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沈初时故作镇定,“这你该去问他。”
贺宴铭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周围陆续有人落座,他只能暂时作罢。
沈初时虚张声势地“哼”了一声,别开脸。
会议正式开始,贺宴铭很安静,沈初时也很安静,两人各有心事。
贺宴铭不知道在想什么,沈初时也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他脑子有点乱,心也有点乱。
贺珵禹的各种表现,让他有些怀疑起自己之前的假设。
好在下午的会议内容比上午有趣,多少分散了一些他的注意力。
集团各部门及各项目公司照本宣科地念完总结报告后,就到了一年一度最激动人心的时刻——颁奖。
奖项从项目公司到部门,集体到个人,工作到生活,种类十分丰富,其中还有一项健身达人奖,是奖励在健身房打卡健身次数最多的员工,意在鼓励大家工作之余,不要忘记加强身体锻炼。
沈初时当初知道有这个奖的时候,惊讶得不行,李行告诉他,说这个奖项还是贺珵禹接手公司后增设的。
贺珵禹之前曾拿过国际冲浪大赛的冠军,爱好运动,但除了这点,估计还有别的原因。
他用余光看向身边的贺宴铭。
贺宴铭的父亲生前一心扑在工作上,最后因癌症去世,这两者间不一定有必然联系,但贺珵禹应该是希望能以这样的方式,减少类似事情的发生。
看着获奖的同事拿着丰厚的奖励,兴高采烈地从台上走下来,他竟也有些欣慰,原来世界上,还是有良心企业的。
接下来要颁发的是优秀项目公司奖,这个奖给到了Q海市的项目公司,贺珵禹负责颁奖。
主持人说完“有请贺总上台颁奖”后,台下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沈初时正跟大家一起鼓掌,忽然想起贺珵禹受伤的嘴角。
他瞥了眼身旁,发现贺宴铭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他赶紧收回视线,继续若无其事地卖力鼓掌,手掌都拍疼了。
贴伤口的创可贴他特意剪裁过,正好能遮住伤口,已经最大限度地降低了创可贴对贺珵禹颜值的影响。
他在心里祈祷,希望大家都不要注意到这个细节,可随着贺珵禹的出现,台下的掌声逐渐转变成轻微的议论声。
很明显,大家都注意到了贺珵禹嘴角的状况。
贺珵禹本人却毫不在意,利落地颁完奖后,还跟获奖代表拍了照,举手投足间皆是领袖风范,没人再关注那点小瑕疵。
沈初时提起的心落了回去。
贺珵禹真的很奇怪,好像什么都在意,又好像什么都不在意,有时候是令人抓狂的细节控,有时候又糙得很,更神奇的事,无论什么状况、什么问题到了他手上都能完美解决。
这么有能力的人,怎么会是炮灰呢?
现在的剧情已经有所改变,那贺珵禹的命运是否也会被改写?
“大家一定都注意到了我嘴角上的伤。”贺珵禹站在演讲台后说道。
这是会议流程中的一个环节,让集团最高领导人发表讲话,对优秀项目公司以兹鼓励。
台下又传来一阵短暂的议论声,很快就被维持会议秩序的行政人员制止。
“没关系,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甚至不算什么大事。”贺珵禹嘴角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人这一生多多少少都会受一些伤,经历一些挫折,公司也一样。我记得Q海市项目公司成立的时候,因为一些原因,差点丢了项目,好在他们没有放弃,不仅争取回项目,还将项目打造成了政府指定的示范项目。这个优秀项目公司奖,他们实至名归。”
台下自发地响起一片掌声。
沈初时努力压了压嘴角,不愧是贺珵禹,嘴巴了得,这转折,不要太丝滑。
如果他没猜错,接下来,贺珵禹就要放大招了。
贺珵禹等掌声息落,才继续开口道:“而Q海市项目公司,之所以能取得如此好的成绩,除了其坚持不懈的精神外,还有一点很值得大家学习,那就是勇于创新。时代在变,风向在变,创新、改革,才能顺应市场变化。”
“今年年初,集团颁布的一系列内部整改措施,就是参考了Q海市项目公司这两年来的创新举措。对比部分项目公司,近两年来,业绩逐渐下滑,项目口碑也有下跌趋势,甚至有些已经不能满足政策要求。沉疴难愈,如果继续故步自封,不寻求变革,那么……”贺珵禹顿了顿,“大家应该都学过历史,历史已经告诉我们答案。”
“所以,内部整改势在必行,希望各项目公司以Q海市为榜样,严格执行集团下发的整改通知,整改情况列入今年重点考核指标,具体考核标准,年后会由人事下发通知。”贺珵禹丢下一个重磅炸弹后继续输出,“年终会根据考核情况,对项目公司的级别进行调整。”
沈初时看到前面那排高管,好几个都互相交流眼神,其中有不屑,有意外,有慌张,还有人目露戾色。
项目公司级别代表着权限,等级越高的公司,拥有的权限越多,比如一级项目公司拥有自主拿地、项目规划等权限,除了财务、成本需要向集团交代外,基本等同于一个独立公司,薪资也更高,还有分成。
所以,级别也代表着利益。
贺珵禹这是要用利益再分配,来刺激项目公司作出改变,但同时也刺激了那些既得利益者,那些人肯定不会坐以待毙,贺氏今年必定会是动荡的一年,他们首当其冲要对付的……就是贺珵禹。
沈初时刚松快了没一会儿的心又被揪了起来。
难道,命运的齿轮真的无法改变吗?
