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老婆我们终于结婚了！……我发誓，我会永远爱你，会在你最脆弱的时候陪伴你、保护你！”

……

——“老婆，我接到个任务，得马上赶过去……本来想演练结束后就回去陪你的，对不……我总是没法兑现我的承诺，就让我说声对不起吧……我一定在你生产前赶回去。”

……好冷啊……

德雷克仰面躺在船舱内，目光逐渐失焦，他的身下汇聚出一片温暖的血泊，而他的身体却在慢慢变得冰冷。

祁煜在德雷克被击中的一瞬间就判断出子弹是从哪里来的，当即挡在他们身前，想要反击。

但是，海面上空荡荡的。

满目皆是炫目到恶心的V.E物质，半个人影都没有。

傅秋语撑着身体起来，她的身体好疼，无论是外伤还是内伤都把她折磨得快死了，可此时此刻，她感觉肉.体的疼痛根本算不上什么。

“不……”

她颤抖的双手捂住德雷克胸口的枪伤，试图阻止喷涌而出的鲜血。可是，根本没有用，心脏位置被打穿，他的生命最多只剩下几分钟。

傅秋语的眼泪流成一条小河，划过脸颊，冲掉脸上的血，划过那些鲜红的灼伤。好烫……她感觉那些灼伤在发烫、发痒，可此刻她管不了这些。

天呐……天呐……！不要这么对他……

命运啊，不要这么对待一位理想主义战士！他也曾度过漫长的黑夜，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好不容易才获得属于自己幸福……他还有更好的未来！

傅秋语的眼睛骤然冷了下来，想要摧毁一切的憎恨在极度的悲伤中，重新在心中如火焰般燃起。

如果这个世界的恶意连这样一个纯粹的好人都不容存在……那么……

——她应该怎么对待这个世界？这个原本属于她，却已经不再会困在她手机中的世界。

为什么……她什么都做不到？

德雷克的意识已经恍惚了，他茫然地看着黑暗的天穹，口中不断溢出鲜血，他喃喃道：“老婆……老婆还在等我电话……要和她……道歉……”

浮空岛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但估计已经在V.E潮涌中摧毁得差不多了。

傅秋语慌忙找出祁煜的手机连信号，一看果然连不上，豆大的眼泪滴在屏幕上，越擦眼泪越多，屏幕都花了，“……没有信号……”

德雷克缓缓地转头看向她，居然露出一个抱歉的苦笑，“……看来……只能送你们……到这里……没能，救你们出去……对不起啦……”

他慢慢闭上眼睛。

傅秋语眼泪决堤，“你其实……根本不需要管我们……根本不需要……！”

可他还是管了，还是来了，他将生命奉献给了自己的理想，成为了和他父亲一样的英雄。

但是——

好人就应该受苦吗？英雄就应该死去吗？！

不！没有这样的道理！她不认同，她不允许！！

极度的痛苦挤压着她的心脏，恨不得把这颗心挤碎了，她好痛苦，好痛苦……痛苦到了极点，这颗心脏中的一切情感都失去了，只留下彻骨的憎恨。

该死！都该死！……到底是谁还活着？到底是谁动的手？？！！

……为什么死的人是德雷克？为什么眼睁睁看着惨剧发生而无能为力的人永远是她？！

祁煜找不着人，只好回到她的身边。

他从来没有见过傅秋语哭成这样，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不断落下，她的手还按在德雷克的胸口，还在试图把血按回去。

他的手搭在她肩膀上，想要安慰她。

上万年的时间，已经让祁煜对生死看得很淡了，他深知德雷克已经没救了，但“节哀”两个字怎么都没法说出来。

因为对于傅秋语而言，这两个字太残忍了。命运……为什么总是这么折磨她呢？

忽然，傅秋语抬头，对着苍穹大海嘶声大喊：“你们在哪里！……我已经梦醒了，说好只要答应和你们永远在一起就给我力量……你们在哪里！！出来！！——给我出来！！”

祁煜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直到听到‘永远在一起’，他想起来了，傅秋语从穿越第一天起就一直听到有人在呼唤她，要她去找他们，在V.E空间中他也曾听到过那些声音。

中间发生的事太多，他都快忘记还有这回事了。

祁煜快忘记了，傅秋语却一直记得。

因为她自从成为V.E空间的主人后，呆在浮空岛的碎片就一直在试图与那些声音取得联系，她想彻底掌握V.E的力量。

可她一直没成功。

她隐隐猜测，自己的意识被分裂或许与无法彻底掌握V.E的力量有直接关系，但一切的答案都必须在离开V.E空间之后直面他们才能得到解答，这对于当时的她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但是现在，她出来了……也该是他们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可是——

虚空中，一个男人的声音回答了她：【但是，你其实并不想和我们在一起，不是吗？】

老者的声音缓缓道：【你的心在抗拒我们，你并不认同我们……即使我们如同孩子渴望母亲一样渴望回到你的怀抱，而你在理解了一切后，心依然在抗拒。】

年幼的孩子说：【我们……无法为抗拒我们的你提供力量。】

“哈……！哈哈！”

