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记忆倒流进乐朝的脑海，对方外表彬彬有礼，却是恶魔的爪牙。

白许安甚至没有伪装，西装革履，像是一个正经上班族，手上拿着纯黑的公文包。他的步子迈的很快，目不斜视，从乐朝店门前路过。

乐朝第一时间给警官打了电话，告知这个消息。然而白许安是徐非临的助理，绝对不是下线，或许他是来替徐非临对接下线，乐朝不清楚。

郑泫对着发抖的乐朝道：“怎么了？”

背后出了冷汗，乐朝缩在角落里不肯出来，他让郑泫过去，神色紧张地对郑泫说：“我看见徐非临的人了。”

郑泫的表情在听了乐朝的话后严肃起来，问：“警察什么时候到？”

“刚打的电话，在路上了。”

“感觉不舒服吗？”郑泫握着乐朝的手腕，希望能给他安全感，让乐朝别再发抖。

然而乐朝的神经紧绷，既没注意郑泫的关心，也没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他的所有精神都汇集在“白许安来了”这件事上。他觉得喉咙干涩，还喘不上气，他扶着椅子靠背坐下，将郑泫朝外面推：“他认识我，但应该不认识你，你盯着他。”

郑泫的话却令乐朝失望：“他已经走了。”

“啊？”乐朝愣在原地。

“没关系，有监控，我们还有机会。”郑泫安慰乐朝。

白许安像一阵风，但仅仅过了15分钟，警方就到了。和他们越来越熟的警官小哥也在，乐朝紧张到舌头打结，郑泫替他简述了事情经过。

虽说无功而反，却不是全然无收获。手头没证据，白许安可能是路过，或许是普通买家，总之没有由头实施抓捕，但警方调查了视频监控，掌握白许安的生物特征，停滞的事情起码有了头绪。

调查方向很快就转移到白许安来国内是为了做什么？

白许安出现这件事令郑泫多长了个心眼。徐非临在暗他们在明，即使乐朝人在安全，也保不齐徐非临做出什么。他甚至大胆地猜想，徐非临也可能在国内。

郑泫想劝乐朝不要再在茂草街看店了，但显而易见的是乐朝在这里很快乐。乐朝本就不是内向的人，他活泼健谈，希望有人和他说话，但处理不了复杂的人际关系，茂草街刚好符合。

意想不到的是，乐朝来了干劲。白许安都出现了，徐非临不是更有被抓到的可能吗？

打那以后，乐朝打鸡血似的，不等闹钟响便自己醒了，就好像人生有了盼头。

他的变化同样被乐轩看在眼里，乐轩没指望乐朝能赚多少钱，只是希望他不要再无所事事荒废光阴。乐轩第一次进乐朝的小店，上下打量后仅从薄唇里吐出两个字：“不错。”

这已经够乐朝乐开花了，他知道乐轩回去又会在父母面前说好话，毕竟乐轩的话最叫人信服。

可惜，白许安很快乘坐国际航班走了，像一个游客。不过乐朝对白许安的了解多了一分，白许安是外国国籍。

乐朝做些这个店真正该做的事了。之前买的假冒伪劣“古董”他都送了出去，店铺瞬时空阔。

他想让郑泫和自己一起去淘货，但郑泫会鉴定古玩这件事不知是谁扩散出去。真有不少慕名而来找郑泫的，他们的小店被围得水泄不通哄哄闹闹。

郑泫鉴定对方的东西是假货时，有些人气急败坏骂郑泫乱说，还有的痛哭流涕因为话了大价钱，这种时候就得乐朝出码。乐朝把骂郑泫的人堵得说不出话，劝伤心难过的人去报警，他觉得那些人里面说不定就有买到徐非临出产赝品的人，这是罪证。

警方那边相同警情的报案人累积到了几十，不断攀升的人数更说明着案件的急迫。

乐朝门前热闹，就有人门前冷落，他低估了同行的嫉妒。在郑泫忙不迭给人做古董鉴定时，有人在茂草街散布着乐朝是骗子的谣言，说他和郑泫合伙忽悠人，一个鉴定一个卖货，只要不是在他那鉴定的古玩都是假货。

然而，郑泫的鉴定是非盈利性质，乐朝也一直不停地在给这个店铺贴钱。当流言传进乐朝的耳朵，已经是很久很久的事情了。

流言蜚语的力量无穷，来他店里的人越来越少，除了常来聊天的大爷大妈以及好奇的学生，乐朝的店铺恢复了往日了冷清。乐朝终于闲下来，回归到最初来茂草街的目的之中。

他对这条街了解愈深，观察到的细节就愈多。

隔壁店老板起不早，经常过了中午才开门；对面那家的老板是一对夫妻，天天坐在门口擦木雕；最大的店铺在街尾，位置不好，但基本都是熟客；再前面一家店的老板中过彩票，早就财务自由。