贺珵禹如果真是穿越者,为什么要做这么激进的事?
如果贺珵禹不是穿越者呢?
不是穿越者的话,为什么要跟他谈恋爱?
这又回到了刚才他思考的问题上。
贺珵禹的状态,不太像是在跟他逢场作戏,可他母胎单身,之前没谈过恋爱,所以也不确定自己的感觉对不对,包括那偶尔突发的心率不齐,究竟是因为心动,还是因为紧张、刺激,他也有些分不清楚。
年终总结大会在贺珵禹丢下重磅炸弹后结束。
沈初时跟着贺珵禹,以及其他几位同事一起,回到顶层。
王端跟贺珵禹进了办公室,过了十几分钟后才出来。
此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沈初时刚瞄了眼贺珵禹办公室的门,就察觉不远处投来一道视线,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贺宴铭。
得,这是盯上他了。
既然这样,那他也犯不着遮遮掩掩的了,他走出工位,径直往贺珵禹的办公室走去。
Hen,他可是贺珵禹的私人助理,就算他在大庭广众下帮贺珵禹系领带,都不会有人怀疑他们两关系不正当。
“进。”他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贺珵禹的声音。
他打开门走进去,贺珵禹正在低头处理文件,听到关门声后,头也不抬地说了句:“我还有几份文件要处理,你等我一下,冰箱里有喝的,自己拿。”
沈初时因为意外,并没有应声。
贺珵禹这才抬起头,“怎么了?”
“你知道是我?”沈初时走过去,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嗯。”贺珵禹牵起抿直的嘴角。
“怎么知道的?”沈初时好奇。
“你敲门的声音跟别人不一样。”贺珵禹摩挲手中的钢笔。
沈初时疑惑地歪了下头,回想自己是怎么敲门的,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啊,“哪里不一样?”
“有种不把老板放在眼里的嚣张。”贺珵禹回答,“不愧是属虎的。”
沈初时耷拉下眼皮,作出一个无语的表情,“你才嚣张,居然拿自己嘴角的伤做开场白。”
贺珵禹合起笔盖,把笔放好,姿态散漫地单手托着脸颊,“这还要谢谢你给的灵感,不然可没这么好的效果。”
沈初时再次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
“我发现,你总是能在关键时刻帮到我。”贺珵禹放下撑着脸颊的手,十指交叉,规规矩矩地放在办公桌上,一副要谈公事的模样,“你说吧,我该给你多少年终奖好?”
沈初时眼睫轻轻眨动。
明天集团年会,也是发年终奖的日子,不过他是个编外人员,并不在人事制定的年终奖名单上,他本以为也就这样了,没想到居然还有惊喜。
他努力按住想要扬起的嘴角,口是心非道:“你是老板,年终奖当然你来定。”
贺珵禹看破不说破,还配合地递了个台阶:“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那……”沈初时想了想,自己转正也没多久,差不多就可以了,“double?”
贺珵禹不满意地压下眉峰:“要不要再大胆点?”
沈初时垂眸思索,一番挣扎后,放开胆子,“quadruple!”
贺珵禹抬了下眉梢,站起来,走到沈初时的位置旁,将椅子转了个方向,俯下身,双手撑在扶手上,迫使沈初时跟他面对面。
“小老虎,胆子还不够大。”他笑着说道。
那笑不怀好意,像是一种诱惑,十分蛊人。
沈初时心跳骤然狂跳了一下:“你就不怕我把你喊破产?”
“你试试。”贺珵禹无所谓道。
沈初时工作了这么久,没少诅咒那些狗老板早日破产,没想到竟有梦想成真的一天。
不过贺珵禹这狗里狗气的模样,怕不是个陷阱。
啧,他为自己的胆小感到羞耻。
怕什么?大不了又被坑一回,他以后再坑回来就好了。
他眯起眼睛,准备赌把大的。
贺珵禹在这时弯起眉眼,“不过我得提醒你,我的资产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家庭基金,个人家庭基金。”
沈初时倏地冷静下来。
他做投行的,自然知道,这种所谓的家庭基金,对支配人的身份是有要求的,一般除了持有人指定的家人或亲属,不受限制的便是……配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