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还有其他人?
当这个认知闯入沈知意脑海的一刹那,沈知意顿住身形。
接着他就听脑中又一道声音疯狂响起。
是临音,他说:“沈知意,哇哇哇,沈知意你终于醒了!你被你那逆徒带走了,你知不知道!听着,我估计他现在也就没法确定你身世,你要小心,别给玩死,还连累我!”
屋里的人是……墨瑾?
沈知意闻言,彻底僵住,随后,屋中的窗台被推开,外头投进一束光。
沈知意下意识眯眼,鼻尖很快嗅到药香。
等再睁眼,沈知意就见眼前墨瑾身着红衣,端着药碗,走到他面前,笑着说道:“你醒了。”
沈知意:……
他惶恐,后退,手心嵌入被单。
墨瑾余光扫了一眼解释道:“你病了,自那日起睡了三天,所以,现在这里已经不是秘境,是临安。”
三天?
脑中临音点头,表示肯定。
却不想,沈知意接着就对墨瑾道:“是你带我出来?墨公子,你这是……还没死心要找沈仙师?”
墨瑾唇瓣翕动,笑说:“已经找到了。”
什么?
屋中环境昏暗,墨瑾又是背对光源。
于是,沈知意抬起了脑袋想听个真切,墨瑾却道:“没什么。”
说罢,他带碗走近,坐到了床头。
沈知意皱眉,心魔都再不敢出声了。
但沈知意又道:“墨公子,不过先前在下倒是听闻你在寻那一株枯雪草?”
墨瑾颔首,端起碗就递到沈知意唇边道:“不错,家师魂魄不稳,我找那东西为他稳固心神,好了,药都凉了,你先喝。”
墨瑾手中,汤药的味道一瞬充斥了沈知意鼻腔,令人疑惑。
连翘,薄荷,淡竹叶……
数十种药草的名字在沈知意脑中一闪而过,然后,他便听墨瑾开口道:“张嘴。”
沈知意闻言一激灵,当即飞速从墨瑾手中将碗拿过,道:“不必,不必劳烦。”这药……
药碗中的汤汁浓稠,沈知意只看了一眼,在确认这的确只是一碗普通的苦药后便仰头,对着碗口,将里头汤汁尽数服下。
他的喉结滚动,当苦涩的味道蔓延沈知意口腔之时,他并不觉的,自己似一只待宰羔羊。
药喝完了,沈知意道:“墨公子,枯雪草我有,只是,我与那沈仙师实在不熟,你若想就拿我在手,他会回头,那实在大错特错。”
墨瑾道:“他很恨我吗?”
沈知意笑了,他在短暂的怔愣后随即嗤笑道:“墨公子,你在说什么?这当今天下,谁人不知你十年前弑师的壮举?”
可偏墨瑾还问沈知意,他恨不恨他?
沈知意心中情绪一时起伏,眼里的恨意都要迸射出来了,但好在,很快他便意识到不对,于是垂眸,掩了情绪道:“墨公子,在下倒是听闻你们两家是世仇,你父当年为了灵脉,打杀他全家,所以后来,你家也被血洗,如此这般,那点师徒的情分就不要顾了吧?你找他,是因为心中恨意未消吗?”
话落,墨瑾眼中复杂一闪而过。
面对沈知意这种要将自己撇清关系的询问,墨瑾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找他回来罢了。”
说着他起身,沈知意奇怪,墨瑾背对着床道:“爱也好,恨也罢,既拜了天地,那无论死活,他沈知意。”墨瑾回头道:“都是我的。”
一刹那,沈知意浑身打了个颤,他疑心墨瑾那话是对他说的,可是……墨瑾在说完那话后就再没异动。
沈知意沉默,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才能进行下一步?
脑中,临音跳起说:“沈知意,临安古城啊!你老家!”
当年斩草不除根,所以才能有今日之祸,临音话落,沈知意眼中杀意又过几分。
而就在这时,客房外的大门被人推开,幼惜跑了进来。
随之而来的光一下就将室内暗处照了个透亮。
沈知意见姑娘喘着气,靠在桌边,手中还拿个法器道:“主人,有弟子,弟子传来书信,说月前,月前魏家祖坟塌了!”
什么?
沈知意掀被起身,“哪个魏家?”的话到嘴边,可偏墨瑾在,于是话术又给沈知意咽回。
魏书澜,这件事情临音知道,但他不想告诉沈知意。
墨瑾在与寻宝鼠交谈,于是沈知意便好好教育了临音一顿。
直至,识海里的心魔仰面朝天,临音捂着自己开满花的漂亮小脸哽咽道:“姓魏的偷了你娃的命牌,他看不上墨瑾,想带娃去转世,然后被你徒弟给打了。”
沈知意紧张,问道:“打成什么样?”
临音回:“打断腿。”
沈知意攥紧了拳头,念到:墨瑾!
