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魏书澜僵硬地转开话题道:“此事若想解决,还需同当日封印魔域的灵云子前辈修同样心法之人出手相助才可行。”
至于同样一种心法,沈知意不由沉思。
五灵诀。
魏书澜意有所指的骂人说:“若是知意还在,今日,我又何须有此烦恼?”
话落,墨瑾不说话了。
只因魏书澜口中所需之人,正是上一世将五灵诀修炼大成的沈仙长。
不过今朝重生,沈知意默默打量一下自己的修为。
筑基期,好像是那种丢到魔窟里,一下就能被妖魔捡起,后扔进嘴里,一口下去,咔嚓一声,吃完还能荣获他们赞颂一句嘎嘣脆的类型。
临音道:“沈知意,少操心了,别人的事情不要管,天下安危有人顾,至于你呢?”
心魔拖长了语调,似乎瞟了一眼沈知意说:“还是想想怎么杀了墨瑾报仇吧。”
话倒也是这么说。
沈知意想想,也觉得五灵诀嘛。
难道这全天底下,芸芸众生,便是他沈知意一人懂得?
三个时辰后,魏府门外。
终究还是成功拿走瓷瓶,以及品中小团子半数生魂的沈知意,便以他会引魂术。
并且团子的灵魂放在他那,他还能用秘术,加以温养的借口,将团子留下。
墨瑾同意了。
看着他们三人逐渐远去的背影,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来到魏府门前的魏书澜开口说道:“知意,我大概明白,魔族找上我们,针对你的理由了。”
五灵诀。
可当年的沈知意死了,于是,这既没有沈知意也没有妖魔的世间太平了几年。
而如今,如今的沈知意他又活了。
所以,从他向死而生的那一刻起,当年的波涛,便会如一波新的洪流般卷土重来。
海浪不知席卷到哪里……
但瞒着沈知意,这是魏书澜和墨瑾,如今现有的共识。
只唯一不同,他二人如今于沈知意而言,一人在原地,一人在身边。
……
莫山。
从魏府离开之后,沈知意便马不停蹄的向墨瑾提出了他二人先前的约定。
于是客栈中,沈知意说:“墨公子,你要陪我去莫山。”
墨瑾点头说可以,然后,他就朝沈知意递上了他刚熬好第二问药汁。
那药苦兮兮,一眼就难咽。
于是沈知意蹙眉,当即想要拒绝道:“不必了吧墨公子,我觉得我的病已好透了。”
只是一个小风寒,沈知意从前不知染过多少次,可偏偏这次,他推了墨瑾,对方还无比固执的对他说道:“良药苦口。”
墨瑾盯着他,只盯的沈知意心头发毛。
便仿佛墨瑾手中的那碗汤药他若是不喝,墨瑾就要拿他怎么样一般。
临音道:“沈知意,好汉不吃眼前亏。”
一时间,沈知意只觉自己怕不是真的昏了头。
抬手拿过墨瑾右手的药碗,仰头,咕嘟咕嘟,就把苦药喝完了。
墨瑾眼看他还了个空碗回来,说:“给,我喝了。”
话落,墨瑾没有动。
他没有接碗,于是愣在原地的沈知意又双叒叕的被临音说了,张狂的心魔抱肚就在沈知意的脑子里面笑开花。
临音说:“哈哈哈,沈知意,你做什么?结拜吗?”
因为沈知意那一个递碗,真的拿出了与人结拜的气势。
所以,临音的这一次多嘴,罕见的没有得到沈知意本人的反驳。
墨瑾不接碗,沈知意在心头,尴尬的后知后觉。
于是这边,他刚刚收回动作。
却不料那头,墨瑾又伸手,仿佛慢一步的拿住沈知意的手腕,然后客气的拿走了沈知意捧在手心的药碗道:“喝完就好。”
他的手心那样烫,一时之间叫人说不出。
脑袋里的心魔不笑了,临音翻身坐起,这会语气就十分不确定的问说:“沈知意,你这徒弟……”临音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形容词。
勾搭!
对,临音道:“沈知意,墨瑾绝对是在勾搭你!”
就和当初这个徒弟胆大包天对他师父下手一个样!
