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两旁的树林高大，树叶茂密严实。石阶上一片片散落的树影，周晏如踩在坑坑洼洼的石阶上，忽地停了下来，眼里的情绪难明。

“怎么不走了？”蒋序毫无察觉地问，“你又不开心了？”

周晏如神情放空，显得有些木然。过了几秒，他抬起手，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吐了口气。他低垂着眉眼，语气异常平静，“没什么。”

可能只是他看错了。

如果真的是孟阮听到的话，他还想不到该怎么面对她。

回到原地，周晏如目光朝旁边看了一眼。孟阮却在这时若有所觉的抬起眼来，她的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语气如常的问他：“还要玩多久啊？”

周晏如蹲下身来，扯起一抹温和的笑容，“是张姨在催了吗？”

闻言，孟阮顿了顿，她摸了摸耳垂，轻轻嗯了声。

周晏如把这动作收入眼底，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他说，“那好吧，我们先走。”

孟阮却没动，慢吞吞地补充：“不用。”

周晏如表情隐约绷不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执拗地盯着她。

孟阮双手紧紧捏着，眸光躲闪，还是说出来了，“你和他们继续玩吧，我先走了。”

“啊，你要走了啊？”一旁本来在聊天的李相宜忽然听到她的话，清丽的脸细微皱起，她下意识去挽留孟阮，撒娇般的语气，“别走啊，这不是还早吗？我们还要等跨年呢。”

方晴好解释说：“孟阮有门禁，她没办法等这么久。”她目光扫过孟阮和周晏如两人，犹豫了几秒，说，“你一个人回去不太好，要不我们先送你回去？”

孟阮不想麻烦人，她摇了摇头。正当她要说话的时候，周晏如出了声，“我和她一起回去。”

语气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量。

孟阮愣了下，周晏如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他站起身来，淡淡的说，“走吧。”

说到这个份上，孟阮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她拿起旁边放着的一个袋子，和在场的人告别。

再转过头时，周晏如已经走了几步了。

蒋序忿忿道：“真是没礼貌，招呼都不打。”

孟阮叹了口气，她提着口袋小跑上去，直到两个人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周晏如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他用余光偷偷的瞥了眼她。

心里七上八下起来，又很是别扭。根据孟阮的反应，他知道可能孟阮已经听到了。

他害怕孟阮跟他摊牌，又期待着孟阮跟他摊牌。

可走了一段路之后，无事发生。

两人在人行道上行走，旁边是被汽车速度割裂开的风声。

行道树上面挂着黄橙橙的灯笼，落在脸上的光亮时隐时现。

孟阮忽然很认真地喊他名字：“周晏如。”

周晏如心头一跳，几乎就要以为是孟阮要和他摊牌，他勉强维持住表情，心里越是波澜汹涌，脸上的神情就越是寡淡冰冷。

他装作高冷的瞥她：“怎么？”

孟阮停了下来，周晏如也跟着停下来。

接着，就看见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小的石膏娃娃，是之前他说想要的，粉蓝色的小熊。

这一瞬间，周晏如冻住的内心像是被融化，变得轻盈而又柔软。

孟阮没太注意他的变化，她抬了抬手，“之前你说想要这个，但是我没套到，后面套到的那个青蛙不太好看。所以我找老板把这个买了下来。”

周晏如听着她的话，心脏像是釉质受损的牙齿，被风一吹就变得酸酸的，还有点被刺激的流泪冲动。

一旦想要说话，就要忍受住那种尖酸的刺激。

他缓慢的伸出手，掌心触到石膏娃娃冰冷坚硬的躯壳，心里更加酸胀。

孟阮说完后，注意着周晏如的反应，他沉默了几秒，低低的哦了声。

随后又缓慢补充，“我很喜欢，谢谢。”

最后两个字，轻得几乎低不可闻。

多了点儿郑重的意味。

孟阮心里的石子被轻轻挪开，她松了口气，“喜欢就好。”

回到家，周晏如不可避免的收到了母亲的询问，他不想多说，随便应付两句过去了。

躺到床上，周晏如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用力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脸。

“保持清醒。”

他洗脑般的嘟囔了好几遍，可嘴角还是不受控翘起来。感觉到心情很好，一会儿飘在空中，一会儿又怅然若失。

他拿出手机，想着给孟阮发个消息。

进入对话框的那瞬，指尖犹豫了，他要说些什么？啊好烦！

周晏如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最后还是保守又毫无新意的问：“睡了吗？”

没有回应。

周晏如盯了一会儿，扯了扯嘴角，郁闷地把手机甩开。

他走进洗手间洗漱，很快洗漱完，拿了条毛巾擦脸，突然看见镜子里面的自己。

周晏如目光一顿。

他捏了捏自己的脸，无不自信的想，长得这么帅，孟阮肯定为他的脸着迷。

这么一想，周晏如又忍不住勾起唇角。

就算这么多年看腻了，可只要他认真努力，他就不信他勾.引不到她。

除非她是个瞎子。

趁着放假，周晏如跑到百货商场给自己买了几套衣服。

正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打扮一下，会让他的帅气提高一个度。

程柯看他大包小包的买回来，忍不住提醒他：“你现在在上学，买这么多衣服有什么用？还不是要穿校服。”

