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现在就过去。”徐迢点点头回答。

此刻——

战争纪念展厅已经到了闭馆时间，但林楚决特地吩咐了工作人员为他留门，为他和徐迢创造出一个安静而无人打扰的空间。

这是徐迢第二次踏入这个震撼的地方。

机甲与飞机在身旁林立，林楚决的步伐坚定而有力，鞋底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展厅中。

很快，徐迢被推到了展厅中央，恢宏的0291号战机出现在眼前。

岁月的痕迹在它身上沉淀，虽遍布伤痕，轮廓却依旧恢宏。昔日的王者，即便在沉寂中也不失威严。

它从惨烈的历史中来，到底在低吟着什么秘密。

林楚决没有在0291前方停下，而是继续向前，直到两人站到了机腹之下。

“我让人准备好了检查飞船的工具与辅助机器人，他们就算觉得奇怪，也不会多问什么。”林楚决说着，从机器人的手架上拿起一个电动螺丝钻头。

接着只听脚底传来一声尖锐的摩擦声响，两人所站的地面开始变形长高，送他们更加靠近0291号飞船外壳。

最后地面所停的位置，林楚决稍稍伸手就能触碰到0291的钢铁底腹。

徐迢仰着头，仔细看着0291满是细小碰撞划痕的机身。

那是岁月与灾难的痕迹。

战斗飞船的主要系统都位于机腹位置，徐迢从前至后看似漫无目的地走，实际上是在仔细判断、观察着0291重要系统的分布位置。

不经意地斜视，徐迢忽然被机腹上一块非同寻常的金属板块吸引住了。

“这块钢板上有日期编号——2320.9.15……竟然是十年前生产出的材料！”他几乎惊叫出了声。

林楚决听罢立刻靠近徐迢，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上去。

“可是0291号在六十年前就已经正式回收退役……这么说它退役后还在接受改装？”

徐迢觉得不可思议，于是借着变形金属靠那块钢板更近，试图从上面发现更多线索。

当视线越发清晰，徐迢果然看到了更加让他惊讶的细节。

“一个蛋糕的简笔画……画的旁边是……Alexander wang……”

“这是亚历山大改装的信号发射器！”如此署名显而易见。

徐迢一下想起亚历山大第一次听到自己将为0291加装降维打击武器的样子——

“什么？将军让你改装0291？”

亚历山大吃惊了两秒，眼神转而变得意味深长。

原来亚历山大也接到过改装0291的任务，他所研究的信号接收系统性能一流，这就意味着0291虽然年老，但已经具备了新型战斗机的高能通讯技术水平。

徐迢心里想着，忍不住皱起眉头，向冰冷的铁皮缓缓伸手，触摸着历史与现代交汇而成的产物。

“0291到底经历过多少次改装……它为什么要在退役后仍旧一直经历改装？”最后徐迢缓缓开口。

“可亚历山大已经不在了，你要是有疑问，也没有人回答。”这时林楚决的声音悠悠传来。

他在徐迢的惊讶中看到这块钢板上署名的刹那，脸色忍不住地阴郁起来。

于是林楚决惋惜地抚摸这块钢板上微小的署名，又想起让他心痛的战争往事。

徐迢安慰地抚了抚林楚决的后背，才让林楚决心情好了一些。

“亚历山大曾给过我一个名字——鲍里斯·韦德诺奇。”徐迢接着说道。

“鲍里斯教授在改装飞船上很有建树，我想当初亚历山大是请他帮过忙，才会对他如此赞不绝口。”

“也许我可以找他了解一下0291的情况。”最后徐迢看向了林楚决。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们曾经在机械研究所的走廊里有过一次争吵。”林楚决陷入短暂的回忆。

“哦……是的，但准确来说，是我在请教他一些问题。”徐迢皱了皱眉头道。

“他不愿意帮你？”林楚决立马接过了话，眼神都跟着变得犀利起来。

“现在时间太晚，我明天一早带你去见他，他不会违抗我的命令。”

“我……也好。”徐迢支支吾吾思考了几秒，觉得适当的施压也不是坏事。

“鲍里斯教授没有做错什么，我和他说你在后面等着就好了，千万不能对他不礼貌了。”徐迢又多补充了一句。

林楚决听罢点头答应了下来。

“其实我很想进0291看看，奈何这架飞船应该是启动不了的空壳。”徐迢耸了耸肩，又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林楚决。