可是这样过分的举动,沈知意并没有谴责,他只是无话可说。
然后,他便强硬地将手从墨瑾手中抽回,并冷了脸色道:“墨公子,自重。”
沈知意转身,想起从前种种,这会倒是勾了唇角嘲讽道:“早闻墨公子为人不羁,早些年更是与尊师传出丑闻。”
龙阳之好。
这十年前的婚要成了自然没人说。
可偏偏,沈知意与墨瑾成亲当天,沈知意的这个好徒弟却干出弑师灭门这等事。
那么坊间的传言可就难听了。
什么威逼强迫,什么为老不尊,什么仗着身份,以至于最后徒弟反击的猜测。
十年过去,沈知意睁眼,那真是想都不用想的就能猜出旁人说的能有多难听。
以至于重生那么久,对于当年的事情他都只敢问临音。
从不曾自己亲自去打探的沈知意,这会看到墨瑾就烦。
于是,再开口说话那就可谓相当的刺人,他说:“在下喜欢女子,原没有墨公子那般随意的癖好,所以私下里,我想墨公子。”沈知意顺着左肩向后看,他对墨瑾说道:“你还是离我远点吧。”
话落,墨瑾面上的神色似乎就伤了一分。
他欲言又止。
沈知意却没有打算给他多余解释的机会。
当即开门送客,说是累了,除非现在就出发去往莫山,如若不然的话:“墨公子,你先请回吧。”
说罢,墨瑾停留了许久,终是离开了。
只是在他前脚迈过门槛时,沈知意忽闻他说:“没有传出的丑闻。”
什么?
沈知意表示自己一时没听清。
他奇怪的看着墨瑾。
明面上虽没有多加询问,但已经开口的墨瑾却还是重复说:“没有丑闻。”
他回头道:“我师尊一生惩奸除恶,交友无数,所行之处,无一没有人不曾亲眼所见他的功绩,所以,他的人品,不用传言。”
字入耳中。
沈知意甚至不知道为何这时的墨瑾需要转身与他说这些。
只是他的眼睛,沈知意直视他眼睛的时候,自己胸腔中那颗以为早被封死的寒冰又颤了一下。
墨瑾说:世人眼中的沈知意,远比传言还要真实千万分。
说沈知意的所作所为,不会在他身后被流言污蔑。
他说世人永远记得那个沈知意。
记得那个曾经善良,行走天下的仙长。
然后,屋里的门被人从外关上。
墨瑾的身影消失。
沈知意自个却觉腿下一软。
他扶着身后的圆桌缓缓落座,整个人突然伏在桌边,一时间也是不知该笑该哭。
于是,屋中忽有一道灵光闪过,临音从他体内分出,靠在桌前道:“喂,沈知意,你……”
沈知意道:“我没事。”
没事?
临音差点跳起来。
他都想说:沈知意,你莫不是哭了吧?
结果沈知意就那么无端端的回他一个:我没事?
临音炸了,他现在更希望沈知意有事!
但沈知意只在手和桌沿的缝隙中用余光瞥他一眼后就扭头,彻底别过脸去道:“对,我就是累了。”
临音:……
宿主在心魔面前不应该说累。
可沈知意的心魔显然不是一个正经好心魔。
沈知意这个宿主也一样!
他这个修士对于心魔都没敬畏心!
尤其这会,墨瑾不在。
屋中无人的时候,沈知意就道:“人就不该提从前。”他很累,但是墨瑾居然和他提从前?
沈知意自嘲的笑了。
那笑,笑声里也不知夹杂了几分痛苦,不甘与仇怨,他说:“临音,他与我说从前?他有什么资格和我说从前!”
话落,沈知意的身子也随着他的情绪直起。
他的一手按在木桌上,眼里明晃晃的愤满,叫身后临音“啧”了一声道:“对嘛,可是那又怎样呢?”
临音双手后撑,看着沈知意就开始嘲笑,他说:“沈知意,你都死了,死人哪比过活人?”
但历来心魔这种刻板式洗脑都不被沈知意在意。
他说:“我原以为那么多年,墨瑾杀我,是因为直到最后,他都不曾认可过我含辛茹苦,养他教他的半生。”
二十年,但沈知意握紧了拳头,表示自己现在知道了,他认可!
话落,终于意识到话风不对的临音突然打了个激灵,立时起了身道:“不是,沈知意,你什么意思?不会觉得他认可了,你就放下了,你……”
沈知意道:“他认可,他还不如不认可,他若是不认可,我还只当他是为了家族仇恨,父母恩情,可偏偏他认可!”沈知意说着一拳砸在桌面上,他恨。
他眼中的恨意几乎迸发,把心魔原本准备好,要给他洗脑的1000种话语全都卡回临音的喉间。
临音懵了。
面上的清澈,令此时,他们身旁但凡有一个旁观者,都要被他骗的以为他不是心魔。
他不懂,沈知意的怨恨是墨瑾,这个人明明知道自己的为人。
认可这些年来,他日以继夜的付出。
那么,风雨阁的事情即使有恩仇,他又为何连个孩子都不放?
既然口口声声都念着师尊,那为何手段不能更光明?即便,他说恩怨难消,要在长大后和沈知意来场生死对决,站在擂台上的时候师父都认可!
可是,门外没走远的那个人,他想:不要只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