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德院内。
“母亲怕是吹了些晚风,休息几日便好了。”
老夫人忙摇头,“给我开药,到时候我还要去见见那将军夫人呢,可不能耽误了。”
“还有,你帮我看看该穿哪件衣裳好一些?”
她仪态有些拘谨,来到盛京还是第一次有贵妇前来拜访。
而且还是个高官夫人。
“母亲不用如此的拘谨,听说将军夫人也是从乡下来的,你若是装扮的平常一些,怕是还能拉近些距离。”
“哦,你说的对。”
老夫人敛了敛神情,又坐了回去。
憋了一会儿,又板着脸道:“那也要好好对待,不能因此轻易怠慢了。”
“母亲说的对。”
她不说话了,老夫人却是絮絮叨叨跟她聊起玉林将军的事迹来。
听说他是草莽出身,在前线奋勇杀敌,一步一步地走到将军的位置,而他的妻子则是在成名之前娶入门的。
两人恩爱有加,但因为孩子自小体弱多病,所以大了些才带来盛京。
老夫人说了很多,就连娶有几房妾室,生了几个孩子,都说的一清二楚。
看来是派人特意打探一番。
苏合香在一旁插不上嘴,静静地听着,老夫人看她一问三不知的模样,便知道没有去打听这些。
当即拉下脸,“你现在的身份可是侍郎夫人,这京中闺妇之事你都多去打听打听,免得被人你是乡野妇人,没个见识。”
“……母亲说的是。”
若是没有她,哪来的什么贵妇拜见?然而她却忘记这些。
不过苏合香也没说什么,规规矩矩地应下,老夫人说什么她都安静的听着。
“听闻当初你救的那个孩子是他的小儿子,还有个大儿子好像已经弱冠了,但尚未娶妻。”
她撇了撇嘴,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神情傲慢:“也不知后面便宜了哪家姑娘,果然这女子嫁人就跟重生似的,这一跃枝头啊,麻雀都能变凤凰。”
她的话似乎意有所指,但苏合香假装听不见。
给她煎了一副药,刚喝下去之后就听到下人来禀报。
前厅一行人浩浩荡荡,身后的丫鬟们手里都带着东西,管家正一脸笑呵呵地把这些礼品都领下去。
宋慕云笑着说:“前些日子我儿身子才好了些,特此前来拜见,多有打扰。”
“哪里,您能来,老身高兴地很,这便是令郎吧,这面相看着就是有福之人啊。”
和宋慕云前来的是一个五岁大的孩童。
虽然这几日都有不少人前来送礼,但沈枝羽都有嘱咐过不能收,所以府门只是看着热闹,这袋子里还是是空荡荡的。
这眼看东西都能收下,老夫人脸上笑开了花,嘴角就没弯下来。
陈芸脸上也是笑意盈盈,“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真的是太客气了。”
她挺着个大肚子看起来不太方便,老夫人有让她好好休息,当她仍是出来了。
“这是救命之恩,我怕是还怕太轻薄,恨不得把整个将军府都搬过来。”
宋慕云对着苏合香笑了笑,推了推手边的孩子。
小儿上前一步,学起大人作揖的样子,“谢谢苏娘子的救命之恩。”
模样憨厚,逗得众人呵呵直笑。
两家都是乡下来的,说话也实在。
宋慕云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伴儿,这老夫人没有像其他贵妇一样拐弯抹角,说的后让人听不懂,所以她也聊得起劲。
说着说着,就聊到儿子起来。
“听闻沈家二公子年少有为,不仅得到皇上青睐,这也是家和美满,娶了个这么漂亮有本事的妻子。”
她叹了一口气:“我虽是主母,但还终究还是从乡下来的,我知道这京中的很多贵妇啊,都看不起咱们的出身,所以我这大儿子至今还没有合适的人家。”
语气听起来颇为头痛。
老夫人喝了口茶,连忙跟着道:“哎哟,可不是,这要是门槛低了又配不上,这门槛相当吧这京中女子又是娇气,都是个身高气傲的主,可不好拿捏。”
她的话让众人冷汗直冒,这些话哪里是能当众说出来的?
