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如虽然想让孟阮怜惜他，但也不想让孟阮觉得他很弱。他很快就改了口，“也不是特别冷，我们一块儿下去呗，走一走反而能暖和点儿。”

孟阮狐疑地看了他几眼：“你真的不冷吗？”

周晏如语气坚定：“不冷。”

“那好吧。”见他坚持，孟阮也不再多说什么。

两个人很快丢完垃圾上了楼，孟阮打开房门，里面比外面暖和许多。没有开灯，光线有些暗沉。

周晏如不是第一次来孟阮家，屋内的装修简单，地上贴着雪亮的米色磁砖，蜿蜒着幽幽光亮。

客厅旁边支出一个小阳台，摆放着一张小木桌，上面散乱着一些书本。

落地窗外面是灰扑扑的天。

周晏如闲聊般的开口问：“你寒假作业写了多少？”

孟阮：“三分之一吧。”

说到这，她抬眼看他，穿得那样单薄，更显得整个人清瘦高大。周晏如平常衣着都是偏向少年感的，充满学生气的卫衣。

孟阮也是第一次看他穿这样，赋予了他几分成熟感。眉眼深邃，似是浓重描摹的工笔画，褪去了些许青涩稚嫩，线条刚硬流畅。

前段时间被剪短的头发，利落而又干脆。

嘴唇下撇，有一种不太好接近的冷酷劲儿。

周晏如假装并未发觉她明显的目光，他目光飘忽，散漫游移。耳尖逐渐的发起烫来。

他略垂下头，手虚拢成拳，虎口抵住嘴唇，不太自在的咳了声。

孟阮这才回过神，她站起身来，“你是不是有点冷？我去给你找个小毯子吧。”

她自言自语般的说着，身影很快消失在客厅。

卧室传来门的开合声，整个屋子重归于寂。

周晏如靠在墙边，卸了几分力气。过了几秒，他很快又站直，从兜里拿出手机，通过屏幕观察自己的状态。

盯了一会儿，他抬起手，谨慎的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

卧室的门传来细微声响，周晏如立马收回手，装模作样的看起手机消息。

“夏天的空调被，可能有点薄。”

孟阮拿着毯子走了过来，周晏如不是很自然的说，“也还好，我不是很冷。”

“不冷也搭着。”孟阮眉头细微的皱起，“不然会感冒。”

周晏如哦了一声，乖乖的披着那条毯子。

注意到桌上的寒假作业，周晏如又问：“你下午要写作业吗？”

孟阮：“嗯。”

周晏如：“你中午不睡午觉吗？”

她其实有睡午觉的习惯，只是如果她睡觉的话，总感觉不太好。

而且——

想到这里，孟阮谨慎的看了周晏如一眼。

周晏如皱起眉头，脸逐渐绷起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语气不快，“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会趁你睡着了，对你做些什么吗？”

反应过来周晏如误会了什么，孟阮微微张大了眼睛，她磕磕绊绊地说，“我、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孟阮的脸窘迫得发烫，她解释道，“只是我去睡觉，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你可能会很无聊。”

周晏如这才眉头一松，表情柔和了许多。他不太自然地说，“那你怎么不早说。”

孟阮小声嘟囔道，“我正准备说。”

话一说开，周晏如的气势就弱了几分，他莫名反省了下自己。好像情绪老是阴晴不定的，孟阮似乎对他也有小小的怨言。

想到这里，周晏如破天荒的松了口，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我脾气很不好啊？”

这种问题，哪怕孟阮哪个瞬间确实觉得不太好，可也不能当着他的面点头。她折中道，“还好啊，一般吧。”

不是很好，但也不是很差。

就证明还有改正的空间。

周晏如这样安慰自己，他保证道，“如果你觉得不太能够忍受，我以后，脾气会很好的。”

听到他这样说，孟阮的心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你之前不是给我说过，”孟阮想了想，轻声说，“你就是你，不用符合别人的期待吗？”

周晏如几乎脱口而出：“可是你不是别人啊。”

孟阮一顿。

意识到说了多暧昧的话，周晏如抬手摸了摸后脖颈，蹩脚地说，“就，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啊。”