前方,既没学到师门引魂术,又没在九州拍卖场上成功拍下九方珠的幼惜正着急。
然后,就见沈知意走来,在墨瑾身后开口道:“我会。”
话落,墨瑾回头,二人齐齐将目光投射在沈知意身上。
而沈知意,他只当一切如常道:“引魂术,我会。”
幼惜闻言,眼中迸发出惊喜光芒,姑娘一拍脑门,正要叫出一句仙师。
沈知意便继续道:“从前机缘巧合,墨公子,若我此次出手帮你。”沈知意笑的一脸坦诚道:“不知,可否请公子同我去一趟莫山?”
语毕,墨瑾的面色就沉了。
幼惜道:“莫山?你去那长满毒草的山干嘛?”
可幼惜的话语刚出她就后悔了。
只见,眼前的仙师眼眸微偏,再开口,沈知意就说:“哦,与人有仇,去莫山,还债啊。”
墨瑾掐住了手心,沈知意还特意道:“墨公子,一个小忙,你不会不帮吧?”
说罢,沈知意就成功看到眼前墨瑾的面上黑了又白,最后,很没分度的男人还是当着他这个外人的面说了:“好。”
一时间,沈知意惊了。
他呆在原地,看着墨瑾说完话后就带着寻宝鼠出门,说是晚点的时候几人一道出发。
门被关上了,临音得了自由,终于自沈知意体内分出灵魂。
刚站定,就听沈知意喃喃道:“怪了,我死了十年很久吗?墨瑾的脾气都好了。”
当真不怪他这样觉着,站在沈知意身旁临音转转脖子道:“沈知意,你也怪可以啊,莫山,那什么地方?不就是当年你这徒弟假意中毒,逼你舍身,你俩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唔?”
下一瞬,禁言咒。
沈知意堵上了临音的嘴巴,却堵不上他心里的那道口子。
他……当年究竟为何留下了墨瑾?
因为可怜吗?
不,沈知意后退,坐回桌边的时候抬手捂住了面门,他想:是因为兰姨啊。
沈知意母亲的闺中密友,也是……墨瑾的亲娘。
……
半梦半醒间,沈知意做了个儿时旧梦。
梦境的开头很欢乐,直到突然有一天,画风一转,风雨阁为他沈家的灵脉寻上门。
爹爹娘亲都死了。
那日的风雨特别大,沈知意的亲娘将他藏进牛肚里。
那只牛的五脏六腑全被掏出来,牛肚子好臭,味道熏的沈知意一直反胃。
直到,娘亲死了,兰姨发现他。
但兰姨没救他,妇人站在死牛边。
在悄悄丢下一个储物袋后,便对着门外风雨阁弟子道:“行了,这里没人,沈家的人都死光了,你们难道还在找蚂蚁,觉得就算蚂蚁日后也可能复仇?”
话落,众人似乎又说了什么。
但数十道目光,纵有不服,也不得不顾及兰夫人腹中的胎儿。
于是,弟子躬身说事。
窗外轰隆一声,那也是一个雷雨天。
耳畔,沈知意似乎听闻有人在唤他,他在迷迷糊糊中睁眼,出了一身虚汗的沈知意在睡梦朦胧间瞧见一张与兰夫人五分相似的脸。
于是他道:“兰姨。”
沈知意想:我好恨墨瑾,你儿子,好可怕。
墨瑾一怔,他倒是不知,沈知意与他母亲何时相识。
但这会,沈知意的面颊发红,身躯微烫。
眼看就是先前的病症没好,转高热了。
于是,墨瑾二话不说,伸手便将眼前人抱起,然后大步走向床榻。
沈知意的双手搁在他身上,脑袋靠着他肩头,这是彼此难得的温馨。
墨瑾把他放下了,沈知意想哭,没有缘由的,因为难受。
生病的人就是难受,他意识昏沉,分不清现实梦境,于是这一觉,墨瑾拍着他的背,一下,两下。
那模样,便仿佛当年,他们还是师徒。
如果仇恨没有摊开讲,墨瑾暗下的眸光道:“知意,这才第一贴药,再有六碗,我们就能回去了。”
药里加了焕魂散,无色无味,只七服下去,包管叫人忘却前程。
连沈知意也不知道。
他只觉自己睡了一大觉,这一梦,好长好长。
可每当他看到墨瑾,想起从前的那个少年。
梦中就总会蹦出一个小娃娃,娃娃哭诉着,连爹爹都要忘了吗?他说:“我好疼。”
沈知意的心要碎掉了。
他追娃娃追不上,再一睁眼,瞧见墨瑾的一刹那,沈知意知道:我不会原谅他的,绝不!
墨瑾道:“醒了,我们准备出发了。”
沈知意闻言,抓紧了被褥,然后重新挂上假面。
只是临行前,前头的墨瑾突然回头,他问:“对了,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友姓名。”
墨瑾说:“你叫什么呀。”
沈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