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明珠仍心有余悸。
正如黎骥程所说,她鲁莽冲动地与人结仇,这场风波并不会因为她调岗而停止,反而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在任何重要评比中都有可能被拿出来做文章。
她不得不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足够她好好长一回教训。
这大概也是黎骥程懒得再说她的原因。
黎骥程正在一门心思开疆拓土,无心儿女情长,她不太清楚他的底线在哪里,也不敢试探,那些任性的小脾气只能识时务地收敛起来。
如今黎骥程直接把她调到身边来,躲是没意义了。
他身居高位,必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断不会让自己折在女人身上。
他明确表示了不会馋她身子,也就是说她呆在他身边比傍上其他任何靠山都安全,更不会有因为和他发生不正当关系遭人非议的危险。
况且他根本不在乎她利用他。
只要她把他当跳板,安安稳稳地在“宝嘉”历练几年,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一跃成为业界翘楚,去任何一家她想就职的公司或者自己创业当老板。
她学着他的模样理智清醒地权衡利弊。
接下来要怎么做,心里很快有了答案。
话说清楚以后,她借着他的权势上位便不再有任何心理负担。
她想从他身上得到的也不是什么包包和化妆品,她要的是他现在坐的这个位置,成为不可替代的继承人。
黎骥程对她一点就透的悟性感到很欣慰,在生活上对她照拂颇多,在工作上却一点也不马虎,对她的要求比对别人严格百倍。
严师出高徒,不到半年明珠就因为前任主管跳槽而获得了升职的机会,成为了“宝嘉”最年轻的基层领导,月薪涨到了两万八,还有数不清的业绩提成,每月收入5w+。
众人将她几个月来被黎骥程按在地上摩擦的辛酸遭遇看在眼里。
公示期无人有异议。
她和黎骥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尝到了巨大的甜头,心里乐开了花。
黎骥程在支付宝上给她发了个9999元的红包恭喜她升职。
她没脸没皮地在微信上跟他逗贫:[领导,再加一块钱凑个整嘛~]
字里行间透露着她的开心愉悦和逐渐膨胀的野心。
黎骥程见状敲打她:[胜不骄,败不馁,再接再厉方能长长久久。]
噢,原来9999是久久久久的意思。
明珠正欲做罢,就见黎骥程按照她的要求又发了一个一块钱的红包,叮嘱道:[一心一意,好好工作。]
这人怎么张口闭口都是工作?
明珠飞快截了屏,意图发朋友圈,骤然回想起年中那段不愉快的插曲来。
当时众说纷纭,铺天盖地都是对她的攻讦。
有说她精神有问题像疯狗一样乱咬人的,有说她心高气傲眼高手低的,有说她不自量力愚不可及的。
她刚进社会,一颗心脆弱得宛如玻璃,哪经得起这样尖锐的精神折磨,当即就自闭了。
那是她最难熬的低谷期,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努力消化来自各方的恶意,谁也帮不上她的忙,纵使有黎骥程守护,一些事情还是得她自己扛。
好在所有苦难都过去了,她现在跟闫泉也算是平起平坐了。
公司开展部门之间的合作会议时再见到他,他也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客客气气跟她打招呼。
这件事的后续,黎骥程替她料理得很是妥善。
此后她的朋友圈动态一直停留在那篇长篇累牍的小作文上,再没有更新过。
她对公开发表言论有了阴影,再开口时免不了三思而后行,身边的人都说她跟刚来的时候比起来稳重多了。
但她实在不想让自己谨言慎行到不像个活人。
刚进公司的时候她多活泼开朗,没过几个月就被周围人同化得死气沉沉了。
这样下去不行。
公司更换新鲜血液的目的就是时刻保持团队的活力,她必须要与众不同才能脱颖而出。
分寸掌握得宜,她会非常耀眼。
明珠思前想后,还是照发不误。
她把截图编辑了一下,只留下黎骥程给她发的一块钱红包和那句激励她好好工作的话,然后配上文案:[在线等,顶头上司是个抠门的工作狂怎么办?]