宋慕云显然也是一愣,不过只是会心一笑,没有接着她的话说下去。
话说到这里,老夫人突然眼睛滴溜一转,悄悄在贴身丫鬟耳边说些什么,紧接着边看到人退下了。
不一会儿,沈菱出来了。
向众人福身后默默坐到角落的位置。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这是我的小女儿,如今芳龄十六,人淘气得很,现在才来。”
宋慕云眼睛一亮。
“长得这般水灵,老夫人生的孩子真是都是人中龙凤。”
说着,便唤人取来一只玉镯子送过去,赞美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明眼的人都知道,这将军夫人是看上了沈凌。
沈凌低着头把东西收下,随后默默的退到一旁,看样子很是羞赧。
宋慕云有意跟她多说话,特意坐的近了些,然而沈凌都是有一句回一句。
不说话的时候坐着发呆,偶尔这里摸摸那里碰碰,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老夫人在一旁帕子都要捏烂了,恨不得上手把人给掰正了。
宋慕云:“沈姑娘似乎比较安静些。”
她尴尬笑了笑,“这孩子平时机灵得很,怕是见到您,被震慑到了。”
宋慕云笑了笑,肉眼可见没有之前那般热情。
老夫人知道,怕是没戏了。
一行人吃过饭之后,便带着人在院子里消消食。
因为有她的到来,所以陈芸特意让人在府中添置许多花卉,但也不懂那些摆放的门道。
有的看起来毫无章法,甚至有的还堵了路。
就这么气氛尴尬地走了一圈,一行人在亭子坐了下来喝茶。
孩子跑着跑着咳了一声,宋慕云心疼地将人抱在怀里。
“之前看了大夫说是什么水土不服,多喝几副药就好了,但我这孩子自小体弱,晚上老是出汗,白天也是病殃殃的连玩都提不起劲,不知可否让苏夫人看一看。”
虽然会医术,但并不是女大夫,况且她现在是侍郎夫人,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让人看病,多少有点看轻了的意思。
老夫人眼底不悦,但碍于对方的身份没有说出口。
苏合香却是一脸平淡,替他把起脉。
沈枝羽路过后花园,看到亭中有女眷,他垂目匆匆走过,路过池面。
一道海棠色的身影吸引了他的视线。
亭台小筑,女子端坐在石桌前,手中持笔坐得端正,水中倒影将她颜色拂去几分,仍是美得迫人,如天边绯云,不落凡尘。
周围的人环绕着,她似乎感到为难窘迫,一直低着头。
不知怎的,脑海里蓦地闪过那句话——
妾身孤苦无依,还不兴让人难过吗?
亭内,将军府的女眷都围绕苏合香周围,看着这位她写字。
在她们眼里,小公子就是她救的。
这般了不得的,大家都恨不得靠得近一些,把身上的污浊气都驱干净。
“你们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众人吓了一跳。
老夫人奇怪道:“晏川,你怎么过来了。”
他做事向来很有分寸,看到一众女眷在此,他定然是不会过来的,除非有刻不容缓的要事。
她正色道:“可是有什么事?”
正想着把众人都遣散了,只见他走到苏合香边上,又重复道:“这是在干什么?”
凌厉逼人的脸庞寒气逼人,眼如深潭,一些女眷不由得吓软了退。
有人站出来,颤颤巍巍说道:“我们……只是在看夫人写药方。”
这人一夜未归,一来就质问她在干什么,苏合香心里有股气,但是也只能将刚风干的纸墨拿起。
站起来平静解释道:“是的夫君。”
他眉头皱起:“她们逼你?”
她微微一怔,有些云里雾里。
“没有……”
看她这般模样,沈枝羽便知晓了,抿着唇一言不发走了。
大家都被他这一出吓得愣在原地没回过神,还是老夫人先出来说道:“晏川这孩子……”
贬低的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悻悻笑着。
这一个二个今儿个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夫人气得咳了两声,连忙让丫鬟搀了下去。
宋慕云也道:“今日我也乏了,打扰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于是,就这么散。
在送别的时候,她不由得笑了笑,“外人说沈侍郎和苏夫人不合,看来都是谣言。”
苏合香尴尬一笑,“夫君不知为何来的突然,冒犯宋夫人了。”
宋慕云诧异道:“他是为你而来的,你看不出来吗?”
这下子,轮到苏合香愣住了。
看着她那副表情,宋慕云掩帕一笑,“还是旁观者看得清啊,关于外头传的关于你俩的事情我也听过一些,不过看那沈大人也不是传言那般薄情之人。”
外头都说,沈枝羽加官进位便抛弃糟糠之妻,日日往那唐府跑,怕是要那唐二姑娘娶进府,更有传言说他要休妻。
如今她看来,这休妻应当是谣言,不可信。
“这是我第一次来京城能碰到苏夫人,当真是很高兴,我还以为这京中的妇人们都像是将军府后院那些……”
话没说完,她顿了顿,尴尬地笑了笑。
“那些看起来不大好相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