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火急火燎地赶到培训室现场,一进门,所有人都跟身边的人聊得热火朝天。
怎么回事?
改时间了吗?
有人跟她有一样的疑问:“到点了怎么还没开始培训?”
旁边的人随口回答:“HR临时接到了一个紧急工作任务,在群里道歉说要晚十分钟到场,等着吧。”
“哦……她们部门好忙。”
“嗐,哪个部门都一样。”
没迟到就好。
明珠舒了口气,找了个后排的座位坐下,还在呼哧微喘。
她旁边坐着的是一个短发女生,直勾勾地打量了她一番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明珠茫然望向对方:“你好,请问有事吗?”
对方一边把手伸到她的腹前往后推了推,一边好心提醒道:“你手上的笔是不是没盖?墨都画到衣服上了。”
明珠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衬衣。
只见原本雪白的衬衣上被凌乱地划了好几条黑线,想来是这件衬衣的用料比较硬,笔尖擦过衣料的时候没有感觉。
她又看向自己手中的笔,果然没了笔盖,笔尖正对准自己。
天啊,她还要穿着这件脏衣服完成培训。
在她换上新衣服前岂不是都没脸见人了?
有了这段不愉快的插曲,她后面听课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
公司给每个培训人员都发了一瓶矿泉水,她情急之下拧开瓶盖倒了点水到掌心里,试着在染上墨迹的地方搓了搓。
把衣服打湿了不说,上面的印子还越抹越黑,连原本干净的地方都晕染上了黑墨。
她气馁地叹了口气,抬头就见培训员在介绍公司的组织架构。
她的注意力回来的时候,PPT正好播讲到董事长的那一页。
巧的是,董事长也姓黎,叫黎嘉栋。
明珠心想怪不得黎骥程在“宝嘉”这么拽,一下班就跑也没人说他,原来和董事长是本家,说不定就是董事长家的亲戚,深受其信重,所以才在“宝嘉”身居要职。
下一页PPT弹出的是“宝嘉”的总经理。
她还以为应该是个有魄力的年轻人,没想到也是四五十岁的老前辈了。
后面的几个副总也一样,脸上层层叠叠的褶子让她这个强迫症患者很想用熨斗给熨平。
再下面的总监就都是和黎骥程差不多年纪的后起之秀了。
整个组织架构都很严密,分工明确,职责清晰。
不知怎么,到了基层就成了一盘散沙,一个人当十个人用,压迫严重。
入职培训本身就是走个过场,明珠断断续续地听完课,连笔记都没写几个字,就轻轻松松在随堂考上拿了满分。
她看别人貌似都没有给公司提建议,但她想起黎骥程跟她说的,要是想要在公司长远发展,这项是必填项。
所以她就行业发展前景和公司的职能分工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把试卷上出题人随手打的横线都填满了。
培训结束,明珠躲着人潮回到办公室,正愁自己衬衣上的墨迹被组长看见会不会觉得她太不稳重,就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桌上放着一套全新的工作服。
蔚蓝色的制服衬衣很有职业感。
她本欲迫不及待地拆开,忽然想到自己都没有报过自己穿衣的尺码,公司也没有提过定制制服的事,这套工作服和工牌一样没有提上日程,怎么会凭空出现在她桌上?
会不会是别人放错工位了?
想到这里,她回头询问办公室里还在加班的同事,谨慎地确认:“前辈您好,请问这套工作服是给我的吗?”
看在她态度诚恳的份上,对方从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抬头看了她手中的工作服一样,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知道,这是刚才销售部的Mia送过来的,放你桌上应该就是给你的吧。”
销售部。
破案了。
在她的事上,黎骥程还真是料事如神……
入职培训告一段落,她也要清醒地面对现实了。
明珠从洗手间换好衣服后,将扔在工位下的一沓资料搬到桌面上。
她一松手,资料就触及了桌面,发出“砰”的一声。
她忙不迭惊慌地环顾四周,结果发现大家都很淡定地在敲键盘,没人看向她。
看来这种情况在办公室里是基操。
毕竟是人生中第一份工作的第一项任务,她还是想用心做好的。
于是她也不管要加班到多晚,开始认真核对起账目来。
谁知刚到下班时间,她的钉钉上就收到了两条消息。
一条来自黎骥程,问她下班打算怎么回家,要不要他捎她一程。
一条来自她的组长,在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干他布置的上一项任务的情况下,又给她安排了一档杂活。
她完全没心情理会黎骥程,心烦意乱地打开和组长和聊天框,问道:[组长,那核对订单账目的事可以顺延吗?]
