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修时，体委拿着运动会项目的报名表进来，大致介绍了有哪些项目，“要报名参加的过来找我。”

底下的学生坐得安安稳稳，极少有人感兴趣。毕竟运动会不上课，与其去比赛那么累，不如待在教室里面多做几道题。

“大家都积极点啊，为了班级的荣誉。”体委又多说了一句。

孟阮往旁边看了一眼。

有几个男生围着体委问东问西。

体委见周围都是男生，梗着脖子喊：“女生，女生也要报名啊！”

原本安静的教室瞬间变得有些吵闹。

纪律委员猛地拍了下桌，站起来喊：“安静！要报名的下课再去找体委！现在都在上自习！”

一时间，鸦雀无声。

那几个蹲在廊道的男生也灰溜溜的回到位置。

体委转头，把报名表塞到后面的桌子上，用气声说，“往后传，要报名的自己填。”

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忽然传来一句压抑着却又很明显的脏话，“我.操！”

注意到这声响，不少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包括孟阮，她皱起眉头，有些不解。蒋序却立即捂着嘴巴，低下了头，好似在忏悔。

下一秒，下课铃声就响了起来。

蒋序的声音大了几分，万分不可思议地说，“他妈的你孔雀开屏呢，你报这么多项目？”

孟阮看了过去。

就见周晏如皱起眉头，似乎很烦他，不由得拿着报名表离远了几分，“你管我报多少。”

恰好此刻，体委也走了过来。拿起报名表查看报了多少。过了几秒，他表情难言，一言难尽的说，“这些项目时间点重合了。长跑和跳远，你选一个吧。”

蒋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让你装。”

周晏如的表情变得沉了几分。

体委看到寥寥无几的名字，他拍了拍周晏如的肩膀，圆场道：“话不能这么说，这都是为了班级的荣誉。”说到这里，他提高了音量，“希望大家积极报名！向周晏如同学学习！”

蒋序在旁边插刀：“一般头脑简单的人，四肢都很发达。”

话音刚落，周晏如重重的划掉跳远那栏的名字。

因为力道太重，还戳出了一个洞。

核对完，体委拿着报名表挨着挨着找人报名。

周晏如脸上也没怎么缓和，蒋序还笑嘻嘻的在他旁边说话，“干嘛，生气啦？”

周晏如漠然不语，懒得理这傻.逼。

落到孟阮眼里，就像是无声的退让。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的情绪也表露得非常明显。

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委屈他自己。

孟阮突然想到周晏如之前说的话。

——我是不是脾气不太好？你放心，我以后会脾气好点儿的。

所以是因为她，他才变成这样的吗？

孟阮胸口发胀，她无力的趴在桌上，感到了几分茫然无措。

她不讨厌周晏如，想对他好，希望他好。

可她无法回应周晏如的喜欢。

另一边。

不管蒋序怎么喊，周晏如都不吭声，像是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受到如此冷待，蒋序炸毛了，气愤指责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沉默。

蒋序本就是个话唠，没人和他说话对他来说是最大的折磨，他很快就败下阵来，“我求你和我说话！骂我吧！”

听到这话，周晏如有了动静，他转过头来，温柔地勾了下唇，“我一般不和傻.逼说话。”

蒋序犹如听到天籁，瞬间变得神清气爽，“再多骂两句。”

周晏如却怎么都不吭声了。

蒋序拍了下桌子，耍赖般的央求他多说几句话，“你不要冷暴力我啊，周哥。”

周晏如不动如山，气定神闲地翻看着书。

蒋序忽地停了下来，“只要你跟我说话，我什么都愿意答应你。”

“哦，是吗？”周晏如来了兴致，他挑了挑眉，“那把你这个月生活费给我。”

“……”蒋序一愣，很快改口道，“其实除了钱以外，你可以想想其他我能给你的。”

“比如？”

“我的肉.体。”蒋序恬不知耻的说。

周晏如放下书，盯着他看了几秒，嗤笑了一声。

明晃晃的侮.辱。

蒋序忍了一口气，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帮你跑腿。你这副表情——”说到这里，蒋序恶寒了下，“搞得好像我要卖.身给你一样。”

“哦，没有就好。”周晏如松了一口气，装模作样地说，“毕竟我没有恋丑癖。”

蒋序：“……”

周晏如想了想，皱眉：“你的肉.体好像没什么用。”