“如果你只是想让它的系统重启，而不求它起飞，那么只需要给飞船重新接上电就可以了，这样飞船的舱门应该能通过电力驱动打开。”林楚决立马接话。

战斗飞船的电路分布其实万变不离其宗，林楚决话音刚落便往左侧挪动了几步，找到一块被螺丝上紧的正方形铁板。

接着他向上伸出指尖，服装上的可变分子立马活跃起来，在林楚决的指尖上组合成一个形状契合的螺丝刀。

接着战服能量往指尖输送，螺丝刀飞快旋转，很快将铁板拆卸下来。

林楚决对于战机布线非常熟悉，三下两下就重新接好了电极。

接着战服转移部分能量进备用电箱，林楚决本以为这样至少能让0291号的指示灯重新亮起。

没想到他这一通操作到头来装逼失败。

0291安安静静。

“哎？怎么没动静……”林楚决尴尬地挠头。

说罢他想再次把头探进布线箱里试图挽尊，却被徐迢一下拉住了。

“0291号战斗飞船的资料上写了——它配备有定向虹膜识别系统，只有它的驾驶员才能将它的系统激活，光接线大抵是没有用的。”徐迢上前说道。

“哦……这还是个特供产品呢……”林楚决只好作罢，小心翼翼地把铁板重新安装回去。

“0291的第一道识别系统位于舱门处。”徐迢在回忆里翻找信息，一边若有所思地控制轮椅，来到飞船后部的舱门前。

他敏锐的双眸稍微扫视一番，就发现了静静悬在铁皮角落里的深黑色电子眼。

徐迢就这么仰头盯着那小圆点看，像是真的再与一双眸子别有深意对视似的。

0291依旧没动静，继续当它的铁块丰碑。

它的主人已经牺牲，此后它不会为其他眼睛敞开大门。

这时林楚决向徐迢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劝他不要再同这架铁皮壳子浪费时间。

“走吧，时间不早了，我们明天去找鲍里斯问问0291的情况。”

徐迢心里有些不甘，但也只能先点了点头。

变形的高台缓缓下降将两人送回地面，林楚决贴心推动徐迢的轮椅，向展览馆的门口走去。

两人离开一片停机区域，智能管家就自动关闭那个区域的灯光，黑暗逐渐吞噬明亮，他们走过的路很快变得黯淡一片。

自动玻璃门打开又合上，他们没有再回头。

沉寂的黑暗忽然有种不可捉摸的声响不断扩散。

是电流的滋滋作响，是齿轮的咔哒转动……

一道冰冷银光骤然划破黑暗，展览厅中央沉睡的铁兽在无人之境骤然惊醒，两只前视大灯如同犀利的双眸。

它仿佛正沉默凝视两人离开的方向，眺望远处高高的钟碑……

同一时间，通讯技术研究所领航卫星信号接受室——

四下无人的空间里亮着一小片蓝光。

伊斯坐在唯一一台打开的电脑前，桌边的手表正弹出投影，上面实时转播着展览馆的画面。

徐迢和林楚决的行动她尽收眼底，在看到0291灯光亮起的瞬间，她那平时不怒自威的双眼彻底进入了失焦的状态。

直到眼前屏幕上出现一段特殊的波动信号，伊斯眉眼一低浑身定住，搭在桌面上的指节紧绷到发白。

屏幕光标闪动，开始一字一字出现一句完整的话来。

【别再纠结，爱我还是杀我，你只能选一个。】

伊斯眉头微微一皱，像是突然有什么东西击碎了她。

她的表情明明没有任何变化，甚至依旧带着她独有的高傲气质。

可是一颗晶莹的泪水已然噙在她的眼眶里，她不经意微微颤抖，就如河一般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

无人知晓伊斯在这里呆了多久。

只知道第二天一早，这里又是平常时忙碌的模样。

林楚决答应了徐迢，要陪他去机械制造研究所找鲍里斯教授。

很多问题等待他的解答。

机械制造研究所一如既往的忙碌，玻璃落地窗后火光四溅。

徐迢本想去办公室寻找鲍里斯教授，谁知道一个转头，恰好看到他火急火燎从某个制造办公区走出来。

坐着轮椅的徐迢实在是太过显眼，鲍里斯一下就发现了他。

“你怎么又来找我？”鲍里斯第一句就惊出了声音。

可他向后一看，林楚决高大宽厚的身影实在是醒目，鲍里斯不得不收回自己所有不太礼貌的情绪。

他心想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学会了狐假虎威，但仔细瞄瞄徐迢漂亮的脸蛋，还是更感慨色令君昏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