傅秋语觉得很荒谬，以至于眼泪还在不停地流，人却控制不住地笑了出来。

是啊，她根本不愿意……因为这真的很恶心不是吗？？？！！！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穿越后遭遇的这一切，让她恶心得都要吐出来了！！！

什么破救世主经过她同意了吗就自说自话让她当？！一群人追在她屁股后面撵着抓她，还他妈有一群鬼一样的男女老少要和她永远在一起，这话她都没对祁煜说过，什么东西也配来倒贴她？！

她只想把自己稀烂的人生过明白了，想好好地把祁煜送回临空，想让德雷克回到自己妻子身边，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不能满足？……为什么！！

祁煜一直警惕地观察海面。

太安静了……太安静了……安静得，令人隐隐不安。

刚刚那个冷枪不知道是从哪里放出来的，怎么找都找不到……难道是放完冷枪就躲到水下了？

不应该啊……这是V.E之海，又不是普通海水，躲到水下还能活吗？

……不对！

祁煜一个激灵，看向水下。

既然有阻断V.E污染的材料，那么为什么只能用它来造船，而不能用来制作潜水服呢？！

他就在水下！

仿佛在回应他的猜想，他听到水下传来了机械的轰鸣，这声音太熟悉了，不久前那玩意还在他头顶飞！

——不好！

他迅速蹲下，试图稳住身体，但这一切都是徒劳。当他意识到时，战斗机已经从他们船身底下破水而出，那庞大的身躯直接将船顶飞出去。

在即将落水时，祁煜看到了一只怪物攀在战斗机的侧翼上。

那个怪物长着齐格的脸，但身体已经异化成极为怪异的彩色薄片状，无数块薄片平行分列，组成一个人形。随着怪物位置变化，薄片状的怪物在他的视野中消失了一瞬，然后又立刻出现了。

祁煜瞬间明白了，是视野欺诈！

此刻明白已经来不及了，在最后的时刻，在那不足0.1秒的反应时间里，他的目光找到了傅秋语。

她被敌方的EVOL捕获，在空中停止了坠落……彼岸还需要她，应该并不会对她做什么。

心略松的同时，祁煜坠入了V.E之海，那绚丽的浪花瞬间将他吞没。

保护着他们穿越V.E之海的木船可以抵御V.E物质的侵蚀，却抵不过强硬的物理破坏，木船直接被战斗机撞碎了，傅秋语在即将落在海前被夏以昼的EVOL抓住。

再让她接触到V.E的力量，可能就会导致之前的所有努力瞬间白费。虽然以救世主本人的伤势严重程度，不太可能再展开一次V.E空间，甚至有可能因为体力不支在水中淹死，但夏以昼不太想用实践检验出这两种可能中的任何一个。

V.E海水从战斗机表面像滚过荷叶的露珠一样滚落，傅秋语平稳地落在战斗机翼板上。

木船上的一切都淹没在了V.E之海中。

她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V.E空间，昭昭，德雷克，祁煜……都只是她的一场梦。

梦醒后，只剩下了海上的碎片。或许她从未遇到过他们，一切都是一场幻觉。

傅秋语：……………………

她似乎应该做些什么。

但她的身体完全僵住，无法动弹。

一切感情……甚至连憎恨都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它们随着祁煜一起沉入了V.E之海，留在这里的是一具只能不断流泪的躯壳。

夏以昼打开座舱盖板，从战斗机里跳出来。

已经怪物化的齐格笑得像哭，“任务完成了！老子成功了！我活下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或许他是真的想哭，可是现在他已经做不到了。他大步跨过战斗机上的空间，走向被夏以昼EVOL控制着坐在机翼上无法动弹的傅秋语。

夏以昼皱了下眉，警告道：“别靠近她！”

齐格回首就冲他开了两枪，“你少来管老子！”

他走到傅秋语身边，提着她的衣领把她拽起来，看到她满脸的眼泪，露出了既复杂又轻蔑的表情：“……原来所谓的救世主，就是在身边男人死了之后只会哭的废物……哈哈！我赢了！哈哈哈哈哈！一个个的张嘴闭嘴就是‘永恒’、就是未来、就是新世界！我看它就是一场谎言！！”

为了防止齐格有什么过激举动，夏以昼解除了傅秋语的控制，好让她不至于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

他拉开护目镜，大步走过去强行用EVOL控制住齐格的手，让它们没有办法再威胁到傅秋语，同时拉开傅秋语，让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靠着自己的手臂。

夏以昼的眼神扫过去：“这是上级要的人，你无权这么对待她。”

而傅秋语获得自由的第一时间就是——上去给了齐格一个耳光。

她这一耳光下去，直接将他脸上的几块薄片给扇变形了。

齐格：！

齐格忽然意识到，她终究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救世主，即使没有力量，对于V.E物质的克制也是天然的，而他的身体已经完全V.E化。

她晦暗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她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物品，而不是在看一个人，把他看毛了。

“算了……给你个面子。”

齐格怕把她逼急了反而坏事，只好自认倒霉，骂骂咧咧地走开。

夏以昼一直到他走远了才半是控制半是扶着傅秋语坐下，但怕齐格卷土重来，他不再用EVLO控制傅秋语。

他垂下眼睛，避开她投来的视线，问道：“女士，你的伤很严重，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傅秋语不语，反手给了他一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