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显并不代表不存在，细微的情绪变化引起心境乃至身体一些地方渐渐发冷，阴翳的睫毛上下抖了抖，乃至带出了一阵并不存在的小风，微微的身体变化变成了掌控不了的蝴蝶效应，却最后都回归眼底，归到那一双眼睛里。

那一双，不轻易透露出情感的眼睛。

这一阵小睫毛风当真是可爱。

扶苏不经意间看到他的睫毛，还是和当年一样，睫毛很长，眼睛很漂亮，如今虽然是说现在比以前阴郁了些，也当的上那一句无双。

无双的不仅是那一双眼睛，还有他那一段经历。

扶苏突然想这般仔细地，端详地，而且是现在，去好好地来看一看他的眼睛。

他的现在的眼睛。

冷不丁地，他和毕之就这么来了个四目对视。

扶苏浑身的血液都烧了起来。

是的，浑身。

扶苏很少有大的情绪波动，这点上他和毕之应该是一样的，可是此刻，他突然觉得他和毕之好像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比如，毕之在他的面前惯会隐藏，隐藏他的伤痛。

而他，惯会这样问他却总是未果。

也许就像当年一样，总是说不到位。

说不到位的扶苏翻过了脑中这辈子乃至上上辈子存在于脑中的书，遗憾地发现没有一本书能告诉他解决的方法。

于是，他拿出了毕生的温柔，“毕之，”

“没有问题，我也不是怪你，我是觉得准备一屋子的书让你辛苦，”

他顿了顿，

“哪怕是为了我。”

哪怕是为了我。

甘罗的脑中只进去了这句话。

“所以说，你是因为，”

“因为，”

“觉得我辛苦才不高兴的？”

正解。

扶苏也时髦地从脑子里甩出这一个想法。

说通了吗？

说......

什么......

他被甘罗吻住了。

被毕之吻住了。

扶苏觉得自己被骗了。

被骗走了初吻。

扶苏殿下没有被吻过，但甘罗好像无师自通，从微舔到噬，无一不缠绵，不让人感到沉溺，唇齿交缠间仿佛跨过了千年的距离，只剩这一具温热的躯体。

躯体交触，却又遥远又靠近，感觉陌生又熟悉，像一尾滚烫的鱼掉进了冷水里，周身铺开了温柔又荡漾的水花。

毕之从来没有对他做过这种事，可他总觉得他像是做过一样。

说起来，这也是毕之的初吻。

毕之......

他的舌头很有力度，唇齿也是，温度被他收走，让他们两个都很烫，房间里很亮，这个吻还没有结束。

扶苏被撬开了齿关，温热带着不可遏制的力量，慢慢入侵，撬开了某种禁忌。

然后他们抱得更近了，甘罗用手托住扶苏的后脑勺，还不忘按住他的腰，扶苏附在他身上，头发被压着下垂，看着像瀑发。

温暖肆虐，像是一场经年的梦。

温度和热度。

这两种东西可以一下子席卷入人的脑海的边缘，然后落进每个本就存在的波澜里，店里温暖的烟雾如在空气中缠绕，与灯共舞。烟光的呼吸空变成细细的小针，扎进人的皮肤里。

每一寸细胞，每一寸感官好像在等外面的世界变得模糊，直到外面变成模糊的一缕白线，一缕歌谣，一寸时光，一点温度和一点点融入水的温柔。满墙似开，天光乍泄，一寸寸的皮肤像是容器，承载每一个孤单地像晚风的灵魂，曼延着霜雪般的时光。

有时候，停下未必不是在向远方，如果心也在停下来的话。

空气中那股温柔的唇齿间生成的涟漪在耳边炸，像蘸酒，越蘸越醇，越醇越散开。

于是没有人分开这缠绵。

朦胧漫上眼睛，感官漫上温柔又似有若无的热，如同小时不经意碰到的风，不经意碰到的蜜。

但其实没有任何东西，仅仅只有裸体的青涩直白。

直白的时候无法隐藏心意。

喜欢的意识中随着并不存在的风走向意识荒野，炸开一簇烟花，走向意识流的终点，便再也没离开，在一寸寸皮肤之间，锁住了某个地带，又像是早年间不得的一簇火，乃至后来也没能靠近的一缕魂。

直到越来越抱近的一刻，又格外般地空洞。

太阳的界线在天边只剩一缕天光，无忧无虑的人们在黄昏时刻交头接耳。圣光洒落一地的银屑，像花朵般和月亮相照，于是天边变成一缕秋水。

一缕爱人的秋水。

不经意间的相撞像渴望迸出一团水花。

直到看到甘罗眼睛，扶苏才看见外面天色。

已经到了黄昏的时刻。

意犹未尽随着溢上来的温柔，其状态如白开水上蒸腾的仙雾，要将人溺死在中，剥皮去骨。

直到无意识出声，他们才懂胸腔里的嗓音究竟有多沙哑。慌恐随着无边无际的欢欣，身体里的每一个指尖，化为无声的温度和热度。

有时候，人骗不了自己的心。

纵使人骗得过，也逃不过自己作孽的心跳，和一个人眼神里的宽容。

哪怕人们并不懂爱，可总懂爱人那一个堪称罪孽的眼神。

甘罗想起那个眼神。

他永远也逃不过的眼神。

“扶苏......”

毕之从来没有这样唤过他的名。

他更多的，是唤自己为殿下。

他也许就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称呼。

直到这一刻他唤名。

外面好像已经是黄昏了，黄昏的光还有些落日的温柔，漫过似有若无的地平线。

“扶苏。”

扶苏又听见了这个称呼。

月亮马上降临。

哑舍里的光芒依然明亮，却让人感到一阵的陌生。

话依然从毕之的嘴里清晰地说出来。

“你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