介国公少爷根本不懂这些,自然也没有上船细查。但船只若在港口扣押多日,难保其它部门不会借机上船巡查。我不能将怜儿性命置于不顾,更不能出卖边关的将士们,既无万全之法,唯有一死才能护下所有人。

我提早将这些年收集的情报命人快马加鞭送去给袁将军,与此同时设计赴死,将我遇害的原因悉数指向镇国公府,也保全了自己的清白。只是没想到,怜儿杀了高峰,如今她下落不明,边关亦是人心涣散危在旦夕。”

原来这就是谢渝舟瞒着苏行怜在做的事。他早知自己要死,便破天荒地为了她购置上好的衣衫首饰,想尽可能地给她最好的一切,以弥补自己未尽的遗憾。

他爱国爱家,也想护着她,无从选择之下,宁可选择自己死去。这和后来长大成人的贺明竟如出一辙。

可没想到苏行怜亦将自己的性命抛之脑后,不但为他寻仇,还将妖丹分予了他。

他总以为苏行怜喜欢他只是小狐狸的一时兴起,毕竟他只是她长久生命中短暂的一瞬,他会老去,甚至随时可能死去,可她不会。

他看着她笑而快乐,却压抑着内心的情感,不敢与她建立任何羁绊。

可她却还是选了他。

“谢大人,我有疑问。”阿尧怀着进幻境的目的而来,自是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若再有下次两难的选择摆在眼前,你依然会选择牺牲自己,来护全大家吗?”

谢渝舟应是在那几个卧床不起的日夜里早就想过了这个问题,于是他不带犹豫,坚定回答:“不会。如今我的这条命是怜儿的,我怎能轻易舍弃?既无退路,我便只能拼尽一切,护住我想护住的所有人。”

很快,御史台侍御史谢渝舟谢大人被迫害的消息已从街坊巷中单纯的唏嘘变为了镇国公杀人灭口的传闻。为平百姓口舌,朝廷下令彻查,于御史台府衙中搜出不少镇国公府贪赃枉法的罪证,这下人赃俱获,朝廷纵使不愿也只能秉公执法。

权势滔天的国公府覆灭,丞相被妖所杀,朝廷上下人心惶惶,更坚定了秦越一定要早日找到九尾狐妖狐灵助其延年益寿的信念。于是他开始广纳天下义士,重金悬赏九尾狐妖白玘的性命。

而朝中两大毒瘤除去,谢渝舟便打算以死人之身回江南,不再插手朝政。谢府正准备举家搬离京城,没想到众人动身的那日,苏行怜回来了。

“呆瓜!你回不去了!”苏行怜褪下隐身,拉着谢渝舟的胳膊神色焦虑,“我刚从江南回来,谢府周围重兵把守,秦越有意要将你们谢府的财产归为己用,好在你爹娘尚能周旋。可你若活着回去,便是欺君之罪,谢府众人性命都将难保!”

“怜儿?!你怎回来了?!”谢渝舟大惊,可他再见她时,心中更多的是喜悦。

九叔听完苏行怜的话,只能劝谢渝舟:“少爷,大事将成,要不您先听苏姑娘的,去外头避避吧。老爷夫人那边,老奴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会护他们周全的。”

“可天下之大,我能去哪?”谢渝舟脸色苍白,“临近春节,爹娘知我殒命后一定会肝肠寸断……”

“青丘山。”苏行怜顺着他的胳膊往下,牢牢牵住了他的手,“跟我走,我带你去青丘山。”

他对她的感情复杂,有怜爱,有感激,自然也有愧疚,可他知无以回报。他想,今后,他一定要善待眼前这个真性情的姑娘,用自己最好的爱,填补他欠她的一切。于是,他便跟着她走了。

阿尧和无拂没有一同前去。因为他们知晓,要不了多久谢渝舟就会回来。等到那时,或许就是他带着官兵与青丘山兵刃相见之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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