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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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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闫泉如丧家之犬般灰头土脸地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明珠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即便现在她和闫泉的矛盾成了全公司都在热议的话题,她也不后悔自己的行为如此刚硬。

但她没想到的是闫泉回来后便带着冲天的怒气大步流星冲向了她,凶猛的气势像是要掐死她。

明珠吓得魂不附体,猛地从自己的工位上蹿起来,和闫泉演了一出秦王绕柱。

闫泉显然失去了理智,撸起袖子来抓她,却连她的影子都碰不到,气得跳脚:“我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遇到你这种新人。自己不上进,到处毁我名声!”

他这是断章取义,颠倒黑白,故意把锅往她身上甩。

明珠哪容得他这样污蔑自己,隔着两张桌子冲他叫嚣:“说得好像那些话不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一样,既然说了就应该为你的言辞负责。明明是你态度恶劣,仗势欺人,用说教的口吻侮辱我的人格和尊严,我只不过是为自己讨回公道,聊天记录和录音全是没有剪辑过的版本,你要是心里没鬼为什么害怕曝光?”

闫泉气得两眼发黑,再次扑向她。

周围的同事连忙架住他,在旁边劝架:“别别别,都先冷静冷静,消消气。”

就在这时,总经办的秘书来了,嗓音清凌凌的,对明珠说:“明珠,领导找你。”

常年为大领导办事的人自然是人精中的人精。她没说是奉哪位领导之命而来,既没有把黎骥程的大名报出来,将战火引到他身上,也借着领导的威严起到了震慑的作用,众人皆以为这是余旻盛的指示,顿时消停了。

明珠在她的保护下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却不由忐忑起即将面临的问询。

她还没有见过总经理,也不知道对方是否愿意为她主持公道。

直到对方把她带到销售部所在的楼层,她才恍然意识到对方是要带她见黎骥程。

她忙不迭扯了扯秘书的衣角,疑惑地问:“姐姐,不是总经理要见我吗?”

秘书笑着实话实说:“是黎总让我来救你的。傻妹妹,你们组长脾气不好是众所周知的,就是因为他舅舅是公司的老主顾他才敢这么嚣张,你们三组完全是为他设的,你把他得罪了哪能有好果子吃。余总前脚刚让他回去,黎总后脚就赶出来吩咐我去救场,不然他们几位领导不在办公室里聊两个小时出不来的。”

明珠这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有背景的人她哪里惹得起,她该不会被灭口吧……

秘书见她吓得不轻,柔声安抚道:“没事了,这件事黎总既然决心插手了,就一定会保你。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一般不参与,一旦出手干预就一定会送佛送到西。不管黎总是不是真的有事找你,你都去一趟他办公室吧。别紧张,放轻松。”

明珠讷讷点了点头,脸色依旧很不好看。

黎骥程一走,郝佑临也走了,两个人在黎骥程的办公室里有说有笑地商讨该如何应对明珠掀起的这场风波。

出了这档事,她现在就是块烫手山芋,饶是郝佑临看得起她也无福消受,幸灾乐祸地对接盘的黎骥程说:“现在的00后,难带哟,你以后可有苦吃了。”

明珠一走近黎骥程的办公室就听见郝佑临这句话,心里不是滋味。

随后她便听见黎骥程毫无波澜地说:“慢慢教就是了。”

他没有否认,说明他潜意识里认同了郝佑临的话,也觉得她是一个百无一用的废物。

他们都和闫泉一样,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这一瞬,所有的愤懑和屈辱都涌上了心头,明珠怒气冲冲地推门冲到他面前赌气道:“才不要你教!”

郝佑临尴尬地蹭了蹭鼻头,轻咳了一声:“你们聊,我有事先走了。”

说着出门把门关紧,顺便把竖着耳朵偷听的众人都撵走了。

明珠的情绪已然到崩溃边缘,含着热泪对黎骥程说道:“你要是想抛弃我,索性让我自生自灭好了,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又让我失望?整整八年,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年是我怎么过的。我恨你让我在黑暗中见到光又把我抛回黑暗之中,我恨你答应过我要回来却杳无音讯,如今回来了也不告诉我这个消息,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黎骥程面无表情地听完,就回了她三个字:“说完了?”

明珠还想再继续发泄,却硬生生被他这三个字堵了回来,用泫然欲泣的可怜表情望着他。

她知道,他接下来会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在答复她之前,垂首从桌面上抽了两张纸巾给她擦眼泪,视线顺便在她身上扫了一遍,云淡风轻地问:“受伤没?”

明珠接过纸巾潦草地擦掉眼泪,张口时一不小心打了个哭嗝,只蹦出一个字:“没。”

黎骥程这才耐心地说:“你落魄的时候我收留你,给你提供衣食住所,给你交学费资助你上学,用我摸爬滚打多年才悟得的宝贵经验教你如何在这个社会上生存。我没有觊觎你美貌的姿色,也没有在你不谙人事的年纪与你发生过苟且的交易,可以说并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我无条件的付出都在我的掌控范围内,对我而言没有什么特别的。这样说,你觉得你是我的什么人?”