孟阮沉默一瞬，嗯了声。

周晏如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气氛蔓延着些许尴尬，孟阮抿了抿嘴唇，说，“那我先去睡午觉了。”

“…好。”

等孟阮一走，周晏如打了自己的脸一巴掌。

怎么什么话都随便说啊？

他龇牙咧嘴无声的咆哮了会儿，随后又恢复平静，正襟危坐在沙发上。

周晏如发誓要正常一点。

不然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他头靠在沙发上，缓慢的往下滑动，表情有些哀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

孟阮定了两点半的闹钟，她醒过来的时候，并未听见外面有声响。

难不成……周晏如已经回去了？

她从床上起来，打开卧室门，往外一看。

客厅内空荡，并没什么人影。她再一扫，发现周晏如斜躺在沙发上面，由于身量高大，几乎占据所有的位置。他的身上搭着一块小毯子，勉强遮住腹部以及大腿。

孟阮转身回到卧室，拿了一件大衣出来，轻手轻脚的盖在他的身上。

随后动作极小的走到阳台写作业。

在那瞬间，周晏如睫毛微微颤动。

他其实没怎么睡着，只是眯了一下。听到孟阮开门的声响，他的意识已经清醒。

闭着眼睛，清晰听见她走过来的声音。

然后给他盖上大衣。

周晏如脑袋往下埋着，感受到大衣的质感。

细小的纤维触到他的脸颊，有一种被包裹着的温暖和安稳。

他贪心的享受着孟阮对他的好。

并且想要，孟阮一直都对他好。如果有一天，孟阮把这份待遇给了别人，他想象不到自己会有多嫉妒。

他不缺别人对自己好，可他就只要孟阮的好。

他也会对孟阮很好很好的。

可以以后再也不幼稚的耍脾气，变得稍微成熟一点，让孟阮对他另眼相待。

这样想着，周晏如内心催生出一种冲动。

他很快睁开了眼睛，悄无声息的走到孟阮身旁，随后蹲了下来。

孟阮是坐着的，刚好与他的目光平视。

她略带疑惑的看着他。

周晏如舔了舔嘴唇，抬起眼睛，“就，问你个事儿。”

孟阮：“你说。”

周晏如犹豫了几秒，而后下定决心，“你觉得，什么样的男生比较好？”

这几乎算是明示了。

孟阮眨了眨眼，没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周晏如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他侧过头，欲盖弥彰的解释：“我也没别的意思，单纯好奇而已。”

孟阮哦了声，真诚地说，“你就这样挺好的。”

周晏如没反应过来：“不是啊，我是问你，你——”

话音骤然一顿。

孟阮凝视着他，似是在认真听他接下来的话。

周晏如收了音，察觉她话里的意思。她已经明白他所问的意图，所以才说，你就这样挺好的。

那，她明白他喜欢她的意思吗？

周晏如偶尔确定，又偶尔不确定，在还未戳破窗户纸之前，所有朦胧的影像，都会让他感觉，这只是自己的幻觉。

他低低的哦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孟阮察觉他似乎有些沮丧，不知道是哪里让他情绪低落了。她习惯性的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他。

以往周晏如不怎么在意这样的细节，概因是孟阮习惯这么哄他，但是今天，他突然警觉了一点，想起蒋序有时候也这么拍他。

这明显是哥俩好的动作。

孟阮轻拍了两下，忽然感受到一道炯炯的目光。

周晏如定定的看着她，“你把我当成什么？”

孟阮的动作一顿，茫然的说，“周晏如啊。”

意识到几分不对劲，孟阮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她无奈道，“我又没有揉你脑袋。”

周晏如睁大了眼睛：“你还想揉我脑袋？”

这么暧昧！！

“这不是没有吗？”孟阮为自己申辩道，“揉脑袋才是把你当狗吧，我只是拍了拍你的肩膀。”

周晏如一时被堵住，又很生气，“你原来是这么想的。”

孟阮不知道他在介意什么，只好诚实地道，“对啊，我才没有你想得那么过分。”

“……”确实是。

周晏如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她没有把自己当成哥们，但是有一瞬间，可能把自己当成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