这些消息也都是乐朝从别人嘴里听来的，他同样好奇自己在别人嘴里是什么样子。所以，他试探着问胡大爷。

“您消息真灵通。”

“我这人就是爱侃，这地方有谁我不认识啊？”

边上嗑瓜子的王阿姨打趣道：“您不认识的可多了，这条街最神秘的那家你知道吗？”

“哪家啊？”胡大爷眉毛都竖起来，表现出不可置信。

“聚福堂。”王阿姨说。

胡大爷倒吸一口凉气，脸颊因方才说的大话微微泛红，“嘶，这我还真不熟。”

聚福堂，乐朝悄悄记下。

赵阿姨解围：“不熟也正常，熟才怪呢，那家换老板啦。”

胡大爷这才挽回些颜面，赶忙接话：“老板都换了，我肯定不熟了，这不算啊。”

两个阿姨捂嘴笑。

没插上话的乐朝好奇地问：“为什么换老板啊？生意不好吗？”

“听说是身体不行，把店卖掉回去养老了。”还是赵阿姨消息灵通，众人恍然大悟。

“谁都不知道那店是谁盘下来的，招牌名字装修都没换过，连老板都没人见过，奇怪的嘞，人家进去看东西也爱答不理，不想卖东西一样。”王阿姨补充道。

其实在别人看来，乐朝的店铺也是怪店。他不卖古玩，成天干坐着，带着个伙计一样的郑泫，那个大学生兼职在乐朝把赝品送完以后就没再来过。只因为他经常和别人聊天，那些常逛的客人才对他有几分好印象。

既然如此，听起来聚福堂才更符合骗子的人设。乐朝有了更为明确的目标。

聚福堂在茂草街靠前的位置，乐朝每天都要假装路过，从聚福堂门前走一遍，这店着实怪。他以为像隔壁老板那种下午开店已经够离谱了，聚福堂更是匪夷所思，连着三天都不开门。

这个店的存在就欲盖弥彰了。

直到第五天，聚福堂终于开了一次店门。

开门的人精神不济，哈欠连天，黑眼圈重的跟熊猫似的，让人看了生烦。但那人却无所谓，开了店就往柜台一趴，像极了乐朝以前通宵达旦打游戏，第二天补觉的样子。

这样的精气神还没七八十的老人好，而且店里光线阴暗，青天白日黑黢黢，没有让人想进去一观的欲望。

乐朝大摇大摆进门，那人头都没抬，乐朝便自顾自地到处看看。

跟郑泫混了些时日，乐朝还是学到了点东西。他扫一眼就觉得这里不对劲，有种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味道。

他瞟了几眼那人，迅速用手机给最显眼的几件东西拍了照，然后蹑手蹑脚溜了。

店里，正巧，胡大爷又来侃大山。

“乐朝，去哪了呀？”

“朋友找我，聊了会天。”乐朝信口胡诹一理由。

没等乐朝主动提到聚福堂，胡大爷比他还快，说：“我看聚福堂开门了。”

“是吗？我倒没注意。”乐朝装做不在意。

“我去里面看了一圈，好像真有点好东西，改天让你家郑泫过去瞧瞧。”胡大爷心直口快，竟然没想过聚福堂和他们来说本质上是竞争对手。这样做容易被当成是去打探敌情。

乐朝笑道：“要不我现在叫他过去？”

“他不在店里吧，算了，怪麻烦。”胡大爷真是好人，郑泫此刻正准备硕士论文答辩，乐朝其实不想打扰他。

仅营业一天，聚福堂又关门了。这次闭店的时间更久，整整一个星期。

乐朝这下几乎确定了聚福堂有猫腻，苦于没有证据，心急如焚。他一到下午，有空就去聚福堂附近溜达看看聚福堂开业没。

“乐朝！”

乐朝例行公事般又路过了一次聚福堂，还没到店门口，便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找了找，是兰臣。因为不再去会所的原因，乐朝已经很久没联系过兰臣了。

兰臣并不爱好古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满腹疑问得不到答案，学精了的乐朝神色自若地对兰臣打招呼：“好久不见。”

“怎么不去会所玩了？”果然是兰臣的职业习惯，这种话说得行云流水。

“哈哈，你知道，”乐朝企图打马虎眼，“我现在喜欢古玩。”

“巧了，”兰臣笑得找不出任何不友善的破绽，“我就是来拿别人预定的古玩，一起看看？”

看看不耽误什么，乐朝点点头。

他跟在兰臣后面，他看着兰臣轻车熟路地走到闭门不开的聚福堂门口，敲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