明珠听他这么说一下懵了,曾经熟稔的称呼忽然变得难以启齿。

她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咬牙叫道:“黎叔叔……”

他们认识的时候他十九岁,刚从牛津大学毕业,为她祖父做事,已然是个年轻的社会人。而她十一岁,父母刚离世,尚在青春期,是一个惨遭家族遗弃的可怜虫。

他收养她的时候为了她和她的祖父反目成仇,人尽皆知。

她以为自己会成为夹在他们中间的牺牲品,他却把她带回了家悉心照料。

他们一起生活了三年左右,真正朝夕相处不到三年。后来他在她十四岁那年出国做外贸,把房子留给了她,定期给她支付生活费和学费,一直供她读完了高中。

再怎么说,他都对她有再造之恩。

黎骥程听到她的称呼,“嗯”了一声,说道:“不管你心里存有怎样的情愫,在我这里都没有意义。我和所有人的交往都在等价交换的前提下。要问我,你身上有什么价值值得我心甘情愿地出手想帮,大概是因为我一直想要一个女儿,而你恰好足够聪明,足够有趣,能让我在培养你的过程中体验到与成功不同的满足感,为我高压下的工作与生活提供情绪价值,仅此而已。还有其他疑问吗?”

明珠面无血色,一个字都说不说来,只是兀自摇头。

“好,那我们就来说说今天的事。”

黎骥程原本是抱臂倚靠在写字桌前的,说到这里绕回写字桌后的办公椅上坐下,却没示意她可以在他办公室里的沙发上落座。

明珠像小学生一样笔直地杵在他的办公桌前,一言不发地静静等待审判。

黎骥程没了居高临下的气势,身上的威压却一点没少。

他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打印成纸质版的答卷,是她入职培训结业时写的。

明珠不知道这份东西怎么会在黎骥程手里,不明所以地问:“这个怎么了吗?”

黎骥程不答反问:“还想留在宝嘉吗?”

明珠点头如捣蒜。

离开“宝嘉”,她又要重新找工作。

无业期间产生的成本和费用,她甚至要先贷了款再还。

黎骥程说要跟她谈今天的事,却一反常态地绕了一大圈,半个字没提到闫泉。

其中的波折他也略过了,只留下一个结果。

“想留在宝嘉,除了调岗调到我手底下别无他法,我已经把你要过来了。刚才人事把这个给了我,我看了一下最后的那几点建议,写得很好。”

毕竟提建议的附加题是他说最好写一下的,明珠还以为黎骥程真在夸她,难为情地谦虚道:“也没有很好,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

黎骥程喜怒难辨:“既然你这么喜欢写小作文,那今天的事你回去写五千字的检讨给我。”

明珠蓦地瞪大杏眼,把头摇成拨浪鼓:“不要。”

黎骥程皮笑肉不笑:“怎么?有难度?”

明珠倔强地小声嘀咕:“犯了错才要写检讨,我觉得我没错。”

黎骥程也不跟她讨论对与错,问她:“为什么接到新任务,旧任务要顺延?”

他跟她提这个她可有的说了:“他派给我的活,资料有那么高一大沓,三天我肯定弄不完,他还给我塞新工作,我一看这不是纯纯把我当成生产队的驴使唤吗?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让他开这个口,否则今后我干的活只会越来越多。”

黎骥程竖起食指:“第一,我要是你,我不会给自己预设困难,一份从来没有做过的工作到底要花多长时间,在我亲自尝试之前不会事先预判,更不会草率地跟上级领导说没法按时完成。像这种枯燥机械的工作,做久了是一定能发现提高效率的方式的,这将成为你宝贵的经验。”

说完,他又加了根中指:“第二,工作是谁干的不重要,字是谁签的才重要。他让你去做没让你签字,说明这项工作是由他负责的,你没必要替他担责任,出了事追究的是他的责任,与你无关。那么他追求效率,你就按他要求加快进度就行了,不用说那么多。”

最后,在两根指头都竖起来的基础上,他添了第三根无名指:“第三,你把他挂网上,工作是不用做了,搞不好工作都没了。有能力思考你不思考,非要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处理问题。你既不了解他的背景也不了解他的性格,就如此莽撞地行动,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以及之后该如何应对吗?他但凡长点心眼,死无葬身之地的都只有你。”

明珠被他说得无言以对,耷拉着脑袋不吱声。

黎骥程将桌上的纸张拿起:“我让你进入到任何陌生的环境里,都认真观察一段时间再行动,看事情不要只看表面。结果你在最需要韬光养晦的阶段,把雄才伟略全写在纸上给人当扭曲你本意的罪证。你要知道你今天招惹的不止闫泉,还有一群嫉妒你才华的人,这意味着今天的闹剧仅仅只是开始。敌暗你明必定后患无穷。”

明珠听他说了这么多,只可怜巴巴地抬起脑袋望着他:“那现在怎么办?您愿意再捞我一回吗?我知道错了,今后一定不会再这么冲动,会管理好自己的情绪的。”

“你还是不明白你现在为什么会站在这里。”黎骥程淡淡说完,看着她的眼睛问,“为什么?”

明珠垂泪说:“因为……只有您在乎我的死活,别人巴不得让我早点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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