蒋序：“没关系，我有脑子。”

像是在暗讽他没有脑子，周晏如瞥了他一眼，蒋序补充了句话，“我帮你追孟阮。”

听到这句话，周晏如脸色缓和了几分，改口道：“好吧，我承认你有点用。”

-

运动会是个艳阳天气，天空湛蓝一片，漂浮着几朵洁白的云。几缕金光穿破云层，空中浮动着细小的光圈。

操场上早早的就聚满了人，音箱里播放着音乐。

由于操场不算大，所以并不是所有同学都来。每个班组织固定人数为参赛同学加油，孟阮报了名过来帮忙。

工作内容很简单，主要是给参赛同学提供饮用水，组织比赛场地周边的秩序。

孟阮和班里其他人搬了桌椅过来，摆放到班旗的位置。正要过去搬水的时候，听到人群里有人喊自己名字，“孟阮。”

她转过身，就看见周晏如站在她身后。

他穿了一件无袖白色T恤，长身玉立，像是沐浴在淡淡金光里，格外耀眼。因为面朝着太阳，孟阮不得不半眯着眼睛看他。

注意到他裸露着的粗壮手臂，孟阮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与平时穿着校服的样子完全不同，是充满攻击性的力量感，鼓起的肌肉饱满，蕴含着蓬勃的生命力。

孟阮这才意识到，周晏如是真的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那个瘦弱，一打架就哭的男孩。

周晏如注意着她的神色，微不可察的抖了下嘴唇，随后故作平静地道：“我来帮你搬吧。”

孟阮总算回过神：“你是选手，要留体力到赛场上的。”

周晏如走在前面，他压着唇角的弧度，语气听不出丝毫破绽，“没事，就当热身了。”

他弯下腰，没立刻去抱起那提矿泉水。而是把手伸进包装袋的洞里，扣住，往上提了提。因为用力，手臂紧绷着，上面的青筋脉络根根浮现，肌肉线条流畅饱满。

孟阮在旁边看着，见他似乎是在估量着这提矿泉水的重量。

她抿了抿唇，觉得让他一个人提不太好，犹豫着说道：“要不我们一起——”

话还没说完，就见周晏如上下晃动一下，手臂上面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起伏。他神情很平静，仿佛对他来说完全不成问题，云淡风轻的笑了下，“我感觉太轻了。”

孟阮看了眼他紧绷的额角，“要不你还是用两只手吧。”

坚持了两秒，周晏如放了下来，他拍了拍手，说，“也是，我觉得这么提太勒手了。”

“嗯。”孟阮顺着说道，“你用一只手，塑料袋与手的接触面积小，压强会比较大。”

周晏如听她认真讲完，不由得笑了一下。他双手抱起那提矿泉水，觉得应该多鼓励一下孟阮对他物理教学的积极性，于是顺着问了一句，“压强的公式是什么？我有点忘记了。”

孟阮满脸复杂的看着他。

周晏如心头警铃大作，他干干的笑了一声，“其实我是骗你的，我知道。”

孟阮嗯了一声，“不过忘记了也没什么，这都是初中学的了。”

见已经到班旗的位置，孟阮停下来，“就放在这里吧。”

周晏如顺从的放下。

音箱里传来“男子短跑100米到检录处检录”的信息。

孟阮连忙提醒他：“男子短跑开始检录了，你快过去检录吧。”

周晏如看着那边已然排起的长队，没立刻动。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有些不太甘心地问，“孟阮，你觉得我今天怎么样？”

孟阮一愣，不知道他问这话什么意思，但老老实实地说，“很好啊，很帅。”

就像从前无数次的回答那样，孟阮总是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的夸他，她知道这样说他会高兴。

周晏如的心里却惘惘的，他说，“不。你觉得，我在你眼里，是个男人吗？”

孟阮更是莫名了，她想了想，说，“不算。”

周晏如有些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他瞪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

孟阮是在跟他开玩笑吧？

过了两秒，孟阮补充道：“没有成年，我觉得我们都不算是人。”

听到这句话，周晏如嘴唇抽搐了下，“怎么不算人？”

孟阮理所当然地道：“十八岁是成人礼，那没满十八，不就不是人吗？”

哇，好有道理啊。

周晏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转过身，心不在焉地说，“确实，你说得对。”

他过去排队检录，感觉自己刚才不知不觉演了一出大戏。

还是独角戏。