谁知对方给她发送了一段超长的语音质问:[你是嫌我让你干的两件小事累到你这个宝贝大学生了?你现在工作了还跟在大学里一样分不清轻重缓急吗?连基本的时间管理都安排不好,还要我来教?你自己分清主次,都及时完成不就完了,有空在这里跟我讨价还价不如早点开工。你看看别的部门的新人,再看看你,没有工作经验,还不知道多努力。以为有郝总罩着你就万无一失了?我告诉你,工作做不好,一切面谈,适应不了这个职务就尽早滚蛋,不然我逼也把你逼走。]
她经过十多年的寒窗苦读才走到今天,却被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掌权者贬得一文不值,委屈得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
别人活干得快,是因为别人什么都是捡现成的,根据要求的模板照着做就可以了,比较灵活,而交给她的任务却要仔仔细细地一一核对,出了问题保准是她来负责,所以需要慎重对待。
效率和质量哪能两全呢?
这个岗位的离职率这么高,怎么可能全是她的问题,明明就是对方要求苛刻。
出师未捷身先死,明珠不服,搬出大闹天宫的架势连夜写了三千字针砭时弊的小作文发到朋友圈,逐字逐句她的组长是怎么在她入职第一天就PUA她的。
第二天一早,他们财务三组的组长闫泉就因为她闹的这一出被叫去了总经理办公室。
他进办公室的时候黎骥程、郝佑临、卓琳都在,显然是刚开完高层例会,正聚在领导办公室里喝茶。
当明珠提交的证据摆在闫泉面前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督促了一下新人工作,就被公司的大领导问候了。
得知自己被明珠挂到朋友圈以后,闫泉挺生气的,义愤填膺地说:“她消极怠工,我说她两句怎么了?我说的没错啊,她是来上班的,又不是来享福的,我鞭策她不也是为了她好,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
郝佑临听完他的陈述,“嗯”了一声,温和地笑着说:“主要是最后一句话的问题,请你解释一下什么叫‘不然我逼也把你逼走’,你是在用自己的职权威胁她吗?你们组这个季度前后换了三批新人了,里面就没有你满意的吗?”
闫泉气笑:“我威胁她干嘛,把她撵走了我又不抽成,只是组里少了一个麻烦精。前后换了三批新人,都是因为这些新人短期内无法适应岗位工作,拖慢了项目进程,留着他们反而会影响团队的工作氛围。”
总经理余旻盛默了默,问:“你说郝佑临罩着她是怎么回事?”
闫泉没料到自己随口跟下属说的话会被这样曝光,还捅到了作为上级领导的当事人面前,闻言顿时心虚地支吾起来,语无伦次地说:“她是郝总亲自招进来的嘛,我也没别的意思。”
该解释的都狡辩了。
再问下下去也没有必要了。
余旻盛抬抬手放他出去。
闫泉离开后,余旻盛问郝佑临:“佑临,你招进来的人,你说要不要把她再叫来问清楚一点?虽然我不认为这是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也不是说错都在这个小姑娘身上,但是她刚来公司就搅翻了天,委实不体面。你自己看着处理,不行就再换个人吧。”
郝佑临没有回话,黎骥程倒是开了口:“余总,人交给我吧。佑临太好说话,降不住这样的新人。而且语音的内容里出现了他,他得避嫌,再让他负责后续的事怕是难以服众。”
说着他一本正经地将好话说尽,“小孩刚出社会不知深浅,总要给个历练的机会,就这么不用了,传出去也影响公司的风评。”
他说得有理有据,余旻盛闻言却挑眉笑出声:“今天是刮的什么风,难得让你开金口。我听说招聘的时候你也到场了,看来这孩子的确出众,不然也不能勾起你的惜才之心。”
黎骥程也笑了笑:“余总您说笑了,我只是觉得现在的年轻人都比较有魄力,不至于拿这档事磋磨他们的锐气。”
余旻盛想了想,点了点头:“行,就按你说的办。”
黎骥程把茶杯放到桌面上,起身扯了扯自己的西装下摆:“你们慢聊,我部门里还有一些要务要处理,就不久留了。”
说完他就先行离开了房间。
总经办的秘书守在办公室门口,毕恭毕敬地叫了他一声“黎总”。
黎骥程虽然面色不虞,但依然保持着良好的涵养,偏过头对礼貌问好的秘书说:“烦请替我跑趟财务部转告他们部门的明珠,让她立刻到我办公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