周晏如毫不在意：“反正很快就放寒假了。”

他最近兴致很高，程柯本不想泼他什么冷水，但还是得说，“马上就要考试了，我劝你收敛点，考不好等你爸回来你就完了。”

周晏如摆摆手说：“我有分寸。“

程柯不冷不淡的笑了声，“最好是。”

转眼期末考试结束，迎来了寒假。

周晏如千盼万盼，终于可以不用再穿校服。寒假的第一天，他就在家里试穿衣服，终于搭配出自己觉得最帅气的一套。

程柯受不了他，冷冷地说：“你要这么穿出去，别人以为你是疯子。”

周晏如动作一顿：“不帅吗？”

程柯：“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季节吗？”

周晏如不太在意，他勾起唇角，“没事，帅就行了。”

说不定还能以此来博取孟阮的怜惜。

只可惜的是，当他在手机上面约孟阮出来玩的时候，被拒绝了。

周晏如也不是很气馁，因为孟阮就不怎么爱出门玩。多约几次，总能约到的。

今天起来得早，又穿搭得那么帅。

周晏如打算去外面逛一圈再回来，刚好揽下程柯的购物任务。

他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些瓜果蔬菜，又买了点儿零食。

走到小区楼下的时候，在绿化带旁边看见两只猫。

一只普通的黑猫，以及一只小狸花猫。

身上都脏兮兮的，看起来还有点可怜。

周晏如顿时善心大发，他蹲下身来，拆了一根火腿肠喂它们吃。

小黑猫性格温顺，吃东西斯文。狸花猫就凶许多，飞快吃完自己的，就凶巴巴的去抢黑猫的吃的。

周晏如啧了一声，用脚尖推开狸花猫。它瞬间呈现攻击状态，露出锋利的爪子抓挠他的鞋子。

“这么凶。”

周晏如收回脚，不再作干涉。

盯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它拍照。

刷刷刷拍了半天，专找些体现它丑的角度怼着拍。之后把好看的照片全部删除，丑得出奇的照片满意留下。

周晏如心眼极小，他很快挑了一张最丑的照片作为自己的头像。

并且把丑图发到几个群聊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满意离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一连几天，周晏如都没约到孟阮。

他心情不太好，就跑去拍猫的丑照。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

快要过年了，群里明显活跃了起来。

蒋序公然艾特他：你能不能换个头像？

周晏如闲着没事干，天天在群里冒泡：怎么，不可爱吗？

蒋序：丑得能辟邪。

蒋序：你也是够无聊的，每天跑去拍人家的丑照。

周晏如礼尚往来：你也是挺闲啊。

方晴好：寒假大家都在干什么啊？@全体成员

李相宜：看小说捏。

许文杰：陪我妈采购。

孟阮：写作业。

李相宜：点赞/点赞

孟阮：太无聊了。

蒋序：我也好无聊。

方晴好：什么时候出来玩？我们去唱k呀。

许文杰：来不了，家里太忙了。

方晴好：那群里谁有空啊，下午我们去唱k。

周晏如：来不@孟阮

孟阮：来不了。

周晏如心情一落。

说来也奇怪，这么多天，他不仅没有约到过孟阮出门，两人是对门，可是也没有碰到过，就好像，在刻意的躲着他一样。

她明明在家也没什么事，为什么说来不了呢？

这些不由得让周晏如多想。

中午吃完饭，周晏如照例去扔垃圾。提着垃圾出门后，他忽地停了下来。

孟阮也不可能一直不出门，丢垃圾总是要丢的吧。

周晏如分析了一下，一般来说，孟阮父母在面馆忙碌，孟阮一个人待在家里。中午这个时候，是她一个人吃饭，而一个人煮饭的份量不太好煮，通常会多一点。

这部分多出的都要倒掉，产生的厨余垃圾，孟阮是会下来扔掉的。

分析到这里，周晏如胸有成竹的勾起唇角。他背靠着门，假装低头看手机，他只需要在这里等会儿就好，孟阮肯定会出来的。

果然，大概等了十多分钟。

对门传来轻微的刺啦声，孟阮的动作很轻，只开了小小的口子，她从里面钻出来，反手合上门。

转过身的时候，似乎没想到有人，她的身体震了一震，瞳孔张大。

明显被吓了一跳。

周晏如用余光注意着她的反应，像是才被声响吸引一般，他缓慢从手机上面抬起头，很温和地问道，“吓到你了吗？”

孟阮连忙摇头，她问：“你是忘记带钥匙了吗？”

周晏如一顿，他眼角绽放开笑意，“确实。正准备丢垃圾，发现没带钥匙，给我妈发消息呢，她去和朋友聚会了，暂时回不来。”

孟阮哦了一声，“那待会儿你在我家来坐会儿吧，外面很冷。”

说到这里，她忽然扫了一眼他的穿搭，上面黑色皮夹克外套，下面是色调复古的牛仔裤。孟阮慢吞吞添了句，“你穿得也挺冷的。”

“嗯，确实好冷。”周晏如微不可察的翘起唇角，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如果没有你，我可能要冻死在外面了。”

孟阮看他，这副模样莫名挺可怜的。

她妥协般的低下头，盯着脚尖，说，“你把垃圾给我吧，我帮你一起扔了，外面比楼道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