公司里的人都看能出她这是在调侃。
人在走上坡路的时候,连不顾形象地放声大笑别人都会觉得率真可爱,忍不住付之一笑。
发完这条朋友圈,郝佑临立刻给她发了一个一千块的红包跟黎骥程攀比,顺便光明正大地挖墙脚:[怎么样?我做你顶头上司比你们黎总强吧?不行你调回来吧,我这里的待遇也不差。]
从他不怕她截屏给黎骥程看的表现就知道,他跟黎骥程的关系很铁,对她也很信任。
明珠没收他的红包,客客气气地说:[感谢郝总的美意,不过黎总把我培养起来,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不会为了金钱的诱惑背叛他的。]
她这么说,就是猜到郝佑临会把她的话截给黎骥程看。
过了一会儿她再去看,一千年不看朋友圈的黎骥程果然在她朋友圈给她点了赞。
他什么也没说,估计是默许她这样“诋毁”他了。
他点赞以后,她通讯录里加了的几个高层领导也都跟着点了。
情况一下变得十分微妙。
一开始其他同事都在一边恭喜一边感叹她实惨,怂恿她谋朝篡位,干掉黎骥程这个老登,最后纷纷满怀惊恐地删掉了自己的评论。
后来她这条朋友圈的点赞数破了百,连和她结过梁子的闫泉都在其中。
狐假虎威的感觉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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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人合租终归存在诸多不便,再好的朋友住在一起也会因为生活习惯不同而产生摩擦,遑论褚海盈总是未经允许冒昧地侵略她的领地。
明珠祖上富过,对自己的私人空间要求很高,赚钱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褚海盈散伙。
也是实实在在和不熟的人在同一个屋檐下凑合过,她才意识到当初黎骥程对她有多包容。
可惜褚海盈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过界,还笑吟吟地猜测:“你是不是要搬去你那个上司那里和他同居了?那岂不是很快就会有宝宝了?我跟你讲,你到时候就挟孩子以令老公,跟他奉子成婚,这辈子的荣华富贵都不用愁了。”
明珠不知道怎么跟褚海盈说,婚姻和生育的本质是针对女性的围剿,孩子能拴住的只有女人。一个男人要是人品和作风有问题,他可以有很多个孩子,而且私生子是和正妻的孩子一样享有继承权的,甚至还能合法问正妻和正妻的孩子要钱。
但褚海盈没有跟她认真讨论这个问题,那么扫兴的话题也不必提。
收拾好东西,准备搬去提前找好的独居新房前,叫来了房东查房。
结果房东指着天花板上的霉印说道:“给你的时候都是新房,这才几个月,你就把屋子给我搞成这样了。你看看,长了多少个霉点点,不需要负责的呀。”
说着伸手指着房间转了一圈,“还有这间屋子,积了多少灰,掉了多少头发,窗玻璃也脏得不行,你走前都不带打扫的呀。”
明珠没想到房东人这么奇葩,连不住也会长的霉点都要赖到她头上,真的有被气笑。
平时水电、物业、天然气费她都老老实实交了,房间的清洁她是没时间打理,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她现在急着搬家,好回归工作,没工夫和房东纠缠,加之升职加薪一条龙,她有钱以后便财大气粗起来,懒得跟对方计较,直接说:“开个价吧,你拿着钱去请人清理修护,这个钱我来付。”
房东闻言喜出望外,立刻跟她算起账来,狮子大开口:“请个钟点工来打扫,一小时五百,少说四个小时才能把屋子弄干净,这就是两千块。还有粉刷的人工费一千,材料费两百。一共是三千二。”
好好好,敢情是逮着她这个冤大头来装修的是吧?
明珠嗤笑一声,照房东开的价把钱给对方打了过去。
就当是打发要饭的了。
破财免灾,破财免灾。
除此之外,她还联系了搬家公司负责搬运她自己买的冰箱、洗衣机,和一些比较贵重的衣物。
又是一笔高昂的开销。
还有购置新家具的钱。
以上这些东西零零总总加在一块,也有小一万了,她从黎骥程那里收到红包还没在手里捂热,就都拿去给人家做了嫁衣。
当她满头大汗地敞腿坐在软垫上,欣赏自己亲手布置的新家时,黎骥程给她打来了电话,不容置喙地说道:“明天跟我一起出公差。”
明珠一愕:“去哪?要出国吗?”
“义乌。”黎骥程像是怕她地理没学好,说完又补充道,“浙江。”
明珠“哦”了一声:“隔壁啊……”
她还以为要和他在酒店过夜了。
浙江的话,当天去当天就能回来了。
黎骥程饶有兴味地问:“你好像很遗憾?”
明珠苦笑:“没有,我想到了的,如果是出国,您也不会叫上我。”
黎骥程默了默,说:“别多想,国外太乱,你一个女孩子出了境不安全。”
明珠失落地说:“可是我想去看世界。我要是男孩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